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對年輕夫婦搬進公寓的時候，我正站在窗前喝藥。

夕陽穿過交錯的樓宇，落在甬道上，男人拉著行李，女人則像蝴蝶般縈繞，同他嬉戲打鬧著。

他們燦爛地笑著，雖然相距很遠，但是我恍然聽到了他們爽朗的笑聲。

那笑聲回**在我空曠的耳朵裏，悲傷而寂寥。

他們臉上的笑容很溫暖，在這個冰冷的冬日裏顯得格外迷人。

自從發生那起失蹤案件後，社區裏很多住戶都搬走了，往日的歡笑和喧鬧不見了，半年來，他們是唯一搬進來的新房客。

他們搬來的第二天上午，就來我家拜訪了。

男人叫做王迪，女人叫做容瑄。

他們說，由於之前的房子到期，又想換個環境，通過中介，他們就搬到了這裏。

聊天中，我發現王迪很健談，就像一個演說家，從工作聊到生活，從夢想聊到現實，他還是一個偵探迷，特別癡迷神秘事件。

而容瑄在一旁看著他，眼神中充滿崇拜，真誠而熱切。

多麽相愛的兩個人。

我恍然想起很多年前，蔡小靜也用同樣的眼神看過我。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幾乎快要忘掉那種感覺了。

王迪問我：“高哥，你一個人住嗎？”

我搖了搖頭：“我妻子在外地工作，每個月的月底回來。”

王迪又問：“你們結婚多久了？”

他的話打斷了我短暫的沉思，我淡淡地說：“十五年了。”

王迪笑著說：“十五年是水晶婚喔，今年的結婚紀念日，你們要好好慶祝！”

水晶婚？

水晶，晶瑩剔透。

多美。

如果不是王迪問起，我竟然很久沒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我和蔡小靜結婚十五年了。

我記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蔡小靜同我說過每年結婚紀念日的名字，其中就有水晶婚。

我們也曾慶祝過結婚紀念日，第一年紙婚的燭光晚餐，第二年棉婚的自駕遊旅行，第三年皮婚的遊樂場之行，但從第四年開始，我們就再沒有慶祝過結婚紀念日了。

然後，一下子就過了這麽多年。

王迪很細心，他在微笑之中察覺到我臉色的變化，便問我怎麽了，我笑著說：“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

王迪稱時間不早了，聊天就這樣結束了。

此時，已臨近中午，我留他們一起吃午飯，王迪笑笑說感謝邀請，以後再來做客。

我禮貌地送他們離開。

門關上的一刻，我雙腳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其實，從他們進門起，我的腹部就隱隱陣痛，直至王迪提到結婚紀念日，我笑容之下掩藏的是洶湧的情緒，如同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撕開了我的傷口。

我掀開毛衣，看到腹部的繃帶被血浸透了。

我知道，那個傷口又裂開了。

我強忍疼痛服下止痛止血的藥物，一邊拆換繃帶，一邊回想著五天前，我和蔡小靜搏鬥的場景。

這些年來，我和蔡小靜的爭吵不斷，也無數次動手，這一次卻是徹底瘋狂了，她的刀刃刺進了我的腹部，差點要了我的命！

雖然最後製服了她，但我也奄奄一息。

那一刻，看著不省人事的她，我忽然感到很悲傷。

那是一種從身體深處湧出來的，積壓的，細碎的，卻無法抵抗的感覺。

為什麽兩個人明明很相愛，卻要彼此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