6

珍妮以前聽說過有人無意中穿越時間膜來到奇那昂格,但這麽多人一起穿過時間膜還是聞所未聞。這次一共來了七個人,這些人站在奇那昂格的大街上東張西望。

所有人都濕漉漉的,渾身泥巴,好似剛從泥溝裏爬出來。其中六人上了年紀,或者說勞累和疲憊使他們看上去有點蒼老。他們看上去憔悴不堪,層層補丁的衣服上沾滿泥漿。他們環顧四周,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內心更是無比困惑。第七個人和他們完全不同,他還是個孩子,一個年紀小小的男孩。他穿著迷彩服和碩大的棕色靴子,肩膀上放了個嚇人的武器。武器尖尖的一端豎著指向空中。

看見男孩向自己走過來,珍妮有點兒害怕。她真想把他變成某個看上去不那麽危險的東西,但她努力克製住了,畢竟眼前沒有直接的危險。如果事情真的變糟了,她還有大把時間施展她的魔法。

“哪裏有東西?”那個男孩問道。

“東西?”珍妮納悶,“什麽東西?”

“東西,”他說,“我們來這裏找生活用品。我們會買下要帶走的東西。我們帶了—”,他遲疑了一會兒,似乎不太確定帶了什麽過來換東西,然後接著說道:“商店和酒館在哪兒?”

珍妮示意旁邊低矮漆黑的房子就是。雖說這也是個商店,但在另一世界的肯瓦拉鎮—珍妮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對應的卻是法朗斯,一家大型超級市場。七個人齊刷刷地透過漏窗往屋裏看去。屋裏光線昏暗,灰塵滿布、搖晃不穩的貨架上擺了一些發芽的土豆和枯萎的卷心菜。突然,從裏麵傳來了憤怒的咆哮聲,這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男孩抓緊手裏的槍,轉了下槍把,卻依舊讓槍口對著天空。緊接著裏麵又傳來一聲吼叫。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安古斯·奧格突然出現在房子的入口處。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還好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全身泥巴。“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他朝著這群陌生人怒吼起來。

除了男孩站在原地不動外,其他人都匆忙退回到街道的另一邊。珍妮注意到男孩的手指扣緊了槍托。

“淡定,爸爸。”她說。

安古斯憤怒地盯著珍妮,神色稍稍平靜了些。多虧了他的寶貝女兒珍妮在場,否則他脾氣一上來指不定要製造什麽大麻煩呢。

“你身上怎麽全濕了?”珍妮問。

“那邊的世界水位上漲了,”安古斯邊說邊看了看身後黑漆漆的商店,“已經漲得非常高了。”

“哈哈,”珍妮揚揚得意地說道,“水位真的上漲了。我跟你說過吧。”

“什麽?”安古斯說,“你講過會發生什麽?”

“全球變暖,”她說,“回到奇那昂格前,我就感覺氣候要發生變化了。”她在報紙上讀過相關報道,身邊的人也都在談論著氣候變化,但她覺得沒必要告訴安古斯這些。“格陵蘭島的冰川在融化,海平麵在上升。我告訴過你呀,想起來沒有?”

“噢,原來你說的是世間毀滅的事啊。”安古斯酸溜溜地說道,“這些都還好啦,關鍵是這樣的話法朗斯就沒有了,我以後去哪兒弄煙草呀?”

珍妮聳聳肩說:“到戈特鎮碰碰運氣吧。”

“戈特?”安古斯激動地說,“好,就戈特!”

珍妮記得聽人講過她出生前安古斯曾在戈特鎮做過一段時間警察。很顯然,那段經曆並非都是美好的回憶。

“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珍妮問道。

唉,如果真有主意,安古斯就不需要再來問別人了。他把注意力又轉回到這群不速之客身上:“這些人是誰呀?來這裏想幹嗎?”

沒人回應他,安古斯看了一眼男孩:“他拿的是槍嗎?”

“別擔心,爸爸,”珍妮說,“這裏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突然,“嘩啦”一聲巨響,一隻渡鴉拍打著翅膀淩空飛起。安古斯·奧格化身成一隻渡鴉,飛過一排排屋頂,往戈特方向飛去。

過了許久,肯瓦拉的大街上都一直寂靜無聲。男孩循著渡鴉望去,直到它消失在視線裏。其他人害怕地看著珍妮,似乎擔心她也會變成一隻怪物。那時她的確想過變個身逗逗大家,但見他們實在可憐,又不忍心捉弄了。她發覺自己已經開始同情他們了。

一個老婦人打破了沉默。她轉過身,對同行的人說:“我說過的,我們已經死了,已經到了地獄。”

男孩士兵說道:“對我來說,這裏一點兒也不像地獄,更像天堂。”

“你怎麽知道?”老婦人問,“你小小的年紀怎麽知道天堂和地獄的區別?據我所知,天堂裏的人可不會變成渡鴉。”

“您看看您周圍,”男孩說,“陽光燦爛,人人健康、快樂、安詳,這難道不是天堂嗎?”

“但是轉眼就會沒有了,”她說,“我早就說過,這個地方就像我們以前的肯瓦拉。可惜我們的肯瓦拉早已不在了。”

“好吧,這個地方嘛,”珍妮說道,她覺得是時候說點什麽了,“它一直在這裏,永遠會在這裏。唯一不屬於這裏的奇怪東西就是你們。所以,請如實地告訴我,你們從哪裏來?”

“我們碰見一位留著胡子的男人,”男孩士兵說,“他在山坡上找羊。他告訴我們往這邊走可以找到用品。”

“那一定是德瓦尼,”珍妮說,“你們最先是怎麽來到奇那昂格的?”

“奇那昂格?”男孩問道,“這個地方叫奇那昂格?”

“是的,”珍妮說,“你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我們是被人派來找東西的,”男孩說,“我們所有的東西都快用盡了。如果找不到新的用品,我們全都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