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道士

龍華閩送來的這份案卷讓沈躍看了後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它實在是太過詭異,詭異得讓人對自己的世界觀產生懷疑。

在距離省城數百公裏之外的一個小山村裏最近發生了一係列十分詭異的事情:最近幾個月來,不斷有人跳下懸崖自殺。跳崖的人當中有男有女,年齡都在20歲以上50歲以下。當地警方介入調查了近半個月卻一無所獲,於是案件便提交到了省公安廳。龍華閩意識到這起案件很可能與群體心理有關係,於是就立即給沈躍打來了電話。

案卷裏麵談到了事情的起因:在事發前不久,一個外地男子半夜時分到這個村子裏麵偷牛,結果被村民發現,該外地男子在逃跑的時候不幸掉下懸崖死亡。村民不敢報案,悄悄將其埋葬了事。事隔不久村子裏麵就開始陸續出現有人跳崖自殺的事情,一時間人心惶惶,不少村民帶著家人逃離。

沈躍決定親自去一趟。龍華閩對他說道:“你帶上曾英傑,我再給當地警方打個電話,讓他們配合你們。”

沈躍沒有反對。這起案件太過詭異,獨自前往恐怕會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險。

從省城出發,第二天才到達那個村子所屬的縣城,當地警方的接待人員建議沈躍休息一晚再去村裏,沈躍問道:“那村子裏最近幾天又出現跳崖自殺的人了嗎?”

接待人搖頭說道:“暫時還沒有。”

沈躍微微一笑,說道:“很顯然,由於警方到達現場,對村裏麵的人起到了心理安撫的作用,所以,這起案子的背後一定有著我們不知道的原因。我們還是盡快去那裏吧,如果再有人跳崖自殺的話,我們會因此內疚一輩子的。”

當地警方覺得沈躍說得很有道理,於是馬上派出了刑警隊長和幾名刑警隨行。幾輛越野車在兩個多小時後到達一座高山下麵,然後沿著狹窄的鄉村公路蜿蜒上行。曾英傑駕駛著車上行沒多久,沈躍就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即刻對他說道:“把車停下來,別強迫自己。”

其實曾英傑的手心早就開始冒汗了。這鄉村公路實在是太窄,而且路沿沒有任何防護欄,越往上行就越讓人感到恐懼。他不想被當地的警察輕看,所以一直在堅持著。此時他聽沈躍如此說道,更是拉不下臉來,說道:“沒事,我開慢點就是。”

沈躍即刻以命令式的口氣大聲道:“停下,馬上!”

曾英傑是警察,在沈躍如此堅決的語氣下條件反射般地將車停了下來。沈躍看著他,滿臉的嚴肅:“英傑,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你不熟悉山路,因此心生恐懼,這很正常,沒什麽丟人的,但是你強迫自己繼續往上開就是在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開玩笑,明白嗎?!”

曾英傑忐忑地道:“我……”

沈躍不再和他說話,打開車門朝後麵的那輛越野車走了過去。後麵那輛車上的警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都從車上下來了。最前麵的刑警隊長的車剛剛轉過彎,此時也停下了,刑警隊長在上麵大聲問道:“怎麽了?”

沈躍朝上麵揮了揮手,大聲道:“沒事。”回頭對麵前的警察說道:“曾警官是第一次開這種山路,不大熟悉路況……”

其中一名警察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笑著說道:“這是我們的疏忽,我來開吧。”

這位警察上車後對曾英傑說道:“我第一次在這山上開車的時候也是腳發軟,這山路實在是太險了。不過住在這山上的村民很不容易,這些山道都是他們一點一點鑿出來的。這一段路還不算什麽,前麵到了山頂後還要一直往裏麵開,那些路更險。”

曾英傑有些不大相信:“比這還險?”

這位警察點頭道:“是的,過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二十多分鍾後,越野車到了山頂,曾英傑發現前方竟然還有更高的山峰,眼前狹窄的公路一直延伸到遠方高山的山腰。當地警察對這樣的道路十分熟悉,一路都在轟著油門,速度極快,讓曾英傑和沈躍都暗暗心驚。

越野車行駛在山腰羊腸般的公路上,沒有任何防護的右側方的下麵是數丈溝壑,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曾英傑暗自慚愧,心想剛才如果不是沈躍果斷地製止了他繼續開車的話,現在就更丟份了。

沈躍看著這條凶險無比的公路,心裏暗暗感歎:這村裏的人竟然能夠在這樣的絕壁之處開鑿出一條通往外麵世界的道路,其間不知道經曆過多少艱險,這實在是一個令人肅然起敬的創舉。

臨近中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這個位於大山深處的小村落。小村落坐落在懸崖旁邊一片大大的空地上,左右及後方有農田和菜地,後方更遠的地方是一處山峰的絕壁,如果不是這村落太貧窮與落後,此處還真有傳說中桃花源一樣的氣象。

村民很是熱情,不過沈躍一眼就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驚懼。刑警隊長帶著沈躍和曾英傑直接去了村長的家裏,沈躍本以為村長是一位老人,結果一見才驚訝地發現,眼前的村長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精壯男人。

村長姓郎,家裏的房子是這個村裏麵最好的,應該是幾年前才剛剛翻修過,屋子裏麵收拾得很幹淨。刑警隊長介紹道:“郎村長是轉業軍人,回來後不久就帶著村裏的人修了通往外麵的公路。”

郎村長給大家泡了茶,嘴裏說道:“這是我們自產的茶葉,味道倒也清香,你們嚐嚐。”

茶杯洗得很幹淨,沈躍嚐試著喝了一口,果然有些與眾不同,這是茶葉原有的清香味道。刑警隊長笑罵道:“郎村長,我們都餓著呢,這茶一喝下去豈不是更餓了?你準備好飯菜沒有?”

郎村長笑道:“早準備好了,你打了電話後我就開始洗臘肉,早就燉好了。”

刑警隊長轉身恭敬地對沈躍道:“沈博士,這裏條件簡陋,請你多多擔待。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談案子好不好?”

沈躍微微笑著說道:“別那麽客氣,其實我小時候也吃過很多苦。到了這地方有臘肉吃就很不錯啦。”

郎村長的妻子將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桌來,除了臘肉燉蘿卜,還有幾樣新鮮蔬菜。郎村長問道:“要不要喝點酒?”

刑警隊長看著沈躍,沈躍搖頭道:“酒就不用了,這東西會影響思考。”隨即夾了一塊臘肉,吃了一口,頓覺滿口生香,禁不住讚歎了一聲。郎村長見這位省裏來的博士如此誇讚,心裏很高興,咧嘴笑道:“鍋裏還有很多,你們放開了吃。”

沈躍問道:“你們這地方養豬也不容易吧?”

郎村長回答道:“養豬容易著呢,這山裏的野菜、自家種的苞穀、紅苕都是喂豬的好東西,以前不通公路,所以家裏也就養一兩頭豬殺了自己吃,現在不一樣了,我們戶戶都在養豬,而且從來不用飼料,我們養的豬在外麵很受歡迎。”

沈躍點頭道:“所以,你是這個村裏的大功臣。不過郎村長,我不大明白一件事情:當時那個偷牛的人摔死了,你們為什麽不報案呢?”

郎村長慚愧地道:“最開始我是準備報案的,可是村裏麵不少人勸阻了我,我想也是,不就一個小偷嗎?又不是我們有意害死的。村裏為了修那條路家家戶戶都借了不少錢,萬一報案後被那小偷家裏的人找上門來要求我們賠償豈不就麻煩了?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沈躍放下了筷子,看著郎村長問道:“其實你是相信鬼神和報應之說的,是吧?”

郎村長不好意思地道:“雖然我當過兵,但老人們都說……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不得不相信啊。”

沈躍點頭道:“是的,如果我是住在這個地方的人,在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後,也會相信鬼神和報應之說的。其實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本來就說不清楚,科學也並不全然排除鬼神與報應的存在。不過就你們村發生的這件事情而言,我覺得很可能是另有原因的。郎村長,請你將事情的前後經過毫無遺漏地都告訴我們吧。”

郎村長急忙道:“我把情況都告訴縣公安局了啊,情況就是那樣的。”

沈躍笑道:“我是來調查案件的,也許某些細節對我的判斷特別重要,所以還是請你從頭到尾再講一遍吧。嗯,這菜的味道不錯,郎村長,你不是準備好酒了嗎?那我們就喝點吧。”

刑警隊長本來就是好酒之人,此時見沈躍主動提出要喝酒,頓時大喜,對郎村長道:“快去把你自家釀的苞穀酒拿來。”他笑著對沈躍說道,“現在外邊的假酒太多了,賣的也大多是勾兌酒,這鄉裏麵的苞穀酒雖然勁大了些,不過真的是純糧食釀的,喝了後第二天不會頭痛。”

接下來沈躍竟然沒有再問案子的事情。在座的人隻有曾英傑知道他的想法,於是頻頻端杯去敬村長和當地的幾位警察。曾英傑年輕而且酒量尚可,不多一會兒氣氛就變得熱烈起來。這時候沈躍才開始問刑警隊長:“那個小偷是什麽人?查清楚了沒有?”

刑警隊長搖頭道:“那小偷的身上還有不到兩百塊錢,連身份證都沒有。這件事情調查起來比較困難,我們一直到現在都無法確定這個人的身份。”

沈躍點了點頭,對郎村長說道:“那還是請你從頭到尾將事情講一遍吧。”

郎村長放下了酒杯,一邊回憶著一邊講述:“那天晚上村裏的人都睡下了,忽然就聽到狗叫聲……”

沈躍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麽知道村裏的人都睡下了?狗叫的時候大約是晚上幾點鍾?郎村長,我希望你能夠講述得盡量詳細一些。”

郎村長有些尷尬,這時候曾英傑說道:“沈博士調查案件的方式有些特別,你按照他的要求盡量講得詳細一些就是。”

刑警隊長早就聽聞過沈躍的大名,心裏一直惴惴,以至於在來的路上都不敢和沈躍同車,因為他害怕自己找不到話和這位大名鼎鼎的心理學博士交流。此時見沈躍在酒過三巡之後才再次問及案情,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即刻對郎村長說道:“對,你一定要講得詳細一些。沈博士可是專程從省城趕來的,還不是為了你們村的這個案子?”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郎村長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我說的都是真話!像我們這樣的地方,晚上又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村裏的人習慣早睡,當時我都睡下很久了,忽然被狗叫聲驚醒了,很快就聽到有人在喊‘強盜偷牛了’。你們不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地方,耕牛是最主要的勞動力,被人偷去了可是很大的損失。當時我一下子就從**爬起來了,出了門一看,村裏的人已經起來了不少,急忙就問誰家的牛被偷了。這時候就聽到童大叔喊:‘小偷朝懸崖邊跑去了!’我轉身進屋拿了手電筒,招呼大家去追,很快就看到有個人在前麵跑,我急忙朝那人大聲喊:‘別往前麵跑,那裏是懸崖!’可是那人根本就不聽,繼續朝前麵跑著。當時我們根本就來不及阻攔,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掉到懸崖下麵去了。”

沈躍在腦子裏想象著當時的場景,問道:“然後呢?”

郎村長道:“當時是晚上,我們不可能下到懸崖下麵去看情況。第二天早上天亮後我去懸崖邊看,當時山上的霧有些大,根本就看不清楚山下的情況,於是我騎著摩托帶了兩個人下了山,到了懸崖下麵後才發現了那個人的屍體。當時我是準備報案的,可是童大叔說:‘不就是個小偷嗎?死了就死了,萬一報案後他家裏的人找了來,我們反而說不清楚了,到時候人家要我們賠錢的話怎麽辦?’我心想也是,不就是個偷牛的嗎?而且當時我還提醒了他的,誰讓他非得往那裏跑?於是我們就在山下把那個人給埋了。”

沈躍又問道:“後來呢?”

郎村長似乎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過了兩天,村裏來了個道士,我們都不認得,他在村裏轉了幾圈後對我們說道:‘你們這地方煞氣太重,如果不做法事的話可能會出大事。’我可是當過兵的人,怎麽可能相信他的話?可是童大叔過來悄悄對我說,村裏才出了那麽大的事情,這個道士一來就看出來了,說不定真的會出事情。我想了想,就問那道士做法事要多少錢,結果那道士竟然獅子大開口說要一萬,我當時就被氣壞了,直接拿起一根扁擔就要把他攆出村子,後來還是童大叔製止了我,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他去和那道士商量一下。再後來,童大叔來對我說,他已經和那道士說好了,隻要八千塊。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那道士來得蹊蹺,可是又沒有懷疑他的理由,就說村裏很窮,出家人不能見錢眼開,我們最多出三千塊。那個道士見我的態度很強硬,最後隻好答應了。當天他就做了法事,晚上在村裏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了。”

刑警隊長瞪著郎村長:“這樣的情況你以前為什麽不對我們講?”

郎村長苦笑著說道:“這樣的事情我怎麽好講?這畢竟是封建迷信,而且這樣的事情又和那個人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沈躍發現郎村長的話似乎還有所保留,不過他並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問下去:“郎村長,那位童大叔在村裏嗎?”

郎村長搖頭道:“早就離開了,他女兒是第一個跳崖自殺的,後來村裏接二連三地死人,他就帶著兒子離開了村子。”

沈躍又問道:“你知道他搬去什麽地方了嗎?”

郎村長回答道:“我聽他說要去縣城,暫時在那裏找活兒做。他兄弟在縣城一個工地打工,估計是去了那裏。”

沈躍點了點頭,對曾英傑道:“接下來你錄下音,一會兒發給彭莊,讓他畫好後馬上發過來。”隨即對郎村長道,“你說一下那個道士的模樣。”

郎村長一邊回憶一邊描述著,曾英傑錄音後即刻給彭莊打了個電話。中國近十年來確實是跨越式發展,即使是在這樣閉塞的鄉村也有衛星電視和手機信號。不多一會兒,彭莊就將畫好的畫像發了過來,曾英傑將手機遞到郎村長麵前,問道:“是這個人嗎?”

郎村長頓時目瞪口呆:“真像……你們怎麽做到的?”

縣公安局的這位刑警隊長也覺得不可思議,讚歎道:“早就聽說沈博士手下的人個個都很厲害,今天我可算是見識了。”

沈躍微微一笑,對刑警隊長說道:“請你們盡快找到這個人,如果我沒有分析錯的話,這個人就是造成村裏不斷有人自殺的凶手。”

郎村長驚訝地道:“他?不可能吧?”

沈躍緩緩地道:“此人與你們的那位童大叔肯定有著某種關係……嗯,找到那位童大叔也就一切都清楚了。我吃好啦,郎村長,麻煩你帶我去懸崖邊看看,就是那個小偷掉下去的地方。”

沈躍有些恐高,當他站在距離懸崖邊不遠處的時候就感到雙腿發顫,而且眩暈。他朝曾英傑伸出手去,吩咐道:“拉住我,一定要拉緊。”

刑警隊長急忙道:“沈博士,你好像有些恐高?這地方我們已經看過了,下麵就是懸崖,沒別的。”

沈躍朝他擺手,堅持將手遞給了曾英傑。曾英傑緊緊將他的手拽住,沈躍慢慢朝懸崖邊走去,一直到懸崖邊緣的時候才停住腳步,深呼吸了幾次,讓雙腿的肌肉緊繃,強迫著自己抵禦恐高帶來的巨大不適感。他彎下腰,朝懸崖外探出身去,仔細看了幾眼,這才轉身:“英傑,快拉我,我的腿有些發軟。”

曾英傑用力將沈躍拉了回去,發現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沈躍搖頭,又深呼吸了幾次,這才感覺舒服了許多,問郎村長道:“那個人掉下懸崖之前是不是彎了一下腰?”

雖然郎村長已經見識了沈躍的料事如神,但此時依然感到震驚:“是啊,你是怎麽知道的?”

沈躍自顧自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位童大叔的兒子今年多大了?”

郎村長回答道:“今年18歲了。成績不好,初中畢業後準備出去打工,結果沒人敢用他,說他還沒成年,後來就一直待在村裏。”

沈躍又問道:“他是不是特別膽大?經常在這懸崖邊玩耍?”

郎村長詫異地看著沈躍,回答道:“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沈躍點了點頭,又問道:“童大叔的女兒多大了?她是不是比較漂亮?而且還出去打過工?”

郎村長更是驚訝:“漂亮倒是談不上,不過身材很好。她死的時候才23歲,兩年前去了外地打工,好像是給一戶人家做保姆,回來還不到一個月就莫名其妙地跳崖自殺了。”

沈躍看著郎村長,緩緩地問道:“你是不是也曾經有過想要去跳崖的念頭?”

郎村長愕然搖頭道:“我?怎麽會呢?”

沈躍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又問道:“當時那個道士做法事,你並沒有去看,是吧?”

郎村長似乎有些明白了,點頭道:“我是村長,當時同意給錢讓那個道士做法事,隻不過是為了讓村裏的人心安,我肯定是不會去參加的,而且我也不讓家裏的人去。”

沈躍轉身對刑警隊長說道:“情況基本上清楚了,那個道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一定要盡快找到他。此外,你給局裏打個電話,讓他們馬上去找那位童大叔和他兒子,從這裏回去後我要親自問他們一些問題。”隨後,他對郎村長道:“把村裏的人都集合起來吧,我和大家說幾句話。”

村裏原本有十幾戶人家,50多口人,如今留下來的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都是老人和小孩。沈躍看著眼前那一張張驚恐的臉,緩緩說道:“村子裏死人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搞清楚了,並不是你們以為的什麽厲鬼作怪,也不是什麽報應,而是那個道士幹的壞事,是他在做法事的時候對你們進行了心理暗示……”

這時候一個老人問道:“是不是那個道士給我們下了咒語?”

沈躍笑了笑,點頭道:“也可以這樣說。總之,那個道士才是村裏死人的罪魁禍首,警方馬上就會將這個人抓捕歸案,你們告訴離開的那些人,他們可以回來了。當然,如果有人在外邊找到了好的工作,繼續在外麵打工也可以。你們村的風景不錯,可以向縣裏申請進行旅遊開發,今後一定會發展起來的。”

郎村長大聲道:“讓你們家裏的人都回來吧,沈博士可是從省城來的大學者,他已經答應替我們向縣裏的領導說話了,今後我們這裏一定會成為知名的旅遊風景區的。”

沈躍哭笑不得,心說: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否認,畢竟心理問題要用心理方式去解決,否則這個村的人內心的陰影將永遠存在,隱患也就難以消除。

沈躍上車前從身上掏出500塊錢來遞給曾英傑,低聲吩咐道:“這裏的人不容易,去把飯錢給了。”

曾英傑點頭,走到郎村長麵前,一邊將錢朝他衣服口袋裏塞一邊說道:“謝謝你,這是沈博士的一點心意。別叫嚷,讓其他人聽見了不好。”

郎村長正準備拒絕,一聽曾英傑這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嘴裏訥訥地道:“你們太客氣了,這……”

曾英傑朝他笑了笑,轉身回到車上,卻發現縣裏的那位刑警隊長已經坐在了車裏。曾英傑開玩笑地道:“你喝了不少酒,沒事吧?”

刑警隊長笑著說道:“沒事,我身體的解酒功能好。我在部隊裏身體早練出來了。”

這時候沈躍忽然問了一句:“我看你的年齡和那位郎村長差不多,難道你們當兵的時候就認識?”

刑警隊長搖頭道:“我們是同一年當的兵,他去的是東北,我去的是西藏,不過第二年我就考上軍校了。”

沈躍歎息著說道:“知識改變命運,果然如此。不過你和他的關係看上去很不錯,你肯定幫過他不少忙吧?”

刑警隊長笑道:“這家夥黏人得很,當上村長後經常來找我幫他籌集活動資金,那段時間縣裏的領導見到他就躲。不過他確實不容易,硬是把這條公路給修成了。”

這時候沈躍淡淡地說了一句:“所以你們也就沒有認真核實死者究竟是誰,畢竟這樣的事情對郎村長評先進什麽的不利。是吧?”

刑警隊長一腳踩住了刹車,越野車發出可怕的刹車聲,刑警隊長在片刻的驚訝之後才忽然想起這位是知名的心理學家,更是鼎鼎有名的神探,苦笑著說道:“看來什麽都瞞不住沈博士……不就是一個小偷嗎?而且還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

沈躍正色道:“小偷也是人,他的生命也一樣寶貴。還有,如果那個小偷並不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而是被人謀殺的呢?”

刑警隊長驚訝萬分:“啥?這怎麽可能?”

沈躍道:“你忘了我在查看了死者摔下去的地方後問郎村長的話了?也許你並沒有注意到,死者摔下去的地方下麵不遠處有一棵樹,而且那棵樹正好長在懸崖的凹陷處。”

刑警隊長更是不明白了,問:“那又能說明什麽呢?”

沈躍搖頭道:“確實不能說明什麽,一切等我們見到那位童大叔和他兒子後再說吧。對了,現在你得好好開車,再也不要急踩刹車了,剛才你那一下可真夠嚇人的。”

刑警隊長朝前麵開了十來公裏後才有些想明白,問道:“沈博士,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小偷很可能是被童大叔父子扔到懸崖下麵去的?當時郎村長他們追的那個人其實是童大叔的兒子?”

沈躍點頭道:“這隻是我分析的結果。因為我注意到郎村長在講述整個事件的過程中,似乎在每一處關鍵的地方那位童大叔都出現了,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那就是誘導,如果我們仔細去分析那位童大叔最可能的目的的話,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刑警隊長霍然腦洞大開,問道:“沈博士,你的意思是說,一切的根源都在童大叔身上?”

沈躍看著曾英傑:“英傑,你說說吧。”

曾英傑思索著說道:“我覺得剛才沈博士所說的‘每一處關鍵的地方’這句話確實切中了這起案件的要害。在郎村長的講述中,童大叔告訴他說小偷朝懸崖處跑去了,這是第一個重要節點;第二天郎村長找到小偷後童大叔建議不要報案,這是第二個節點;與那個道士談價格,這是第三個節點,這些都是郎村長在口述中明確講出來的,假如童大叔在這件事情上有問題的話,那麽當天晚上叫喊‘強盜偷牛’的人也就很可能是那位童大叔。沈博士應該就是在這個分析的基礎上才去查看了懸崖邊的情況,隨後又問了郎村長那幾個問題,而這一切就使得整起事件的脈絡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時候沈躍強調道:“關鍵是那位童大叔每次出現的節點很讓人感到奇怪,這其實是他在對人們的心理進行刻意的誘導。他為什麽要刻意去誘導人們的心理?其實目的就隻有一個:讓大家相信有人在偷牛,而且相信那個小偷確實掉到了懸崖下麵摔死了。”

這下刑警隊長完全明白了:“當時郎村長看到的那個正在朝懸崖邊跑去的人根本就不是那個小偷,而是童大叔的兒子。童大叔的兒子熟悉懸崖邊的情況,而且膽子很大,他假裝從那裏摔了下去,其實隻不過是將身體吊在了懸崖邊那棵樹的樹根下麵,這樣就造成了小偷從懸崖邊摔下去的假象。”

沈躍點頭道:“這就是我們的慣性思維。首先,大家都相信那個正在朝懸崖邊跑去的人就是小偷,然後見那個人掉了下去,於是慣性思維就會讓大家相信小偷是在被大家追逐的過程中不小心掉下去摔死的這樣一個事實。如果我的分析沒有錯的話,整件事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童大叔的女兒在外地打工的時候結識了某個男子,那個男子非常喜歡童大叔的女兒,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童大叔的女兒拒絕了對方,也許是受到了那個男子的威脅或者別的什麽原因,童大叔的女兒隻好回家躲避,但是想不到那個男子竟然找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了。童大叔得知了女兒的情況之後就對這個男子起了殺心,於是就和他兒子一起殺害了這個男子,然後將其扔到了懸崖下麵。隨後,童大叔的兒子事先到懸崖下麵的那棵樹上綁上了一根繩索,這才出現了那個人掉下懸崖前彎腰的動作,那是童大叔的兒子在地上抓起了那根繩索,因為他要保證自己萬無一失。”

刑警隊長頓時歎服,他想了想,問道:“沈博士,你是如何懷疑上那個道士的?”

沈躍回答道:“村裏接二連三有人跳崖自殺,這是典型的被心理暗示的結果。而在出現這種情況之前,村裏也就來過那個道士。我們再分析那位童大叔的心理就會明白,其實心裏最不安的就是他們一家人,所以,那個道士很可能就是童大叔打電話找來的。這些年村裏為了修公路花了不少錢,村民們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債務,童大叔和那個道士事先談好了價格卻不願意自己掏錢,於是才去找了郎村長,想不到郎村長根本就不同意那樣的價格。很顯然,那個道士不過是一個坑蒙拐騙之徒,時常行騙於鄉裏,而且每次都收獲不菲,他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跑到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來竟然被人給騙了,由此心生怨念……”

刑警隊長問道:“童大叔的女兒第一個跳崖自殺,這又是什麽緣故呢?”

沈躍回答道:“說到底這起事件的起點還是因為童大叔的女兒與那個男子之間的恩怨,所以童大叔的女兒受到心理暗示的作用是最強的。而對於群體性心理暗示,當第一個人出現了那樣的自殺方式之後,就會對其他人產生更大的心理暗示作用,這也就是後來接二連三出現有人跳崖自殺的根本原因。此外,我還注意到這樣一個現象,跳崖自殺的那些人都是在20—50歲之間,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們知道嗎?”

刑警隊長搖頭問道:“是啊,很奇怪,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曾英傑也在皺眉思索。沈躍繼續說道:“那是因為這個年齡段的人有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因為貧困,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為一家人的生存和未來焦慮著。兒童是不可能去思考這些問題的,他們還不能夠真正感受到貧困的滋味;老人也是不會去過多思考這樣的問題的,因為他們對此已經無能為力。一個人的心理壓力越大、內心越焦慮就越容易被心理暗示,這不需要我過多去說明和解釋。說實話,我覺得郎村長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不但說服動員了村裏的人修通了這條公路,而且還借債翻修了自己家的房子,他這樣做是為了給大家一種希望——公路修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到這裏,他問曾英傑,“英傑,你知道我為什麽知道郎村長可能借了很多外債嗎?”

曾英傑回答道:“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山上寒氣重,郎村長的女人身上穿了件很普通的外套,她端菜上來的時候我注意到她裏麵的那件衣服也是舊的,而且好像是一件軍用襯衣。”

沈躍點頭道:“你觀察得非常仔細。她是村長的女人,家裏有錢翻修房子卻買不起一件襯衣,身上穿的竟然是自己男人退伍時候的衣服,這說明了什麽?”

刑警隊長頓時滿臉羞愧。沈躍知道他在想什麽,說道:“想辦法幫幫他們吧,給縣裏的官員說一下他們的情況。其實,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還是貧窮。”

那位童大叔名叫童奎,他和他的兒子童大全並未遠逃,就在縣城的一處建築工地打工。他們直接被帶到了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審訊室,沈躍問童奎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女兒和那個被你們殺害的人究竟是什麽關係?”

童奎驚恐地看著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躍冷冷地道:“你是相信報應的,是吧?但是你想過沒有,為什麽你女兒會跳崖自殺?還有村裏那麽多人也因此而死?難道你就不怕報應?還有你兒子童大全……”

這一瞬,童奎徹底崩潰,“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求般說道:“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大全沒有一丁點的關係!我都說,我都告訴你們……”

正如沈躍所分析的那樣,童奎的女兒在外地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兩人很快就墜入了愛河,可是後來童奎的女兒發現那個男人不但已經結婚而且還有孩子,於是就向對方提出要麽離婚娶她要麽就馬上分手,可是那個男人卻不斷去糾纏童奎的女兒,並且以他們兩個人在**時候的錄像相威脅。童奎的女兒被糾纏不過隻好躲回了家裏,想不到那個男人竟然千裏迢迢在那天晚上找上了門。

當時童奎的女兒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後一下子就嚇傻了,隻好把實情都告訴了父親。童奎知道了女兒在外麵幹的蠢事之後怒不可遏,可是想到女兒畢竟與那個男人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於是獨自一人到村外與那個男人相見,想不到那個男人以為窮鄉僻壤的人好欺負,竟然直接威脅說要帶著童奎的女兒離開,否則就要把他女兒的錄像寄給村裏的每一戶人家。

童奎頓時大怒,拿起手上的手電筒就朝對方砸去,對方當場倒下,童奎上前用手電筒不停砸著那個人的腦袋,一直到對方昏迷不醒之後才將其扔到了懸崖下麵。

聽完童奎的講述後,沈躍禁不住笑了起來,問道:“對方可是有備而來,你用手電筒一下子就將他砸倒在了地上?這且罷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對方竟然沒有出聲呼救?童奎,你這故事編得也太離奇了吧?”

童奎梗著脖子,大聲道:“當時就是這樣的情況,信不信隨便你。”

沈躍微微一笑,走出了審訊室,對刑警隊長說道:“先把他帶下去,我再問問他兒子。”

不多一會兒,童大全被帶到了審訊室,沈躍走了進去。刑警隊長不解地問曾英傑:“據說沈博士對微表情很有研究,犯罪嫌疑人臉上的任何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剛才就連我都知道那個童奎在撒謊,沈博士為什麽不繼續詢問下去呢?”

曾英傑微微一笑,問道:“你知道什麽是囚徒困境嗎?兩個共同作案的犯罪嫌疑人被分開審訊的時候,他們往往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證詞。此外,據說盜墓行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父子一同盜墓的時候一般是兒子下去拿東西,因為虎毒不食子,如果是父親下去的話就難說了。沈博士這樣做是為了讓這父子倆說出完全不一樣的證詞,然後再各個擊破。”

刑警隊長恍然大悟:“這樣的方式我們也經常使用,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

此時,沈躍已經站在了童大全的麵前,俯身對他說道:“你父親已經交代了所有的罪行,他說是你殺害了那個人,然後將屍體扔到了懸崖下麵。後來你和你父親商量怎麽辦,於是你父親給你出了個主意:讓你先去懸崖下麵的那棵樹上綁一根繩子,然後你扮成死者生前的樣子朝懸崖方向跑……童大全,殺人可是死罪,你現在還有什麽可說的?”

童大全嚇得全身癱軟,過了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大聲道:“我沒殺人,我隻是在旁邊幫忙……”

沈躍看著他:“是嗎?”

童大全急忙道:“我說的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姐姐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後來在我爸爸的再三詢問下才知道她在城裏認識的那個男人找到這裏來了。我爸爸問姐姐究竟是怎麽回事,姐姐說那個男的是混黑社會的,姐姐跟了他一年多,後來發現那個人已經結婚而且還有孩子,姐姐悄悄拿了那個人一筆錢跑了回來。當時我爸爸就問姐姐,你拿的錢呢?有多少?姐姐回答說有十幾萬,結果在回來的路上被人偷了。爸爸很生氣,想了一會兒後說,幹脆把那人弄到懸崖上麵摔死算了。我被嚇壞了,說那樣不行,那人可是混黑社會的,萬一帶了人來怎麽辦?爸爸說,那我們去看看再說。我和爸爸一起出了門,剛剛走出村子就看見有個騎摩托車的人在那裏。那人見到我們就問我姐姐在哪裏,爸爸說既然你來了就進屋去吧。那人說,你女兒拿走了我那麽多錢,我可以不計較,但是她現在必須馬上跟我走。他還說,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免得我們在村子裏不好做人,如果我姐姐現在不跟他走的話,他就把她沒穿衣服的照片寄給我們村裏的每一戶人家。我爸爸沒辦法,他對我說,你去把你姐姐喊出來,她和這個人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我正準備轉身回去,忽然就聽到爸爸說,你看,你姐姐來了。我轉身去看,哪裏有我姐姐的影子?這時候就聽到身後‘砰’的一聲,當我回頭去看的時候,發現那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同時還看到爸爸的手上拿著一把鐵錘……”

童大全驚恐地止住了聲音,急忙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沈躍用手指了指他的臉,說道:“不,你剛才在撒謊。動手的不是你爸爸,而是你!”

童大全畢竟年輕,更何況沒有見過多少世麵,在沈躍直接而肯定的語氣之下,瞬間就亂了陣腳,驚恐地問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樣的情況連沈躍也沒有料到,完全是念錯了劇本的感覺。沈躍強忍住笑意,溫言對童大全說道:“我知道,撒謊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童大全,把你們所做的一切都講出來吧。”

在經過短暫的內心掙紮之後,童大全終於講出了實話。

那天晚上,當童大全的姐姐接到那個電話之後,童奎就問了女兒是怎麽回事,童大全的姐姐說了自己偷錢和錢被偷的事情,童奎頓時氣急敗壞,直罵女兒沒用,又問女兒那個人是不是很有錢,女兒說那個人是有錢,但是心狠手辣,他這次來就是要帶她走,然後肯定不會讓她好過,說不定會因此殺了她,不然的話他幹嗎這大半夜的跑來?童奎一聽,咬牙說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把他扔到懸崖下麵去。這人身上肯定有錢,到時候我們……”

童奎的女兒也同意父親的計劃,但是不想出去見那個人,於是父子倆就按照商量好的計策行事。父子倆到了村頭後就看到了那個人,那個人一見麵就對他們說,他隻是想把人帶走,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才獨自一人前來。童奎說,我問過了,錢已經丟了,我女兒也陪了你那麽長的時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那人冷笑著說道,你說錢丟了就真的丟了?你女兒拿走了我的錢,我在兄弟們麵前丟了臉麵,她必須跟我回去。

當兩個人正說著話的時候,童大全悄悄將別在褲腰帶上的鐵錘取了下來,這時候童奎忽然朝著村子的方向指了指,說道,我女兒來了……那人側臉就朝那個方向看去。童大全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忽然出手,掄起鐵錘就砸在了那人的腦袋上,那人隻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從摩托車上栽到了地上。

父子二人搜遍了那個人全身,結果隻找到了不到三千塊錢,不過那人脖子上的那條很粗的金項鏈估計很值錢。父子二人商量了片刻,在那人身上留下了一百多塊錢,將那人身上的身份證和其他物品搜刮一空之後就將他扔到了懸崖下麵,隨後又將摩托車抬到了山上藏匿起來。

後來的情況與沈躍的分析基本相符。父子倆的計劃徹底騙過了村裏的人,甚至連村長也沒有產生絲毫的懷疑。可這畢竟是他們第一次殺人,心裏恐慌得很,一家人關在屋子裏的時候總感覺陰森森的很是瘮人。

當時童奎隻求心安,說道,這些年修公路村長肯定貪了我們不少的錢,不然哪來的錢翻修房子?你讓那個人來就是,村長那裏我去說。

那個道士到了村裏後才知道,童奎的弟弟所開的是空頭支票,頓時大怒,童奎再三對道士說好話,然而這個道士眼裏隻有錢,哪裏會輕易答應?後來他看到了童大全的姐姐,眼神一下子就不對了。童奎是過來人,哪裏還不明白這個道士的意思?心想女兒反正已經是殘花敗柳,而且還惹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於是就去勸說女兒。

童大全的姐姐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道士和童大全的姐姐一起進屋,結果童大全的姐姐卻對那道士說她有艾滋病,道士嚇得連忙跑了出來。童奎對道士說,你可是答應了我的,現在是你自己不願意。那道士雖然憤怒卻又無話可說……

案情一下子就清楚明朗了,沈躍對刑警隊長說道:“那個道士因為一時之憤害死了那麽多的人,想必已經躲了起來,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刑警隊長依然有些懷疑,問道:“那個道士又不是心理學家,他也懂得心理暗示?”

沈躍淡淡地道:“街頭那些算命的,哪個不懂點心理學?多年前出現的那些所謂的氣功大師,其實采用的都是心理暗示。這個道士長期在鄉村招搖撞騙,學的就是歪門邪道。鄉民愚昧,信奉所謂的法術,在那樣的情況下心理也就更容易被他暗示。”

沈躍離開的時候,縣裏的幾位領導特地趕來相送,沈躍趁機將郎村長的請求對他們講了,他最後說道:“貧困是愚昧的根源,郎村長已經為自己的家鄉做了很多,他需要的也許並不僅僅是榮譽。”

一位縣領導點頭說道:“沈博士說得很對,我們已經研究過了,從現在開始,縣裏每年都會給他們村投入專項的扶貧資金。”

沈躍上車後對曾英傑說道:“我們也捐點錢吧,讓村裏在懸崖邊修一道護欄。”

曾英傑笑道:“護欄隻攔得住牲口,對人是沒有用的。”

沈躍點頭說道:“你這話說得好,人性的貪婪是怎麽也攔不住的。你想想,這起案件又何嚐不是鳥籠效應在起作用?人性的惡在欲望的驅使下層層加碼,最終才釀成了那樣的悲劇……”

曾英傑問道:“那麽,在這起案件中,鳥籠是什麽?鳥又是什麽呢?”

沈躍回答道:“貧窮就是那隻鳥籠,欲望與人性的惡就是那隻鳥。因為貧窮,欲望與人性的惡才紛紛投入到那隻鳥籠之中。所以,如果不盡快改變那個地方貧窮的現狀,今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罪惡發生。”

沈躍笑道:“你這句話講得就更有水平了。”

在沈躍和曾英傑回到省城的三天之後,縣公安局的刑警隊長打來了電話,他告訴沈躍,那個道士已經在西南某地落網了,經審訊,情況與沈躍分析的完全相同。沈躍說道:“魑魅魍魎,危害不小。可歎那些無辜的村民,封建迷信往往也是利用人們的心理招搖撞騙,但願這樣的悲劇不要重演……”

當然,沈躍的話僅僅是一種期望,中國經曆了數千年的封建社會過程,要徹底消除愚昧與無知確實還需要有一個過程。然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有時候付出的代價確實太大了。是的,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每當麵對這一切的時候,沈躍都感到悲哀。他知道,個人的力量雖然極小,但總得去做點什麽。

隨後,沈躍聯係了媒體,希望他們在報道這起案件的同時多加挖掘發生這一切悲劇的根源,更希望能夠動員全社會的力量去幫助那些依然生活在貧困線上的人。

媒體對這起案件進行報道之後引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人們震驚於那個小山村人們的堅韌與愚昧,一時間關於那個村子以及它所發生的一切成為熱門話題。談華德打來了電話,他告訴沈躍,他準備去那個地方看看是否適合旅遊投資。沈躍笑著對他說道:“這樣的話,談老板功德無量。”

其實沈躍試圖要引導的也是一種鳥籠效應,隻不過他拿出的這隻鳥籠是社會責任,而那些入籠的鳥卻是人們的一份份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