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密碼
文/趙天倪
水天相接處的郵輪似乎隻在緩緩爬行，翱翔的海鷗偶爾掉下一兩片羽毛，劍魚高高躍出水麵。
“哥哥，天空的顏色與海洋很像呢。甚至藍的更加透徹一些。”
“你說，在天空中會不會也有藍色的海洋，聯係兩岸的輪船，飛翔的海鷗，還有海底潛水的鯨魚呢？”
程愛雙手抱膝，望著天空發呆，似乎是在跟人說話，又好像在喃喃自語。
哥哥程澈和她年齡相仿。除了做男孩子打扮，二人簡直是一模一樣啊。
他們是龍鳳胎。
可以說，本來就是一個人。
“天空……海洋……”程澈似乎隻聽到了這兩個字。“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就是這個！天空中的海洋！”
他的聲音被波浪的聲音蓋住了。程愛疑惑的問，“哥哥，你在說什麽天空中的海洋？”
“沒什麽，就是忽然有一個創意。”
程澈激動的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卻在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看到信息的一瞬間，程澈猛的站起身，因為坐了太久腿有些麻，甚至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在地上。
他最喜歡的白色小熊手機掛件被他硬生生的扯斷，掉在沙灘上滾了幾下，沾滿了沙土。
“哥哥，怎麽了？”
程愛見情況不對，跟著起身。
“沒事，就是朋友忽然有急事找我，我得趕緊走了。”
“你好好寫作業，我過去去就回！”
程愛擔心的看著程澈的背影，她知道他忙，這種緊急的狀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是剛才她隱約在訊息中間看到了“救命”兩個字。
什麽緊急的事情，已經關係到生命危險了嗎？
那天晚上程愛不僅提前做完了作業，還騰出時間給哥哥和自己做了晚餐。
但是飯菜涼了，程澈依舊沒有回來。晚上下雨了該收衣服了，程澈依舊沒有回來，第二天程澈最喜歡的球隊贏得了冠軍，他依舊沒有音訊。
從小失去父母，程愛和哥哥從小跟著奶奶長大。奶奶去世後，一直是哥哥照顧她。
哥哥一直把她當小公主寵著。
像現在這樣對她不管不顧，以前一直都沒發生過。
想到信息裏“救命”兩個字，程愛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手機關機。
兩天之後，再也無法等下去的程愛迅速趕往警察局報案。
“名字叫程澈是嗎？按照你給的這個這個信息來看查無此人。”
警察看著手中的學生證。搖了搖頭，“你確定給了對的證件嗎？”
“沒有這個人？不可能啊……”
程愛一步一步往後退著。
和程澈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像是走馬燈一般回放在她的腦海。
下課回來陪自己做功課的程澈，沒考好安慰自己的程澈，生日時候給自己買輕鬆熊的程澈。
那麽真實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程澈，怎麽會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大廳的電視播出的一則新聞打破了此時定格的沉默。
“神秘少年慘死地下車庫，死因和現場詭異，五官難以辨認。僅僅能從他的手機中得知其家人的信息。
“目前，警方正在進一步調查，據悉。這不是本市第一次發生這類的案件。近期發生的多起青少年失蹤、死亡案，已經引起有關部門高度重視和全社會的強烈關注。目前警方已成立專案組，增派警力，全力展開偵破工作。”
幾個星期以後，程愛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程澈的墓前，目光呆滯。
她低頭看著手裏的白色玫瑰，玫瑰的花瓣上沾著晶瑩的露珠，一滴一滴的聚集起來，掉落在地上，激起層層水花。
但是與她的內心世界相反，她的內心很幹燥，就像是被拖入了無邊的沙漠，四周沒有泉眼，沒有水源。
她仿佛被囚禁在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徘徊每個轉折點，卻又找不到出路。
每個出口看起來都是對的選擇，但是在下一秒就會有無數道機關向她襲來。
她的世界沒有了程澈，就像是沒有翅膀的飛鳥，完全失去了方向。
但是在內心中，她卻能夠隱約感覺到程澈是存在的，他並沒有真正的離開。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
她依舊能夠感受到程澈的溫度。即便兩個人已經陰陽相隔。
一陣大風刮過，刮飛了她手中的雨傘，她機械的隨著傘掉落的方向回頭看去。
在前來吊唁的人群中，有一個戴鴨舌帽的男孩子很顯眼。
那是哥哥的一個好朋友。
漫不經心地敷衍著親朋們的安慰，程愛卻一直沒找到鴨舌帽的蹤影。
她追出墓園，卻發現眼前隻有空****的公路，身後是淩亂生長的雜草，哪裏還有鴨舌帽的影子。
他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右手的衣袖忽然被一個力量往下拉了拉，程愛轉頭看到了鴨舌帽——準確的來說，是半透明狀態的鴨舌帽。
震驚這兩個字已經不足以描述成愛此刻的心情了，她隻能通過鴨舌帽說話時嘴邊出現的白色霧氣斷定出他是以實體存在的。
“程愛，我知道現在的情況對你來說有一些難以接受。但是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害怕。”
“我是你哥哥程澈的大學同班同學。我們一起開發了一款遊戲。這是一款地下非法遊戲。現在看來，這確實是在玩火。遊戲需要注入自己的基因進行注冊，與自己的生命息息相關。一旦進入，就要用自己的生命作為抵押，而且就沒有辦法中途退出。我們當然做了遊戲前的警示，沒想到還是有許多的青少年為了追尋刺激感加入這個遊戲……”
“你好像受了重傷，先去醫院吧。”
程愛想要抓他的手腕，卻發現，她根本碰不到他。
“沒用的。”鴨舌帽搖搖頭，“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花光了積分才換來了從遊戲世界傳送到你麵前的機會。除了你，這裏沒有人能夠看到我。”
“現在時間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聽我說的話。關於我和你哥哥開發的那個遊戲，你可以登錄他的手機查看。隻有登錄了那款遊戲，你才能夠了解到你哥哥離奇死亡的真相。”
說著往程愛手裏塞了一張卡片。
“這個也給你，用這個你就可以——”
他似乎還張著嘴想要說一些什麽，但是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足以支持他往下說了。
程愛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消失，直至透明。到了最後也沒聽清楚他最後說了什麽。
“那個女孩子怎麽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啊，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了……”
路人的竊竊私語順著風的方向飄進程愛的耳中。
“聽說她隻有哥哥一個親人，現在哥哥去了，不就隻剩一個人了嗎！怎麽辦啊，以後還怎麽生活啊……”
“都小聲一點，別被她聽見了！……”
在別人眼中，程愛是一個喪失了自己哥哥，有點精神不正常的小女孩。
但是程愛通過剛才鴨舌帽說的那些話，隱隱約約能夠推斷出來，自己的哥哥神秘死亡是有原因的。
而那個原因，就在自己手裏握著的這張卡片、以及鴨舌帽所說的，哥哥的手機裏麵。
程愛打開哥哥的手機，雙手微微顫抖。
屏幕上方出現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圖標。
下方標著四個小字“基因密碼”。
在軟件的最下方，蹦出了一個緊急通訊軟件。“小愛，除了我以外，隻有你能夠打開這個緊急通訊軟件。”
“看來，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看到這個軟件意味著我已經死了。”
對麵說話的人雖然沒有頭像，但是說話的語氣卻很像自己的哥哥。程愛有些疑惑的回複了他。
“你是誰？你說的這些又是什麽意思？”
“我就是你的哥哥，小愛。雖然我人已經不在了，好在我還能通過這種雲上儲存記憶的方式與你溝通，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怎麽可能，我哥哥不是已經不在了！”雖然承認程澈已經死亡的事實比任何事情都要殘忍，但是程愛卻也不能總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理想化中。
“我真是哥哥啊，小愛。天空中的海洋，這樣說出來，你可以相信了嗎？”
是哥哥無疑了。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人知道“天空中的海洋”。
“哥哥，這些都是真的嗎？”程愛還是不願意把死亡和哥哥聯係在一起，“還有，這個遊戲又是怎麽回事？”
她把白天碰到鴨舌帽的詭異經曆告訴了哥哥。
“是真的，我的肉體已經死亡，除非時間能夠倒流。這個遊戲，如你所聽到的，需要輸入自己的基因與賬號綁定。所消耗的是自己的生命。作為報酬可以實現他們任意一個願望。可能是一大筆金錢，可能是瞬間完成所有的作業，可能是吃不完的美食……”
隨著程澈的描述，程愛眼前慢慢出現了一係列驚悚的畫麵。
嚴重警告無法抵擋高回報的**。遊戲吸引了大批青少年玩家。
玩家們為了自身利益互相殘殺，越來越殘酷。
人類血液中存在的邪惡而又嗜血的因子直接導致了主程序的崩壞。
主係統感受到了人性中的灰暗，太多的灰暗聚集在一起，成為了無可挽回的漏洞。
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從這個世界莫名消失。
等程澈他們發現失控的主係統時，已經為時太晚。
他們想終結遊戲主係統。
但主係統已經自我學習、進化出了智能。
在與邪惡的主係統連番搏殺之後，隻有鴨舌帽一個人勉強撿回來了半條命。
“鴨舌帽還給了我一個卡片，這又是怎麽回事？”程愛又問道。
程澈的語氣明顯焦急起來。
“該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你不要聽他的胡言亂語，他大概是神誌不清了。記住，千萬不要動我手機裏的這個遊戲！”
“可是哥哥……”
“好了，不要問了！不要動這個遊戲，記住了。”
就這樣糊裏糊塗的放棄，那我就不是程愛了。
這樣想著，不顧哥哥的反複警告，程愛啟動了《基因密碼》遊戲。
這一次手機的機身燙的厲害。
一開始出現了一個瞳孔檢測畫麵，對著程愛的瞳孔仔細的掃了一遍以後，接著彈出了一個登入的頁麵。
程愛看著桌子上鴨舌帽最後塞給自己的卡片，忽然靈光一現。
說不定，這張卡片就是進入這個世界的媒介。
於是她試著把卡片上的數字輸入到登入的界麵。
“等你許久了，玩家程澈2號。”
進入遊戲之後，程愛收到了一份特別福利，是一把最高級別的紫色屬性的劍，還有一封來自係統的信。
“程愛，你好，這封信是我很久以前寫下來的。另外幾個同學總說這個程序很靠譜，不用擔心什麽，但是我總是覺得不放心，所以留了一手在這裏。”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說明你已經成功激活了程澈2號的賬號。你們倆是龍鳳胎，你和他有著一樣的基因密碼。所以如果一切失控了，你可以成為一個備選，將所有的事情翻盤。”
“我實在不想將你卷入這樣的麻煩。但隻有最強大的程澈，才有可能擊敗失控的主係統。而隻有你，才能繼承程澈的一切，拿到滿血複活、重返戰場的第二次機會。現在的你看到了這封信，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如果你願意接受這把劍，並且通關最終的關卡，就可以將這把劍捅入主係統的心髒，並觸發時間倒流的功能。如果成功了，能夠拯救你哥哥的生命，還有所有在這個遊戲中死亡的年輕人的生命。如果失敗了，你就會一起被吞入遊戲的漩渦。”
“但是這個全看你的意願。我不願強迫你參加這個遊戲，畢竟你沒有必要為了別人賭上自己的生命。我們也都是已死之人，我相信好好活下去，也是你哥哥希望你做的。”
程愛放在“確認”健上的食指，感覺到的是灼人的熱流，以及像一麵巨牆一樣的壓力。
也許會帶著哥哥以及幾百個年輕的生命，一起回來。
也許，這隻是一張單程車票。
隻需要，輕輕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