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之愛

陰陽嬰兒鍋

【隔壁的單身女人】

說真的,貝貝的出世並不在我和小旭的計劃之中。

因此,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我唯一的感受便是驚慌失措。

大學畢業後,我和相戀三載的男朋友小旭結婚了,結婚半年,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對於剛剛步入社會的我們並不是一個好消息,當時我準備打掉孩子,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做母親,我還有大把青春沒有揮霍。

不過,小旭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他的理由很簡單,這是一個小生命,做掉孩子就是間接謀殺。

他的“謀殺”二字讓我心軟了,九個月後,我生下了貝貝。

貝貝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

他的出生激活了我的母愛,讓我對於這個小生命嗬護備至。

搬到紅波公寓是在貝貝十個月大的時候。

由於工作原因,我和小旭帶著孩子搬到了這座年邁的公寓裏,這裏的租客很少,房租也便宜。

我們是在一個陰天的下午搬過去的,我抱著貝貝,一邊哄他,一邊看著小旭進進出出。

整個九層空****的,直至隔壁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中年女子走了出來,她看上有三四十歲了,打扮得還算精致,眼中溢滿驚喜:“你們是新搬來的嗎?”

我沒有答話,隻是點點頭。

她身上很香,並非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種能夠勾起人食欲的香味。

這時候,小旭走了出來,她又道:“你們好,我叫金小燕,就住隔壁,歡迎你們來到紅波公寓。”

小旭倒是熱情,笑盈盈地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指著我:“這是我妻子小杉,那是我兒子貝貝。”

金小燕也注意到了我懷裏的孩子,伸手過來:“他真可愛,我能抱抱嗎?”

我本能地一躲:“不好意思,貝貝認生。”

金小燕幹澀地一笑,縮回手:“沒什麽,以後經常見麵就熟悉了。”

小旭繼續道:“金姐,你和家人住在這裏嗎?”

金小燕聳聳肩,說:“我現在單身,自己住在這裏。”

我無心與這個陌生女人攀談,謊稱累了,便抱著貝貝進了房間。小旭還在和她閑聊,直至半小時後才回來。

這時候,我已經將貝貝哄睡了。

見他進來了,我不禁冷嘲道:“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要和那個金小燕促膝長談呢。”

小旭聽出了我的刺意:“你什麽意思,人家是我們的鄰居,以後還要互相幫助,你何必這麽斤斤計較。”

“我斤斤計較?”我冷哼一聲,“馬小旭,你是看上那個老女人了吧,三四十歲還是單身,肯定有病!”

“喂,你吃槍藥了啊,人家想抱抱貝貝你不讓抱就算了,現在還出口傷人。”聽到小旭這麽罵我,我怎麽受得了,就和他吵了起來。

我們越吵越激烈,貝貝被吵醒後,便一直哭鬧,我們輪番哄他,都不湊效。

貝貝一直哭鬧到了後半夜,嗓子都啞了,還是繼續,我和小旭束手無策,隻得坐在床邊,靜靜等著他停止。

直至有人敲門,小旭起身開門,來人是金小燕,她一臉擔憂:“我聽到貝貝在哭,忍不住過來看看。”

小旭歎息道:“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醒了就一直哭,怎麽哄也哄不好。”

金小燕看了看仰躺的貝貝,心疼地說:“我能抱抱他嗎?”

我本想拒絕的,又被貝貝的哭聲困擾,就讓她抱起了貝貝。

說也奇怪,貝貝進了她懷裏,她輕哼了幾句,像是歌謠,又像是喃喃自語,他竟然停止了哭鬧,緩緩地安靜下來,然後竟然睡著了。

我凝視著金小燕,她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媽媽,我敢肯定,她肯定有孩子,隻是,她的孩子呢?

金小燕哄睡了貝貝,將他放回**:“好了,他睡著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謝謝你,金姐。”小旭感謝道。

“不客氣。”金小燕淡然一笑,轉身出了門。

【她的兒子叫彬彬】

次日一早,我和小旭剛剛起床,金小燕便又過來了,她送來一些飯菜:“我起得早,就做了些嬰兒營養餐,你們可以喂給貝貝吃的。”

我很機警:“謝謝你,貝貝不吃別人做的飯。”

小旭白了我一眼,然後笑著將飯菜接了過來:“金姐,你是做什麽工作的,怎麽還會做嬰兒的營養餐?”

金小燕幹澀一笑:“我現在待業,平時給一些孕嬰雜誌的美食專欄寫寫東西,也算半個孕嬰專家吧。”

小旭感歎道:“沒想到你這麽厲害,這下子貝貝可有的吃了。”

那天早上,貝貝吃了金小燕做的營養餐,他吃的很香,整張臉洋溢著幸福的笑。

我抬眼,金小燕也在看著貝貝,她眼中同樣洋溢著濃鬱的喜悅。

仿佛,貝貝就是她的孩子。

早飯過後,小旭便上班去了。

我一個人在房間內哄著貝貝。

這時候,金小燕又來了,她送來了一些水果汁:“小杉妹妹,上午給嬰兒喝一些水果汁有好處。”

我不冷不熱:“你放桌上吧。”

金小燕將水果汁放在桌上,卻沒有離開,一直站在那裏,盯著我懷裏的貝貝。

我故意咳嗽了兩聲:“金姐,你還有事嗎?”

她也感到了我話中的敵意:“沒有了,那我先回去了。”

中午時分,我正準備做飯,金小燕又來敲門了。

沒錯,她又是來送飯的。

“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會做給貝貝吃。”我直接拒絕了。

“小杉妹妹,我知道我這麽做挺殷勤的,你會覺得我不懷好意。”這話說進了我心裏,我沒有回應,金小燕繼續道,“你讓貝貝先吃了飯,然後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不好再拒絕,便讓貝貝吃了她的嬰兒餐。

“實不相瞞,我結過婚,有過一個孩子,他叫彬彬。”看著貝貝心滿意足地吃完,她才開口道。

“彬彬?”我倏地抬眼,“那他人呢?”

“一年前的這個時候,彬彬和他爸爸先後出了意外,也就從那時起,我成了一個人。”

聽到這裏,我的腦海裏忽的湧出恐怖電影裏的那些變態母親,這個女人失去了兒子,她會不會來搶奪我的孩子。

無由的,我將懷裏的貝貝抱得更緊了。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種變態母親,精神也沒問題的。”金小燕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我們都是做母親的,孩子是娘的心頭肉,這一點我們都懂。”

“我沒有那個意思。”聽她這麽說,我又心軟了。

“其實,我隻是看到貝貝,就想到了我的孩子,真羨慕你還能享受當母親的感覺。”

“你也才三十多歲,沒有考慮再婚嗎?”

“他們爺倆兒出事後,我就沒想再嫁人了。”金小燕微微搖頭,“況且再嫁人生了孩子,也不會是彬彬了,世界上隻有一個彬彬……”

那一刻,眼前這個單身女人突然悲情了起來。

“以後,你沒事就來看貝貝吧,雖然我們剛搬過來,我覺得貝貝挺喜歡你的。”我思忖片刻,這麽對金小燕說。

“真的嗎?”聽到我這麽說,金小燕很意外,好像我給了她莫大的賞賜,“謝謝你。”

【貝貝有點怪】

搬過來的一周後,我和小旭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公司通知我回去上班,貝貝無人照料,小旭的父母早逝,我的母親前兩年腦梗,如今也需要父親照料。

我們也谘詢了家政中心,全職保姆的費用比我的工資還要高,我無法接受。

吵到後半夜,小旭忽然拋出一個辦法:“對了,隔壁金姐不是待業嗎,我看她挺喜歡貝貝的,就讓她代為照顧好了,月底我們給她些錢。”

“你這是什麽餿主意,還想把貝貝交給陌生人,你不知道那女人死了兒子嗎,她要是把貝貝拐走怎麽辦?”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我……”

“這樣吧,我們先測試她幾天,如果可以,就讓她暫時代為照顧。”小旭見我仍舊悶悶不樂,開導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我們都需要掙錢養家養孩子。”

既沒有親人可以幫帶,又不願意花錢的我隻能聽從了小旭的建議。

次日一早,小旭就拉著我去找了金小燕。

金小燕聽後自是十分欣喜,但也說出了我的擔憂:“隻是你們就這麽將貝貝交給我,放心嗎?”

我看了看小旭,口是心非地說:“放心,我們感覺你也是真心喜歡貝貝的。”

金小燕不再推辭,應了下來。

關於報酬的事情她卻拒絕了,她說自己平日除了寫寫東西做做飯,也沒什麽事情,讓她幫忙照顧貝貝已是莫大的認可了。

話雖如此,但將貝貝交給金小燕的前幾天,我根本不放心,便一直躲在房間裏偷偷觀察。

連續觀察了幾天,我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每天上午,金小燕都會帶著貝貝到樓下的小公園,有時候會和附近的住戶聊聊,有時候就是單純地抱著貝貝散步,臨近中午再回來,中午和下午不出門。

我們下班後,她就將貝貝準時送過來。

她說貝貝很聽話,每到中午就睡覺,一睡就是一個下午。

確實,自從金小燕開始照顧貝貝後,他確實聽話了許多,不像原來那麽喜歡哭鬧了,而且很喜歡睡覺。

我真正發現貝貝有點怪是在那個周末。

我休息在家,整個上午,我一直在逗他,他似乎很困倦,一直想要睡覺。

臨近中午,我給他做輔食,便煮了一鍋湯,然後回到房間抱著貝貝看電視。半個小時後,我感覺湯快好了,就抱他進了廚房。

怪事就是在我抱著貝貝進廚房,靠近鍋子的瞬間,懨懨欲睡的他忽然瞪大眼睛,慌亂地搖著頭,毫無預兆地哭鬧起來,一邊哭,一邊抓撓我的臉。

我也被這個樣子的貝貝嚇壞了,連忙關火,帶他出了廚房。

剛剛走出廚房,貝貝便平靜下來,又開始昏昏欲睡了,我以為剛才他是被噩夢驚醒,就再次抱他進了廚房。

這一次,他沒有反應,乖乖地依偎在我的懷裏。

我鬆了一口氣,挪步正準備看看鍋子裏的湯,他卻再次睜眼,哭叫起來,他的力道很大,將我的臉都抓破了。

我將貝貝抱了出去,然後他再次恢複了平靜。

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死寂地凝視著逼仄的廚房,為什麽每次抱著貝貝靠近鍋子,他就會反應強烈,他是在怕那口鍋子嗎?

嬰兒怕鍋子?

我感覺有些可笑。

當天晚上,我同小旭說起這件怪事,他卻語帶不屑地說:“你大驚小怪了,貝貝這麽小,什麽都不懂,看到鍋子害怕也很正常啊,我們大人還不是會怕鬼怕黑。”

我一時語塞,低頭看著沉沉睡著的貝貝,陷入沉思。

次日一早,金小燕便送來了早飯。

“金姐,最近你在照顧貝貝時,有沒有發現貝貝異常?”我問她。

“是不是貝貝哪裏不舒服了?”金小燕一驚。

“貝貝很好,隻是昨天我帶他進廚房,他在看到鍋子的時候忽然哭鬧起來,那樣子現在想想都害怕。”我解釋道。

“我每天上午抱著貝貝出去玩,中午等他睡了我才進廚房做些食物,寫寫東西,我從來沒有抱他進過廚房,怕油煙傷了孩子。”

“那沒事了。”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或許,真如小旭所說,這其中根本毫無玄機,隻是貝貝這孩子怕鍋子罷了。

【一睡不醒】

除了那次見了鍋子哭鬧之外,貝貝倒也沒什麽異常,隻是吃得多了,睡得香了。

這段日子有了她的幫助,我也感覺自己之前有些小心眼了。

我逐漸習慣了金小燕幫忙照看貝貝的日子,有時候我在想,即便是我這個親生母親,也沒有她照顧的細致入微。

公司最近有一個重要項目,要我去外市跟進,為期一個月。

我有些猶豫,畢竟機會難得。

若要出差,貝貝無人照料,小旭經常加班,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來的。

思來想去,我們還是決定求助金小燕,希望她能幫忙。

金小燕在聽到我的請求後卻婉拒了:“如果要我白天幫忙照顧還可以,要我全職照顧一個月,我恐怕做不來。”

此時此刻,我將金小燕視作救命稻草:“金姐,除了你,我們也不放心把貝貝交給別人了,再說小旭也可以幫忙的。”

見我如此懇求,金小燕還是答應了。

每晚我回到酒店都會和小旭或者金小燕視頻,主要是想看看貝貝。

不過,每次時間都很晚,貝貝都睡了,但是看著他熟睡的樣子,我還是感到很滿足。

在我出差的第二十天,我正工作著,突然接到了小旭的電話,電話那頭他聲音急促:“小杉,你快回來吧,貝貝昏迷不醒了!”

什麽,貝貝昏迷不醒?

掛斷電話,我便匆忙請了假,以最快速度趕了回來。

我來到醫院的時候,貝貝已經被送進了搶救室,小旭和金小燕焦急地等待外麵。

見我來了,金小燕快步上前,沒等她開口,我便怒火中燒給了她一巴掌:“你是怎麽替我照顧貝貝的!”

我這一巴掌將她打懵了,小旭立刻製止了我:“你別衝動,醫生還沒有出來,一切還沒有定論。”

我像殺紅了眼,再次拉扯住金小燕的衣服:“是不是你給貝貝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你說,你說!”

金小燕連連後退:“我每天隻是給貝貝吃營養餐,你們見過的,沒有任何問題的!”

我不依不饒:“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嫉妒我有貝貝,你的孩子死掉了,你就想讓我和你一樣失去孩子,是不是!”

金小燕低頭啜泣著,不停地搖頭。

小旭拉住了我,低聲喝道:“喂,你鬧夠了嗎,在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你不能這麽誣陷金姐!”

我甩開小旭的手,嗬斥道:“姓金的,如果貝貝有任何問題,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候,有醫生出來從搶救室裏走了出來。

“醫生,我的孩子怎麽樣?”我快步上前,追問道。

“哦,孩子沒事,他隻是患上了一種比較少見的嗜睡症。”醫生安慰道。

“嗜睡症?”我們三個麵麵相覷。

在醫生辦公室裏,他這麽向我們做了解釋:“這孩子所患病症本身沒什麽大礙,隻是比別的孩子嗜睡罷了,加上季節原因,症狀才會更加明顯,甚至出現睡不醒的狀態。”

醫生又給貝貝做了全身檢查,確認他十分健康,我和小旭才抱著他放心的回家了。離開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卻沒有見到金小燕。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將貝貝哄睡了。

我也知道自己誤會了金小燕,還說了那麽難聽的話,心裏也是十分自責。

我鼓足勇氣過去道歉。

進門的時候,金小燕正一個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屋裏彌漫著誘人的香氣。

電視裏播放的是一段視頻,視頻中的中年女人抱著孩子,金小燕站在旁邊,然後將孩子抱了過來,我能從她的表情裏讀出她深邃的母親情懷,又嵌著濃鬱的哀傷。

我緩緩坐了過去:“對不起,金姐,我誤會你了。”

金小燕搖搖頭,說:“沒什麽,你也是一時著急,為了貝貝,我能理解。”

她愈是如此,我愈是自責,抬眼又看到了視頻的孩子,不禁問道:“這是你的孩子嗎?”

金小燕慘淡一笑:“我對不起這孩子,都是我,都是我的錯啊!”

我猜定那就是金小燕的孩子彬彬:“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不必那麽自責,我想他在天堂裏也會原諒你的。”

“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說他會原諒我嗎?”

“當然了。”

“如果換做是你呢?”

“我也會原諒的。”

【苗莉說她是軒軒的母親】

我的項目還沒有跟進完畢,必須再次回去。

我走之前,反複向金小燕道歉,她也同意替我照顧貝貝,還說等我回來,她也要搬離這裏,開始新生活了。

在我的努力下,項目最終順利簽約。

簽約完畢後,我讓外市的朋友陪我去逛商場,我給貝貝和小旭買了很多禮物,當然也少不了金小燕的一份,項目的順利簽約很大程度歸功於她。

我和朋友從商場出來的時候,見門口有人在圍觀,便好奇說要過去看看,朋友擺擺手:“不要去了,是一個瘋子,每天都在商場門口說自己的孩子丟了。”

我執意過去看看,隻見一個穿著紅綠衣服的中年婦人披頭散發,跪在地上,手裏擎著一張照片,問周圍行人:“你們見過我的孩子嗎,他叫軒軒。”

目光掠過那張模糊的照片,在和照片上的孩子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後脊瞬間浮出一層冷汗:那孩子竟然和金小燕的兒子長得一模一樣。

我忽然覺得事情蹊蹺起來,快步擠了過去,蹲在婦人麵前,問道:“你說照片中的孩子叫什麽?”

那婦人麵容呆滯:“他叫軒軒,他叫軒軒,你見過軒軒嗎?”

我的腦袋裏充滿了奇怪的想法:“我知道軒軒的下落,你必須先跟我來。”

在我的要求下,中年婦人隨我離開了廣場。

我們找了就近的一處長椅坐下,然後我聽到了有關這個婦人的故事,她的故事斷斷續續,卻充滿玄機。

她叫做苗莉,今年四十歲,與丈夫結婚多年未孕。

兩年前,苗莉突然懷孕了,十個月後誕下一子,取名軒軒。

苗莉和丈夫十分疼愛軒軒,由於各自忙於工作,雙方父母年紀太大,無法幫忙照看,他們就找了一個中年保姆來照顧軒軒。

那個保姆人很好,對軒軒也是嗬護備至。

有一天,苗莉和丈夫出差去外地,進門的時候,保姆和軒軒不在家,他們也沒有在意,以為保姆帶孩子出去完了,直到天黑了,還未見他們回來,苗莉感覺事情不對勁,才給保姆到了電話,電話關機,他們又找了保姆常帶軒軒去的地方,但沒有見到他們。

他們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保姆將軒軒拐走了。

苗莉和丈夫報了案,那保姆用了假信息,警方多方尋找,未果。

軒軒被拐將這對夫妻逼瘋了,他們變賣家產,四處尋人,也沒有找到。

之後,兩個人互相埋怨,互相憎恨,互相傷害,最終分道揚鑣。

離婚後,苗莉一個人四處遊**,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前些日子,她看到一個酷似軒軒的孩子在商場裏出現,便一直在這裏守候。

聽苗莉講故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她就是出現在金小燕視頻中抱孩子的女人,當時她抱的孩子就是軒軒嗎?

若是如此,金小燕就是那個保姆?

我不敢想了。

我顫抖著將手機摸出來,調出那張金小燕同貝貝的合照:“你看看,保姆是這個人嗎?”

看到那張照片的瞬間,苗莉瘋了一樣抓住我:“這個女人在哪,這個女人在哪!”

我的心瞬間涼了,最壞的猜測終於成了現實:

金小燕就是一個騙子,那個孩子是軒軒,苗莉的兒子,她是人販子,她將軒軒拐走了,現在又出現在紅波公寓,她的目標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孩子,貝貝!

【嬰兒鍋】

我顧不得朋友和苗莉了,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我本想報警,又怕接警民警不相信。我給小旭打電話,希望他先回去救出貝貝,這個死鬼的手機卻一直關機。

我回到公寓的時候,小旭不在家。

我強忍著衝動,輕輕叩響了金小燕房間的門,無人應聲,我輕輕擰了擰門鎖,才發現沒有鎖。

我偷偷溜了進去。

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香味,還是肉香。

房間裏很安靜,似乎沒有人,金小燕帶著貝貝出去玩了,還是已經將貝貝拐走了?

這麽想著,我走到了逼仄的廚房門口。

那爐子上有一口鍋,卻比普通的鍋子大上一倍。

鍋裏似乎燉著什麽東西,香噴噴的,那香味讓人瞬間上了癮。

我挪步過去,伸手掀開了蓋子,探頭上前,那個瞬間,鍋裏倏地伸出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那鍋裏燉的不是食物,而是嬰兒!

那一刻,我慘叫一聲,手裏的蓋子掉到了地上。

殘存的勇氣支撐著我繼續看下去。

這鍋裏燉的確實是嬰兒。

我看不到他的臉,他安靜地趴在紅紅綠綠的湯汁中,分外安詳。

他,死了嗎?

那一刻,我注意到鍋裏嬰兒的手腕,他腕子上有塊胎記,定睛一瞧,才意識到他竟是我兒子貝貝!

天呐,貝貝竟然被放在了蒸鍋裏燉煮!

痛苦和憤怒瞬間在體腔內攪動起來,我慘叫著想要上前將他從鍋裏撈出來,卻忽然聽到一聲嗬斥:“住手,你想害死貝貝嗎?”

轉身,金小燕竟一臉陰翳地站在我身後。

我見了她如同見了仇人。

就是這個女人,先是拐走了軒軒,現在又來害我的貝貝。

我一個箭步衝過去,想要撕扯她,卻被她輕鬆閃開了。

我失控地倒在地上,嘶喊著:“你還我的貝貝,還我的貝貝!”

大簇大簇的嬰兒香氣從鍋子裏竄出,它們化成了嬰兒的笑,咯咯咯的,尖利而刺耳。

金小燕緊張地走到鍋子前,看到貝貝還在安詳地睡著,鬆了一口氣。

我倏地起身,想要打翻那鍋子,救出貝貝,卻再次被她蠻橫製止:“住手,如果你打翻鍋子,貝貝就徹底沒救了!”

“你這個殺人魔,貝貝都已經被你燉煮了,怎麽還會有救?”

“貝貝死不了的。”

“你說什麽?”

“這鍋裏的湯汁是我特別調製的,而且你沒見到火候很小嗎,湯汁的溫度並不高,這相當於在給貝貝泡熱水澡。”

泡澡?

多麽荒謬的說辭。

“你為什麽這麽做?”

“我要想要貝貝的嬰元。”

“嬰元?”

“就是嬰兒的精華!”金小燕深情地望著鍋裏的貝貝,“這鍋叫陰陽嬰兒鍋,配上秘製的湯汁,調至適當火候,便能將鍋中的嬰兒精華熬燉出來。”

“荒唐,這太荒唐了!”我嘶吼道,想要再次拉扯她,“怎麽會有嬰元這種東西,你分明就是變態,你羨慕我有貝貝,就以這麽殘忍的方式害死他!”

金小燕一把將我推開。

那一刻,和善孱弱的金小燕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你滾開,你不能碰貝貝,你不能碰鍋子!”

“為什麽?”

“因為這是我救彬彬的唯一方法了!”她凶悍地回擊道。

【母親的力量】

金小燕的這個回答讓我徹底震撼了,在她口中我得到了一個更加震撼的故事:

“我叫金燕,這個快要兩歲大的嬰兒是我兒子,他叫彬彬。兩年前,我生下了彬彬,當時我丈夫人在國外,無法回來。我出院後不久,公寓對麵搬來了一個單身女子,她叫Lily,自稱美食作家,她很漂亮,人也外向,經常來我家看望我,我們就成了好朋友。Lily很喜歡彬彬,有事沒事就過來陪伴彬彬,我也很放心,甚至允許她抱著彬彬出去玩,後來我母親患了腦梗,我抽不開身,Lily便稱可以幫我照顧彬彬,我沒多想,就將孩子交給了她。”

說到這裏,金小燕忽然哭了,“我不會想到,我將彬彬交到了一個惡魔手中,一個半月後,我母親病愈出院,我再次回到家,許久不見彬彬,他長大了不少,卻很嗜睡。我帶他去看了醫生,醫生也查不多什麽。Lily還是經常過來探望和陪伴,我也沒有在意。有一天我感冒了,為防止孩子被傳染,便讓她將彬彬帶了過去。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彬彬死了,我起身去了對麵,看見Lily在廚房煮著什麽,靠近才發現,她竟然將彬彬放進了一口大鍋裏燉煮。”

聽到這裏,我的淚也流幹了。

“我嚇壞了,哭鬧著,咒罵著,卻無濟於事,Lily說她也沒辦法,她隻有一個孩子,她的孩子被別人用這種方式奪走了知覺,成了植物人,對方留給她一口鍋和一本集子,那集子裏寫著調配嬰兒鍋的湯汁配方,還說若想拯救已經成為植物人的彬彬,隻有以此方式奪取七個孩子的嬰元。為了救孩子,她必須這麽做,不幸的是我就那個被奪取嬰元孩子的母親。”

“所以,你就要來奪取我孩子的嬰元,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做!”我嘶吼道。

“我沒有權利,那別人就有權利了嗎。你指責我,我又該去指責誰,指責那個奪取我孩子嬰元的女人嗎!”金小燕回擊道,“如果指責能救彬彬的話,我寧願將所有人指責一遍,但這有什麽用,救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金小燕的眼球崩裂著,我被駭住了,不再說話。

“Lily告訴真相後,將我打昏了,我醒來後報了警,並將彬彬送進醫院。不過,醫生說彬彬救不了了,他已經成了植物人,我和丈夫去了很多大醫院,都是失望而歸。由於彬彬的事情,他開始不斷指責我,我陷入了龐大的絕望,幾度想要自殺,但看到不死不活的彬彬,還是苟延殘喘了下來。最終,丈夫舍棄了我們,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家人也勸我放棄,開始新生活,但彬彬是我的孩子啊,我想要看他醒來,再叫我一聲媽媽!”

“所以你就按照Lily留給你的辦法,用這種變態的方式偷偷熬取別人孩子的嬰元!”

“我已經被逼上絕路了,我沒了丈夫,家人也以為我瘋了,我隻剩下了彬彬。”沉默了良久,金小燕還是點了點頭,“我唯一的生活支柱就是奪取七個孩子的嬰元,然後給彬彬喝下去,讓他醒來。”

“這根本就不可能實現,你這麽做隻是在不斷謀殺別人的孩子,你值得嗎?”

“為了彬彬,做什麽都值得!”金小燕徹底失去了理智,“你不是我,你不會理解我的內心,為了救活彬彬,我必須為他尋找相類似的七個嬰兒,四男三女,集齊七個孩子的嬰元後,讓彬彬一次飲下,他就會醒了,就會醒了,就會醒了!”

聽到這裏,我忽然明白了苗莉的遭遇:“你以保姆的身份騙走了苗莉的兒子軒軒,你殺害了軒軒,因此才會看那段視頻!”

“沒錯,我是拐走了軒軒還有其他孩子。”金小燕一臉漠然,“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但為了救彬彬,我必須這麽做,我是他的母親,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軒軒是我遇到的第五個嬰兒,貝貝是第六個!”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何貝貝開始懼怕鍋子,後來又無比嗜睡的原因了,他是被這個女人一點一點奪走了嬰元,我卻渾然不知,還將她當作知心大姐。

【繼承者】

那天下午,金小燕收拾好了行李,帶著熬取的貝貝的嬰元湯汁,然後抱著一直被她藏在臥室裏的植物人彬彬離開了。

離開前,她將我綁了起來,然後丟給我一本集子:“現在我們是同路人了,如果你不想要救貝貝,或者選擇拋棄他,或者選擇報警,我絕不阻攔。如果你想要救貝貝,就按照集子裏說的,帶著貝貝離開,尋找合適的七個嬰兒,讓貝貝吸足了嬰元蘇醒。”

我撕心裂肺地喊叫著,貝貝就沉沉地躺在那裏,等小旭再回來的時候,金小燕已經帶著彬彬離開了,留給我們的是一片根本走不出去的荒原。

我知道金小燕所做的一切都是瘋狂且徒勞的。

這種荒謬的方法根本救不了彬彬,她隻是在一條身為母親的在罪惡道路上越走越遠罷了。為此,她害了六個嬰兒,然後是第七個,隻是這之後,真的就可以換來彬彬的蘇醒嗎?

我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或許,她知道,她知道這根本無法喚醒彬彬,卻還是堅持這麽做了。

因為她是母親,彬彬的母親。

那一天,小旭回來後,見到被綁住的我還有昏迷不醒的貝貝,一下子慌了。

我們第一時間將貝貝送進醫院,經過漫長的搶救,醫生還是無奈地走出搶救室,我們撲上前:“醫生,我們的孩子怎麽樣了?”

“很抱歉,孩子應該不會醒來了,坦白的說就是植物人了。”

“不,不,這不可能,你們有辦法,你們會有辦法的!”我慌亂喊叫著。

“真的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可以選擇去更好的醫院救治。”話落,醫生無奈地離開了。

那一晚,我和小旭都被這殘酷的消息碾碎了,一同被碾碎的還有我們的家人。

自那之後,我和小旭帶著貝貝去了很多大醫院,誠如金小燕講的,現代醫學技術對於這種神秘的植物人狀態束手無策,我們能做的,隻有看著貝貝保持著微弱的活人體征,這麽睡死過去。

小旭開始指責我,我的家人咒罵小旭,直至我們都承受不住,選擇了離婚。

我哭幹了淚水,抱著貝貝,哼著不成調的歌謠。

我的家人以為我瘋了,想要從我懷裏搶走貝貝,我知道她們想要丟掉他,我不能讓他們這麽做,一麵攬著貝貝,一麵揮動著拳頭:“滾開,滾開,不要動我的貝貝!”

自從貝貝出事後,我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那一晚卻意外睡著了。

我夢到了金小燕,她抱著一個男嬰,然後指著我,對懷裏的孩子說:“彬彬,那是小杉阿姨,叫阿姨,叫阿姨。”

然後那男嬰笑盈盈地開了口:“小杉阿姨。”

夢至此,戛然而止。

我醒來,看著懷裏的貝貝,驀然說道:“好貝貝,乖貝貝,明天媽媽就帶你離開,相信媽媽,媽媽會讓你再醒過來的。”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抱著不死不活的貝貝,然後拉著那個行李箱離開了,那箱子裏隻有兩樣東西,一口鍋子,一本集子。

沒有做過母親的人不會理解我現在的心情。

貝貝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任何人都可以放棄他,唯獨我,我不能放棄,因為我是她的母親。

我相信Lily和金小燕也知道那種熬煮嬰兒精元的方式是荒謬和徒勞的,但她們還是那麽做了,因為那是救助孩子唯一的辦法了。

有希望,就還能支撐她們繼續走下。

走下去,看不到終點地走下去。

我斷絕了和所有人的聯係,雖然明知是死路,卻還是來了,因為我是一個母親。

我來到公寓樓下,天空下起了雨。

雨中,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子的一瞬,我抬眼看了看陰霾的天空,又低頭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貝貝,嘴角不禁掠過一絲苦笑:“貝貝,放心吧,媽媽會救醒你的,不惜一切,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