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現
冬日的清晨,早上5點50分,氣壓低低地向大地籠罩下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融雪過程中特有的濕冷味道,天還沒亮,但已經挨過了黎明前那一段最深最重的黑暗,光明,正像一株徐徐綻開的牽牛花,即將為這個城市帶來新一天的忙碌與喧囂。
原京森林公園早早便開放了各個園區的入口,即使還不到清晨6點,也已經有一些熱衷於晨練的人們零星地向公園內步入。
錢文正是一名自由股民,平日裏的正業就是炒股,而且除了在中國股市中摸爬滾打以外,他對美國股市也十分熟悉,由於美中兩地12個小時的時差,他的作息也經常是晝夜顛倒,一般中國的清晨十分,正是美國股市剛剛停盤的時段。今天錢文正賣了一支小股,賺了幾千美金,小小的成功讓他睡意全無,加之又住在奧森公園附近,於是他換上一身運動服,嘴裏哼著歌,連跑帶顛兒就進了公園。
畢竟是冬日的黎明時分,因為氣溫太低,晨練的人並不多,錢文正感覺跑了兩公裏,也僅僅碰到了兩三個人。早起晨練的人似乎都心情不錯,見到麵後均會相互微笑示意,錢文正越跑越帶勁,已經進入到園林深處。突然,他感到一陣尿急,而且好像難以控製。男人到了他這個年齡,都有類似的難言之隱。錢文正見四下無人,幹脆一個箭步跑進了路邊的草叢,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迅速解決起來。
待**裏最後一滴尿液也從體內緩緩被釋放出來後,錢文正打了個冷戰,“這天氣真的是冷啊!”草地上都結出了一層硬硬的冰渣,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他四下環顧,想起剛才自己小便時冒出的熱氣,不禁再次往被自己尿液澆灌到的草叢處多看了一眼。“咦,好像有個黑色的東西躺在草叢深處。”冬日的草基本全部枯黃了,並沒有對周圍環境起到多好的遮掩作用,所以那個黑色的東西事實上格外明顯,看起來不小,而且圓鼓鼓的。
錢文正懷著好奇決定走過去一探究竟。
是一個黑色的大皮包。皮包幾乎是嶄新的,而且一看就是高級貨,錢文正狐疑地繞著皮包細瞅了一圈,皮包上幾個鎏金的“PRADA”字樣令他格外不安,他不是不認識這個牌子,他不僅認識,還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惡紳士PRADA”連環殺人分屍案。況且,新聞報道裏那起案子裏拋屍所用的黑色PRADA皮包應該就是自己眼前的這個樣子。
“難道……可是聽說凶手已經抓到了呀……”想到這些,錢文正不禁又打了個冷戰。他找來一根小棍,小心翼翼地桶了皮包一下,手感非常重,小棍很生硬地被頂將回來,皮包卻紋絲不動。經過一次嚐試,他膽子大了些,此時也已感覺不到寒意和心中的恐懼,他試著用小棍較尖的一麵去撥弄皮包拉鏈,輕易就劃開了一個小口,於是他的膽子更大了,開始操縱著小棍繼續將皮包的拉鏈一路拉下去,突然,拉鏈停在了皮包中間的位置,錢文正加大了手上小棍的力度,拉鏈又別扭地向著開的方向努力地擠了擠,可基本上還是推不動。
這下錢文正疑惑了,但常年混跡於股市的他,骨子裏有一種冒險精神,或者說是一種賭徒特質,一旦被點燃,就紅了眼。他將小棍草草地丟棄到一邊,根本顧不上害怕,一下揪住皮包的金屬拉鏈,使勁兒拉了幾下。
拉鏈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所以才不再順滑。
錢文正氣急敗壞地望向拉鏈連接處,隻見一撮酒紅色的細長卷曲物被絞在拉鏈裏,有些已經斷裂,而有些卡在拉鏈連接處胡亂地齜著,還有一些順著皮包的開口處灑將出來。此刻已無需再多言,他立刻驚愕地意識到,那是人類的頭發,女人的頭發!
一個城市,因山而堅毅,因水而靈動。原京擁有燕郊山脈,如果駕車在城市最靠外圍的環線高速上行駛,山脈連綿曲折的線條便會映入眼簾,讓人們恍然意識到這個鋼筋混凝土的森林並沒有脫離大自然的懷抱。而護城河,則自元代的大運河修葺落成時起,便蜿蜒地貫穿於城中,從帝王時代就作為連接成效和城中的水上通道,為這個城市增添了一抹包裹著自然外衣的文化氣息。
遊船,則是前來原京的旅遊者們多數會選擇的項目。即使在這樣的深冬,往返於護城河上的遊船也會在每日的上午9點和下午1點,分別從兩邊的終點站發船,這樣不僅可以滿足遊客們暢遊護城河的需求,還方便遊客們在同一天的時間裏可以將護城河途徑的兩個重要景點都遊覽一番。
這天上午9點,從城郊始發的遊船準時離開了口岸。
由於夜間的低溫,河麵雖然不至於全部結冰,但水麵靠近岸邊的兩側,還是形成了薄薄的冰層,呈現出向河麵中央聚攏的態勢。遊船開得非常緩慢,經過一場初雪,當日的原京上空升起和煦的暖陽,雖然力道微弱,卻在河麵的漣漪**漾下泛起點點亮光,看上去暖洋洋的。
嶽春玲來自於湖南,這次是趁著寒假帶已經上小學四年級的兒子出來旅遊的。她坐在遊船靠近船頭的一角,此時正百無聊賴地環顧著遊船內部。
畢竟是假期,遊船內幾乎座無虛席,很多遊客還興奮地站在船兩側,一邊欣賞途徑的城市風光一邊擺著各種拍照的造型。大多數乘客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也是同自己一樣,純粹來原京旅遊的,這趟船上可以大致看出,一共有三個旅行團和零星的幾個散客。但有一位乘客的樣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一名年輕的女子,看起來也就是27、8歲的樣子,穿著緊身牛仔褲和黑色高筒靴,上身是一件卡其色的寬鬆大毛衣,裏麵粉綠相間的格子襯衫顯得女孩兒皮膚挺白,長發簡單蓬鬆地挽在腦後,竟然有幾分幹練的味道,黑色外套版型很好,不像是便宜貨,駝色的大皮包和掛在女孩兒脖頸上的單反相機則最為顯眼,女孩兒很明顯是隻身乘船的,從登船開始便始終表情嚴謹,似乎對導遊的解說和船外的風景絲毫不感興趣,而是時刻用警惕的眼神望向河麵及船艙內部的各個角落。
女孩兒一直緊握著手中的相機,卻沒有拍下過一張照片。這一點似乎在無聲地驗證著嶽春玲的推斷:她不是遊客,倒挺像是個……記者。
嶽春玲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記者到這條船上來幹什麽呢?從女孩兒一副謹慎的神情看,肯定不會是來報道旅遊新聞的,那麽,會有什麽新聞,能讓一個記者一大早跟著一批外地遊客坐船逛原京呢?
“媽媽,媽媽,”這時,一直用充滿好奇的眼睛望著窗外的兒子輕聲呼喚起自己,嶽春玲回過神,發現兒子正用手指著運河遠處,“你看,那是什麽?”
果然,循著兒子手指的方向,在遠處運河中央,好像有一個物體在隨著河水的波動一起一伏。
由於船已經駛入了平穩河段,速度已比剛出發時有所提高,沒過多久,河麵上的漂浮物就已經能夠看出大致的輪廓。似乎是一個充氣筏子,上麵馱著一個黑色的皮箱狀的東西。
這時,船上有很多人都已經注意到了漂浮物的存在。
“快看,快看!河上麵有個東西!”
“真的,是什麽呀,看起來還蠻大的咧!”
“哎呀,怎麽是個箱子呀!”
……船艙內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混雜著各種口音。
嶽春玲此時也被眼前的狀況吸引,和兒子一起翹首等待著遊船向漂浮物越靠越近。她用餘光注意到那個記者模樣的女孩兒在聽到**後迅速地站起身,默默地注視著船艙中的一切,臉上的警惕神情已換成難掩的憂慮。
漂浮物終於到了從遊船上觸手可及的距離。
人們看清了,那是一個淺棕色的羊皮筏子,像隻被吹鼓了的烤乳豬一般,以四腳張開的姿態趴在微波粼粼的河麵之上,一個純黑色的皮質大行李箱靜靜地伏在“烤乳豬”的背脊上,竟然給人一種高檔的感覺。
“把它拉上來吧,看看裏麵是什麽!”船艙內的人幾乎都同意這樣做,於是幾個尤其好奇的人紛紛伸出手,合力將羊皮筏子費勁地抬進了船艙,還有幾個人牢牢地按著上麵的大黑箱子,似乎生怕一不小心箱子會落入水中。
“還他媽挺沉的!”一個主力幫忙抬了箱子的男人出聲抱怨道。
隻聽到一聲悶響。箱子落地的聲音就好像一個人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嶽春玲驚訝地發現身邊的女記者終於緩慢地舉起了相機。
“打開看看!”
“還等什麽呀!”
這時,一個手快的中年女遊客已經箭步跑上前,一把揪住了箱子的拉鏈。
“咦,還是個名牌咧,你們看——PRADA!”女人似乎挺得意於自己的發現,指著箱子正麵上方一排鎏金的小字說。
“大姐,交給我來開吧。”突然,人群中傳來一個清脆卻堅定的女聲。
一個手持相機的年輕女子走上前來,緊鎖雙眉,表情嚴肅地對那位中年女遊客說:“箱子裏的東西可能有危險,你不會願意看到的。”
聽到她這樣說,全船艙的人都沉默下來。
“我是一名記者,負責報道犯罪事件的。”年輕女子禮貌地向船艙中的眾人解釋道,“我現在懷疑這個箱子與一起犯罪案件有關,我需要確認一下自己的推測,一旦發現箱子的內容物有問題,我建議立刻報警。”
她果然是名記者。嶽春玲聽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看起來事態的嚴重遠遠超過了自己之前的預估。
不知是女孩兒如臨大敵的態度嚇住了眾人,還是大家的確擔心有犯罪案件發生,總之船艙內再也沒有人吵嚷著要立刻打開箱子,而是自覺地為女孩兒讓出了一條通向箱子的道路。
隻見自稱是記者的女孩兒緩緩穿過人群,遲疑著在箱子前蹲下身,好像鼓足了很大勇氣般,慢慢將箱子的拉鏈滑開了一個邊。女孩兒將手撐在箱子打開的兩沿間,隻向箱子中匆匆瞥了一眼,便立刻閉緊了雙眼。
良久,女孩兒重重呼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一字一頓地對眾人說:“我們報警吧。”
“裏麵到底是什麽呀?!”剛才爭著去開箱子的中年女遊客依然難掩好奇之心,高聲問道。
“對啊,我們總得知道是什麽才能報警吧。”
“就算你真是記者,可又不是警察,不能光聽你的一麵之詞!”
“對,讓我們打開箱子看看!”
船艙內頃刻間充滿質疑之聲。
“還是別看了吧,我相信她。”這時,嶽春玲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突然高聲提議道。她本能地認為這個女記者沒有說謊,並且事實也許比她說得還要可怕。
可是沒有人在意她的提議,好奇心顯然已經戰勝了理智,伴隨著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奇妙的速度無限傳染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邢星見狀已不再多言,而是用充滿同情的眼神走到嶽春玲身邊,如一堵堅實的牆壁般擋在嶽春玲一臉懵懂的兒子麵前。
“別嚇著孩子。”嶽春玲聽到她幽幽地吐出這句話。
而此刻,早已迫不及待的中年女遊客在人們期待的目光下帶著勝利的表情一把掀開了箱子上蓋。
隻見寬敞的皮箱中赫然出現了一副四肢全無、**裸的人體軀幹,五個紫黑色的圓形創口遍布在軀幹四周,一對已經毫無了血色的**和平滑的下體仿佛在無聲地告訴著所有看到這一幕後目瞪口呆的人們:我是一個女人。
邢星坐在狹小卻異常明亮的問詢室裏,頭頂兩盞高瓦數的日光燈無情地照射下來,使她感覺臉上的皮膚滾燙,口中幹渴難耐。剛剛在重案組聽到了最新消息,四個裝有女性四肢的黑色PRADA皮包分別在位於城西的世紀金萊購物中心停車場內被發現,由於拋屍的地點剛巧是視頻監控死角,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人在什麽時候丟棄的。而受害人的頭顱清晨時分就早已經擺在重案組的法醫物證室裏了。
他又殺人了。
雖然早就料到了,可還是令人心生顫抖。
身後傳來生硬的開關門聲。
“來,喝口水吧。”一個盛有白開水的紙杯出現在邢星眼前,她循聲望去,姚傳明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邢星毫不客氣,接過杯子將水一飲而盡。
“說說吧,你怎麽會在現場?”姚傳明在邢星對麵坐下,身邊還跟著一名做記錄的探員。
“我收到了‘惡紳士PRADA’的郵件,要我務必登上今天上午從城郊出發的護城河遊船,看一場好戲,然後寫成報道。”即便是對姚傳明,邢星也無意隱瞞任何真相,她是在昨天傍晚時分收到“惡紳士PRADA”的郵件的,又是一個新的郵箱地址,但一定是他,不會有錯。
“那個混蛋一定是知道那是今天第一艘會在護城河上行駛的船隻,屍體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會被船上的我們發現。”邢星感覺自己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了這一推測,隨後又急切地表示,“姚隊,我早說過,‘惡紳士PRADA’還沒有落網,你們抓錯人了!”
姚傳明聽後麵無表情,還抓緊時間點燃了一支香煙。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個眼圈,對著邢星說:“我可以相信你,但辦案需要證據。除了你,還有誰能證明今天的這起案件就是真正的‘惡紳士PRADA’做的?”
“我曾經采訪過一個PRADA專賣店的店員,她說第一次作案時‘惡紳士PRADA’用來拋屍的皮包就是在他們店裏購置的,而且她見到了凶手的背影,在你們抓了那個姓杜的人之後,她還曾非常篤定地告訴我,那個人絕不可能是她見過的那個‘惡紳士PRADA’。”
的確,在這一點上,隻有小美始終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營。
“這太薄弱了,”姚傳明顯然對這一說法提不起任何興趣,甚至不屑一顧,“感覺的事,我們從來不會作為證據考慮。小邢,我必須提醒你,你也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覺。”
“可你怎麽解釋今天的事?”邢星氣急敗壞地追問。
“很簡單,”姚傳明將身體靠向椅背,攤開雙手,“有個情況你可能還不了解,杜某在歸案後曾經招認,他在多個國外的犯罪網站上都注冊有會員賬號,經常和裏麵的中國網友探討犯罪話題,他曾經忍不住將自己此前殺人分屍及拋屍的手法在其中幾個網站上公布過,得到了大量犯罪發燒友的熱烈回應,有些網友甚至明確表示渴望嚐試他的犯罪手法來殺人,這些人都是瘋子,保不齊就有人真的會這樣去做。”
“你這是自欺欺人!”灼熱的燈照令邢星的忍耐抵達極限,終於脫口而出,“你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沒勇氣承認,任真凶逍遙法外,現在又發生了命案,你這樣和凶手有什麽區別?”
姚傳明的臉色非常難看,看得出他在竭力平穩著情緒。
“我再告訴你一個情況吧,”過了半天,他才用盡量平和的語氣繼續說,“你應該也注意到了,這次凶手拋屍又多選用了一個工具,就是PRADA牌的旅行箱,當然,為了達到拋棄屍體軀幹的目的,客觀上需要一個更大的容器,而按照以往‘惡紳士PRADA’案的經驗,凶手其實完全沒必要這麽麻煩,隻要還用小皮包把腦袋和四肢丟掉,軀幹埋起來就好了,所以這一次,凶手的作案手法有了改變,這不符合連環凶手的犯罪特征。而且照你所說,凶手都是在本地的PRADA專賣店裏購置的拋屍用皮包,可是這一次,我們的探員已經急速走訪了原京本地的三家PRADA專賣店,在這幾天裏,拋屍所用的同款皮包都斷貨了,根本不可能買到,而至於大旅行箱,壓根兒就是歐洲才剛上市的新款,中國都不可能買到。”
“買幾個PRADA皮包對凶手來說根本就不成問題,他甚至有可能為了完美作案,飛到世界任何地方去買。”邢星知道自己的這種說法一點兒也不牽強,很可能事實上“惡紳士PRADA”正是這樣做的。畢竟,在他心裏,這是他重新奪回公眾眼球的翻身一仗,必須十全十美,萬無一失。
“隻為了華麗地做出這樣一起案件,不惜如此大費周章,這樣的罪犯我還從沒見過。況且,這一切,都隻不過是你的猜測。”
“我看出來了,你根本就不會相信我。”邢星望著眼前姚傳明捉摸不透的國字臉,心中充滿失落和失望,但隨即,她向對方投來一束堅定的視線,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但你也休想說服我。”
“你先回去吧。”姚傳明有意回避著邢星的目光,但說話的語氣依然強硬,“我以‘惡紳士PRADA’一案偵查組組長的身份命令你先不要寫關於今日案件的報道,我們還需要些時間徹底調查一下。”
邢星意味深長地盯著姚傳明看了足足得有十秒鍾,後者顯然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可是又無法逃避注視,隻能陰沉著臉回瞪著對方。
這個組長的位子,明明應該是爸爸的。如果是爸爸,會不會選擇相信我呢?
邢星的心突然再次堅定起來。
“不可能。”麵對姚傳明的要求,她最終冷冷地甩下這句話,轉身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她不僅要寫,而且還要明明確確地告訴所有人,“惡紳士PRADA”並沒有落網,他依然在這個城市危險地存在著,邢星甚至已經看到他的背影站在屬於這座城市最高最繁華的那座大樓的屋頂上,俯視著城市夜空下的一片燈海,臉上掛著藐視一切的冷笑,潛藏著輕狂殘忍的內心。
“姚隊,怎麽辦?”眼睜睜地目送邢星摔門而去,負責做著記錄的探員不安地問自己的上司。
姚傳明用雙手使勁兒揉搓了一下臉頰,不耐煩地命令道:“派人去跟上她!”說完,他又沉思了片刻,好像自言自語般問道,“邢隊……最近在幹什麽?”
邢星怒氣衝衝地走出公安局大樓,一陣冷風襲來,她下意識地係緊大衣,臉上的熱度正在逐漸消退,可心裏的急躁卻混合著氣憤、不甘、懊惱、痛恨等等無數種令人抓狂的情愫,正在陣陣翻騰。
她抬手看了看表,晚上8點40分,這個時間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正是結束了一天的辛勞,正全身心放鬆的時刻,可對於一個記者來說,時間尚早。
回報社去吧,主編應該還在等著為明天一早的報紙簽版。必須把這些情況告訴他,這次他一定不會阻止自己報道了。想到這些,邢星將肩上的背包袋向上抬了抬,況且,那裏麵有她今天拍到的大量一手圖片。她確信那個已經呈“地中海”式的腦袋看到這些圖片後會露出滿意狡黠的笑容。
報社離公安局並不算遠,而且因為經常在二者之間穿梭,邢星還認得幾條小路可以抄抄近道,所以她打算步行回去,順便整理一下寫稿的思緒。
今天很奇怪,總感覺身後有人!
大概十幾分鍾後,邢星已走過兩條小路,可一種被人跟蹤了的感覺迅速在她心裏蔓延。
她有意加快了腳步,但那感覺依然存在。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邢星心中飛快地盤算著會是什麽人跟蹤自己,對方的目的又是什麽?
眼看再走過一條小路就是報社所在的大道了。之前那麽久對方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也許隻是想跟蹤自己,並不會對自己做什麽實質的攻擊,也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多慮了。
想到這裏,邢星開始小跑起來。
可是身後的人似乎也加快了腳步,而且跑得很急,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越縮越短。
邢星聽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呼吸也跟著淩亂的步伐急促起來。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從背後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時她整個人也在對方的拖拽下雙腳離地,被攔腰抱向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