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珍妮和吉吉沿著主街前行。即使吉吉老了,頭發白了,但隻要有他陪在身邊,珍妮就開心極了。男孩士兵見他們走來,迅速從坐著休息的地方站起來,擺出一副拿槍禦敵的姿勢。雖然他沒有多少善意,但看上去也沒有多大威懾力。珍妮盤算著是不是該對他做點什麽,又覺得還不需要,或許稍微留意下他就行。珍妮和吉吉走近後,一位老婦人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興奮和詫異的表情。

“你是吉吉·利迪?”她叫道。

“是的,”吉吉說,“抱歉,您是?”

“您不一定認識我。”老婦人說,“我叫艾林·卡納萬,小時候偶爾會去您家跳舞。我認得您是因為經常聽您的音樂唱片。哦,是想當年經常聽,那時候唱片還能播放。”

“可吉吉·利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呀!”老婦人身旁的老人說。

“我知道,”她說,“這也證明了我剛才一直說的。我們已經死了,到了……哎, 我也不知道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不,”吉吉說,“我沒死。不管大家怎麽看,這裏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

“我說過吧,”男孩士兵說,“你們就是不相信我。”

“那我們現在是在哪兒?”老婦人問道。

吉吉讓大家就地坐下來,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這是什麽地方,這裏的時間如何不會流逝,為什麽他來這裏很多年了依舊可以活著且容貌未曾改變。他告訴他們很久很久以前在愛爾蘭和奇那昂格之間來回穿梭是件非常平常的事,為什麽愛爾蘭會流傳那麽多仙女和諸神的傳說,會誤以為安古斯·奧格與他的仙族人是長生不老的神仙。說完這些後,吉吉問起現在世間的情況。聽著大夥兒的描述,吉吉心情越發的沉重了。

他的小兒子艾登,自幼蠻橫無理。幼兒時期,他任性好鬥;少年時期,他偏離了所有人的美好願望,變得貪婪自私,無法無天。

利迪家族成員大都淡泊名利,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而艾登卻截然不同。他好勝心強,沉迷金錢和財富。上學時期,他戀上賭博,瘋狂置身於撲克和賭局中,沉迷於打敗一個個玩家。這還隻是開端,他似乎天生注定會是個有權有勢的人。對於這夥濕衣人口中的艾登,吉吉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但是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唐納爾竟然成了艾登的左膀右臂和軍中將帥。唐納爾是所有孩子裏最為敏感細膩的。他沒有什麽雄心壯誌,對權力的興趣還不如對一隻叫貝爾的傻乎乎的老狗多。老狗貝爾是小時候麥奇送給他的。吉吉聽說是唐納爾派這夥濕衣人來的,便再不能坐視不管了。

“是的,”老婦人說道,“利迪將軍軍隊裏的人每周都來偷搶我們的糧食。”她邊說邊看向押送他們過來的男孩士兵,見他沒有反駁她的話,便繼續說道:“那幫人把偷搶我們糧食的行為叫稅收,稱是我們該交的保護費。但交了這麽久的費用,我們卻從沒得到過任何回報。慢慢地我們連填飽肚子的糧食都沒有了,哪裏還能剩下糧食交給他們。所以他們把我們抓進了城堡,年輕的被發配去統帥的建築工地幹活,年紀大的就被派來穿地洞啦。”

吉吉搖了搖頭,深深歎了口氣說:“對不起。”

“不是您的錯,”老婦人說,“沒人會責怪您。”

“但他們是我的兒子,他們的所作所為我有責任。”

“您覺得您能阻止他們嗎?”老婦人說。

“做不到,”吉吉說,“我回不去了。也許珍妮可以過去看看。珍妮,行嗎?”

“噢,謝謝您,”珍妮說,“這正合我意—來一趟戰區之旅,還有機會嚐嚐被綁架和槍擊的味道。”

“他們是你的弟弟,”吉吉說,“不會對你開槍的。”

“他們可不是我的親弟弟,”珍妮說,“你也不是我的親爸爸。”

“哦,提醒得真好,萬分感謝,”吉吉說,“真是非常有良心。順便提一句,這麽多年你的親爸爸在哪裏,當你在……”

“你們能以後再說這事嗎?”男孩士兵直接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得盡快帶這批人回去,麻煩你們先告訴我們哪裏有用品,然後你們可以接著聊。”

“你們說的用品是什麽東西?”吉吉問。

“任何東西,”男孩士兵說,“能吃、能喝、能燒的。我們帶了東西來交換,放在來時的路邊。”

吉吉搖了下頭:“我猜你們糊塗了。這裏可沒有你所說的用品。”

“沒有用品,什麽意思呀?”男孩士兵說,“怎麽會沒有食物、柴火這樣的生活用品?”

“這裏不需要。因為這裏時間不會發生變化,所以我們不會餓。在這裏太陽永遠不會下山,天氣一直這樣暖和。錢對我們來說沒有用處,因為我們不需要。不知道你們走了這麽長的路帶來什麽可以交換的東西,但無論什麽,我們都不會需要。”

“真是可笑,”男孩士兵說,“你們編造這些話是想快點打發我們走吧。”

“他沒有編造,”珍妮說,“這都是真的。大家忘了回去這件事吧。首先,事情沒你們想得那麽簡單;其次,根據你們所說的情況可以看出,這邊的生活比你們世間要舒適得多。這裏有永恒的陽光。等那個長胡子的家夥牽著羊回來的時候你們還會聽到美妙的音樂。生活在這裏無憂無慮的,你們為什麽要回去呢?”

濕衣人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

“我想留下來。”艾林·卡納萬說。除了男孩士兵,其他人都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男孩士兵想了一會兒,瞧了瞧街道兩旁古怪變形的房子,略帶惋惜地說道:“我也想留下,但是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吉吉問。

“我要回去稟告將軍,”他說,“還要回去找到我的弟弟。剛聽你們說軍隊的事情,其實還有很多事情你們並不了解。統帥身邊的衛兵比我們壞多了。他們綁走了我的弟弟,把他關了起來。”

“綁走了你的弟弟?”珍妮問道,“為什麽?”

男孩聳了聳肩:“不知道。幾天前的一個深夜,那些打手到我家把我弟弟綁走了。我必須回去尋找弟弟的下落。”

珍妮大為震驚。奇那昂格似乎對每一個進入者都有麻痹作用。它永遠是那麽寧靜祥和。明媚的陽光、靜止的時間讓人們身心放鬆,帶走了他們的焦慮和雜亂的記憶。可是男孩卻一直掛念他的弟弟,這足以看出他是多麽深切地關心他的弟弟。於是,她決定幫他一下。

“那好,”她說,“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但你未必回得去。我們先去你來的地方試試,走吧,邊走邊商量。”

“謝謝你,珍妮,”吉吉說,“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