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8月19日夜

什麽?葉隊跟這起案子也有關係?這句話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真厭惡此時此刻的自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隻有我一個人像個白癡一樣被蒙在鼓裏。更可笑的是,我涉嫌謀殺了唐醫生,而我本人卻對此毫不知情。

“葉隊怎麽了?他跟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我正想問你呢。”陳副支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表情怪異地看著我問,“昨天晚上,你見過葉青誠沒有?”

“你還想讓我說幾次啊?”我被問得有些不耐煩,“我都說我不記得了,難不成你想聽我胡編亂造嗎?”

陳副支隊像沒聽懂我的話一樣,繼續自顧自地問道:“你去唐醫生家的時候,葉青誠在嗎?”

沉默。

我轉過頭去,不想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陳副支隊又不厭其煩地問我昨天晚上的案發經過,我假裝沒聽見,故意激怒他。

過了一會兒,他讓身邊的助手李警官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用警告的語氣對我說道:“蘇茗,別以為你不開口我們就拿你沒辦法。我給你點兒時間,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吧。”說完,他氣憤地離開審訊室,李警官則用十分複雜的眼神看了我幾秒鍾,接著也離開了。

審訊室裏暫時隻剩下我一個人。我出神地凝視著單向透視玻璃,不知道在那後麵有誰在默默地觀察著我。

為了避嫌,參與本案調查的警官都是跟我關係不熟,或者是完全不認識的人。他們不會摻雜個人情感,隻會把我當成一名普通的犯罪嫌疑人來對待。可我沒他們想的那麽普通,這起案子也沒有他們想的那麽簡單。

兩個小時後,陳副支隊和李警官再次來到審訊室,不知道他們這一次會采用什麽樣的審訊策略。

“蘇茗,我開門見山地說,到目前為止,這起案子對你不利的因素太多了。即使你不開口,我們也有可能零口供把案子給辦了。所以你最好……”

“不可能的!”我絲毫不留情麵地打斷陳副支隊的話,“隻要我通過精神司法鑒定,你們就不能按常規程序辦理此案了。”

“司法鑒定?”陳副支隊冷笑了一聲,“小子,你還真想偽裝成病人蒙騙過關啊?”

“我沒有偽裝,我是真的有病。葉隊最清楚我的情況。”

“說到葉青誠,我還有幾個問題得問問你。”

“隨便你,反正我不會回答。”

“你就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會懷疑他嗎?”

“你能告訴我當然最好,你要不說,我也不想聽。反正我相信他不會殺人。”

“在犯罪嫌疑人隻有你們兩個人的情況下,你相信他不是凶手,是不是等於變相告訴我們,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我可沒說過那樣的話。再說嫌疑人到底有幾個,你們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吧?”說完這句話,我看到陳副支隊的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我想他應該已經跟葉隊聊過了,也應該從葉隊那裏聽說了我的情況。也許他不會相信,但卻不能完全忽略這個特殊因素,因為這決定了他們接下來的辦案思路。

說實話,我不是不想配合警方的調查。如果“我”真的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我願意承擔法律責任並付出相應的代價。我的要求一點兒都不過分,我隻是想知道案件的真實經過,他們懷疑我殺人,我總得知道唐醫生是怎麽死的吧。

在我一步又一步地“誘導”之下,陳副支隊終於敗下陣來。他給我描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幫我填補了那段缺失的記憶。

2018年8月19日深夜,心理醫生唐芯被人用刀殺死在自家的書房裏,死前曾與人發生過激烈的搏鬥。經過法醫判斷,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是晚上22點到23點之間,死因為胸口中刀導致心髒破裂。作案凶器是一把厚度為5mm,刃寬3.5cm,刃長11cm的戶外刀具,該刀具係受害者所有。

最先發現屍體的人是唐醫生的助手。因為20號早上唐醫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預約,助手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聽,便去家中找她。唐醫生向來工作認真嚴謹,從來不會爽約。助手察覺到事情不對,於是撥打了報警電話。

經過警方的初步偵查,案發當晚曾經有兩個人先後去過唐醫生家裏。其中一個是S市刑警支隊的現任隊長葉青誠——唐醫生的前男友,另外一個人就是唐醫生的患者——我。

據葉隊講述,他是昨天晚上19點左右到達唐醫生家裏的,兩個人一起吃過晚飯。20點30分左右,唐醫生收到我發的信息,得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家裏找她,便讓葉隊提前離開了。唐醫生猜測我找她應該是為了治療方麵的事,為了保護患者的隱私,她不會讓其他人在場,以免影響我們之間的談話。

21點左右,葉隊離開唐醫生家,半個小時之後回到自己的家裏。這兩個時間點分別有監控攝像拍到他的身影,可以證實他昨晚的行動軌跡。唐醫生是昨晚22點之後遇害的,如此看來,葉隊不是殺害她的凶手,前提是葉隊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蹤,再次返回唐醫生家裏實施作案。

案發現場有葉隊的指紋和足跡,但是唐醫生遇害的書房裏卻沒有,這說明葉隊沒有進入過書房,也就不可能有殺死唐醫生的機會。另外,凶手所使用的戶外刀具上麵並沒有葉隊的指紋。

綜上所述,葉隊雖然於案發當晚去過唐醫生家,但是他作案的可能性幾乎為零。經過調查,警方已經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而作為這起案件的另外一名嫌疑人,我的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第一,22點到23點之間,唐醫生遇害的這個時間段,我剛好就在她家裏;

第二,唐醫生遇害的書房裏有我的指紋和足跡;

第三,殺害唐醫生的戶外刀具上麵有我的指紋;

第四,我的身體上有與人發生肢體衝突留下的痕跡;

第五,警方在我的衣櫃裏找到了一件帶血的T恤衫。與監控畫麵比對過後,確認那就是我昨天去唐醫生家穿的衣服。如果經過DNA鑒定,那上麵的血跡確實是唐醫生的,那麽我是殺人凶手的可能性幾乎就是百分之百了。

隻不過,警方暫時還沒有找到我的作案動機。但從現場情況來看,這起案子可能屬於**殺人。他們認為我跟唐醫生是在交談的過程中發生了爭執,我一怒之下用刀殺死了她。

以上這些內容便是陳副支隊向我描述的案發經過。在我記憶缺失的情況下,我當然隻能接受他們告訴我的事實,並理所應當地認為這就是案件的真實經過。

待我消化完這些事情,緩和了情緒,陳副支隊再次用勸說的口吻對我說道:“蘇茗,這起案子簡單明了,你想動歪腦筋是行不通的。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殺害唐醫生的凶手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了。我知道你以前受過精神刺激,可能患有抑鬱症或者創傷後應激障礙什麽的,你也是因為這個才去看心理醫生的吧?你現在主動坦白罪行,我們或許能幫你一把。如果你繼續表現出這種不配合的態度,那……”

我疲憊地看了陳副支隊一眼,苦笑著問道:“這麽說,你是不相信我有更嚴重的病嘍?”

“你是說人格分裂?”陳副支隊笑著搖了搖頭,“說真的,我當了這麽多年警察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荒唐事呢。”

“你沒聽說過不等於不存在。”

“那你怎麽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案子?你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難不成是你的另外一個人格去唐醫生家裏殺了她?”

“說不定就是那樣呢……”

第二輪審訊再次以失敗告終。陳副支隊沒有從我口中得到任何答案,而我卻已經掌握了案件的大致經過。

雖然按照規定,葉隊確實不能參與此案的調查,但我相信他一定會排除萬難,不惜一切代價地幫助我。曾經為了救我,他可以連命都不要。現如今他又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身陷火海卻無動於衷呢。

等待的時間總是非常漫長。

我沒有心情吃飯,睡覺。我一直保持著十二分的清醒,腦海中反複思索著案子的兩個疑點。

首先,昨天晚上去唐醫生家裏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我不清楚蘇晟為何會突然出現,又為何主動聯係唐醫生,急著去家裏找她。那兩人之間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秘密嗎?

其次,據我了解,蘇晟應該是個頭腦清醒,做事謹慎的人。如果是他殺死了唐醫生,為什麽他連犯罪現場和屍體都不處理一下就直接離開,還把沾血的衣服直接帶回家裏,讓警察輕而易舉地找到他呢?

想知道問題的答案隻有問他本人才行,然而我沒有辦法直接跟他交流。我需要專業人士的幫助,需要他出現在別人麵前,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