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艾瑪
在中央司令部一旁的地堡裏，這個擁擠的難民營中，我終於好好地睡了一覺。不過，並不是地點本身讓我睡得安穩，而是因為我暫時卸下了肩上的重擔。詹姆斯已經知道我懷孕的消息，和我一樣，他既喜悅又害怕，不僅因為這件事，也因為我們在地表的重聚——當然了，現在應該也算在地表。
這是數周來第一次，我醒來後能見到他的身影。他安穩地睡著，艾莉蜷縮在我們中間，裹著多層毯子。在清晨，中央司令部地堡裏還比較暗，我們隔間頂部的繩子縱橫交錯，周圍掛著白色床單，外麵的過道亮著一排排LED燈，透過床單看去正閃著微弱的亮光。
我的身體依舊會疼痛，但已經有所好轉。我應該服一片止痛藥，但我不能服用，或者說不想服用，因為那樣會影響胎兒發育。
艾莉的左臂搭在我身上，仿佛害怕我會丟下她獨自離開。我輕輕挪開她的手，撐著毯子想坐起來，但手臂傳來一陣嘎吱的聲響。
盡管我很小心，詹姆斯還是被我吵醒了。他睜開眼看了看艾莉，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起身為我搭了把手。
我拉開掛著的床單，看到過道對麵的麥迪遜正在織毛衣，大衛和孩子還在一旁熟睡。
“嘿，”我揮著手小聲喊道，“你能幫我們照看一下艾莉嗎？”
她點點頭，我和詹姆斯最後看了艾莉一眼便離開了。我撐著拐杖慢慢往前走，詹姆斯的步速也跟著我慢了下來，他裝作若無其事，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等我們抵達開放區域角落的用餐區後，他小聲地問我：“睡得還好嗎？”
“很久沒睡得這麽好了。”
“我們沒有咖啡，但是有大西洋聯盟軍隊用的興奮劑藥片。”
“算了，”我指了指腹部，“誰知道藥裏有什麽成分，還是謹慎點兒，安全第一。”
他熱了幾份即食口糧，放在桌上。
“我之前和福勒簡單聊了一下，他告訴我你在下麵做的事情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
“幫助大家活下來。”
我搖搖頭，咽下嘴裏的煎餅，說：“遠非如此，我的方案差點兒害死那些逃生通道裏的人呢。”
“你給了他們希望，艾瑪，他們需要希望。而且我知道，你也一定很害怕，但你還是主動站出來照顧他們。你真的很勇敢。”
聽到這兒，我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發燙：“我隻是盡我所能罷了，當時的情形真的非常恐怖，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是，我們一直在挖掘，進度一直非常緩慢，計劃根本趕不上變化。我想著如果我們挖到空隙或者疏通電梯井，就有機會把你們救出來，但留給我們的時間遠遠不夠。”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接下來我們隻是默默地用餐，沒有再談論什麽。我在思考當時可能出現的其他後果，結果或許會因為一些細節而全然不同。我知道詹姆斯一定也這樣想。
他收拾幹淨餐桌後，又嚴肅地對我說：“有些東西我們要討論一下。”
“聽起來不太妙。”
“也不算吧，你知道現在營地裏的小孩數量比大人多嗎？”
“是的，我知道。”
“那個——”
“好。”
他看起來有些驚訝。
“我答應了，如果你是想問我能不能領養一兩個小孩的話。”
他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都很忙，但我想我們應該分擔其他一些家長的負擔。”
“具體要怎麽做？”
“等稍後團隊開會的時候再詳細研究吧，我想夏洛特是負責這項事務的最好人選。”
“我也同意。”
“不過，我和格裏戈裏在救援過程中找到了一個叫薩姆·伊士曼的小男孩，比艾莉要大幾歲，我覺得他就很合適。”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見見薩姆？”
“現在就可以，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
“好。”
地堡裏的其他幸存者陸續醒了過來，走到用餐區域，不過很多人拿了食物便返回了自己的隔間。
我和詹姆斯穿過狹長的過道，來到一塊開放區域，堅硬的水泥地上鋪滿了厚厚的軍用毯，上麵至少躺著四十個孩子，其中多數還未醒來。有幾個醒著的正在玩平板，還有幾個在哭，七個孩子的手腳還打著石膏。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是由詹姆斯和格裏戈裏救出來的。
夏洛特坐在角落一旁，正看著膝蓋上放著的平板。她麵容憔悴，雙眼凹陷，有很深的黑眼圈。我對她點頭示意，她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不僅是食物短缺的問題，這麽多孩子得不到妥善安置讓她備感焦慮，但她現在隻想和孩子們待在一起。
詹姆斯走到他們中間，在一個玩著平板的男孩身邊停了下來，他的毯子一旁還放著一架塑料飛船模型。
詹姆斯蹲下身，看著男孩，語氣和緩地問道：“嗨，薩姆，我是詹姆斯，還記得我嗎？”
男孩視線離開平板，上下打量著詹姆斯，點了點頭。
“你感覺好點兒了嗎？”
男孩又點點頭。
詹姆斯指著我告訴他：“這是我的妻子，艾瑪。”
他迅速瞥了我一眼，露出一個試探性的笑容。我走過去，雖然身體的疼痛還未消退，但我還是盡力在他們一旁蹲了下來。
“嗨，薩姆，”我小聲地說，“很高興認識你。”
詹姆斯接著問道：“薩姆，你想不想去我們那邊坐坐？”
男孩看了看周圍，表情有些困惑。他依然一言不發。在這裏，他獨自一人，無家可歸，內心一定驚恐萬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你想問什麽都可以，”詹姆斯指了指一旁的塑料飛船，“不如這樣，我們可以給你展示真正的飛船的圖片和視頻，你想看嗎？”
薩姆低下頭，看著地板。
“來吧，可有意思了。”詹姆斯朝他伸出一隻手。
薩姆盯著詹姆斯伸出的手良久，最後終於接受了他的邀請。他拿上平板和塑料飛船，以及其他一些東西。
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腿部受傷情況看起來比我嚴重一些。詹姆斯高大的身軀夾在我和薩姆中間，我們三人看起來像一個飽經風霜的家庭。雖然眼下困難重重，但我們還遠沒到出局的時候。
我們在餐廳又拿了幾包即食口糧。回隔間的路上，薩姆緊緊地抓著詹姆斯不撒手。回到隔間後，我發現艾莉不見了，立馬感到一陣恐慌。我立刻去了對麵麥迪遜的隔間，看見艾莉正在裏麵和歐文、艾德琳玩耍，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對麥迪遜說：“你能繼續照顧她一會兒嗎？”
“當然。”
回到我們的隔間，薩姆坐了下來，四處張望，依然不確定這是怎麽一回事。我也坐了下來，一旁的詹姆斯拿出了兩包即食口糧。
“想吃哪個，薩姆？蘋果麥片還是法式吐司？”
薩姆指了指麥片。
“好選擇。”
薩姆一點兒也沒客氣，直接狼吞虎咽吃完了整份麥片。
我想和他說慢點兒吃，但詹姆斯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打斷薩姆。的確，現在不是糾正他的時候，我們需要讓他吃飽。
詹姆斯將平板遞給我，對他說：“剛才答應你的，艾瑪會給你展示真正的太空飛船。”
我打開國際空間站和超級母艦的最新視頻。
薩姆瞪大了雙眼，依然沒有說話。
詹姆斯指著平板告訴薩姆：“飛船現在就在地球上麵，這是我們建造的。看到那兩艘飛船中間的小東西了嗎？那就是新的國際空間站。我們以前也有一個類似的，”他指了指我，“艾瑪以前就在上麵工作，她還是指揮官，負責管理上麵所有宇航員和監督各種科學實驗。”
聽到詹姆斯的吹噓，我臉紅了，連忙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我播放的這段視頻來自一個補給艙，我們幾個月前將它發射上了國際空間站。薩姆兩眼發光、聚精會神地看完了視頻。
“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會登上那艘飛船。你想親眼看看嗎？”
薩姆興奮地點點頭，然後又皺緊眉頭，眼裏露出了一絲恐懼，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他顫抖地問道：“我……我媽媽和爸爸在哪兒？”
詹姆斯眼睛也不眨地說道：“以後會告訴你的，我向你保證，薩姆，就像我保證會給你看飛船的視頻那樣。你相信我嗎？”
薩姆眼睛望向別處。
詹姆斯接過平板，打開一部動畫片，展示給薩姆：“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這部動畫片，片名叫《太空拉布拉多》。”
平板開始播放動畫片頭。一艘飛船正在飛速穿越太陽係，飛過了地球、月亮、火星和金星。兩隻穿著航天服的拉布拉多獵犬坐在駕駛室裏，拉下操縱杆讓飛船上下彈跳。
詹姆斯舉起平板，坐在薩姆旁邊，和他一同觀看。畫麵中，兩隻拉布拉多獵犬駕駛飛船降落在一個布滿岩石的星球上，四處探險，身後還跟著一名人類宇航員。
就像先前被超級母艦視頻迷住那樣，薩姆看得十分投入。漸漸地，他緊緊依偎在詹姆斯身旁。
看了兩集後，詹姆斯拿起兩包即食口糧，他問薩姆：“餓了嗎？”
薩姆點點頭。
“想吃哪一種？碎牛肉餅還是燉牛肉？”
薩姆指了指碎牛肉餅。他一邊看著動畫，一邊慢慢地吃著。
“薩姆，其實我小時候也不愛說話。”
薩姆抬起頭看著詹姆斯。
“真的，要讓我說話可難了，有些話我就是不願意說，甚至是害怕說。我整天窩在房間裏看書，夢想著長大後有一天能親手建造我想要的東西。建造那些能幫助我們，也不會對我們指手畫腳，更不會在意我們說什麽或做什麽的機器。但是，你猜怎麽著？”
薩姆認真地聽著。
“經過一段時間後，我突然又願意說話了。其實很多人都一樣，與人交談會變得越來越容易，但你得不斷練習，”詹姆斯頓了頓，“我希望你能知道，你可以放心和我們交談，暢所欲言。如果有時候你不願意說，或者感到比較困難，我們也不會生氣。我們願意傾聽，也想幫助你，你明白嗎？”
薩姆微微點點頭，在下一集動畫開始後偎依得更緊。又看了一個小時，他睡著了。
詹姆斯關掉動畫，放下平板，繼續讓薩姆靠在自己身上沉睡。
“所以你已經決定好了？”我小聲地問他，“我們要用那些飛船離開地球？”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待在地球上會麵臨很多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能源，我想不到任何解決辦法。”
“但是——”我低聲說道。
“但是離開地球也會麵臨很多問題。”
“比如說？”
“短期來講，首先就是要說服人們離開地球。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團隊其他成員會不會同意。格裏戈裏肯定不會，他想留在地球繼續戰鬥，而且趙民應該也不會同意，他不會支持太過冒險的選擇。至於哈利……他也許會同意，田中泉和夏洛特會怎麽想我也猜不透，福勒和厄爾斯也一樣。”
“那我們得說服他們。”
“對，”他低頭看著薩姆，“你覺得他怎麽樣？”
“我挺喜歡他的。”
詹姆斯笑了：“我也是。”
過了一會兒，詹姆斯小聲對我說：“不過和他說話要慢一點兒，這點很重要。”
“好。”
“而且可以的話，盡量多用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我今天問了他很多問題，但我們得讓他自己主動開口，在事情上多問問他的意見。”
“我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躺在毯子上看著天花板，薩姆就在我們中間安靜地熟睡。
“接下來怎麽做？”
“我覺得剛從堡壘出來的人需要幾天調整自己，我們可以晚一點兒再討論。”
“亞瑟現在在哪兒？”
“還被關著。”
“他願意被關著？”
“畢竟有七支步槍指著他呢。”
“你相信他嗎？”
“不相信。”
“你覺得他會出賣我們？”
“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我們隔間的簾子被拉開，哈利探進頭來，說道：“嘿，無人機馬上要抵達四號營地了，”他看到薩姆正在睡覺，立刻降低了音量，“不好意思。”發現這小孩不是艾莉後，他又愣了一會兒。哈利對著詹姆斯溫柔地笑了笑，對我們這種善良之舉表示支持。
我們告訴麥迪遜又得麻煩她多照看一個孩子，幸好她並不介意。走出隔間，不知哪裏又傳來孩子的哭聲和爭吵聲。之前在堡壘，我告訴大家一切很快就會過去，我們馬上就能回家。但現在大家無家可歸，我的空頭承諾在現實麵前不堪一擊。孩子們不能出去玩耍，也無法回家拿自己心愛的玩具，和家長一樣，他們的許多朋友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
來到情報室，遠處牆上的一排排屏幕正播放著無人機傳回的實時數據。團隊一些成員已經到場，厄爾斯上校、田中泉、夏洛特和趙民正圍坐在會議桌旁。我和詹姆斯還有哈利坐下後，福勒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格裏戈裏，他看起來疲憊不堪。我知道格裏戈裏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我無法想象他失去莉娜後有多麽痛心疾首。
我們看著牆上的屏幕，畫麵顯示了被白雪覆蓋的營地土地。一個巨大的圓形凹坑位於營地左側，那是小行星撞擊坑，像一個嵌在蒼茫大地上的光滑大碗。更遠處，一塊塊突起點綴著平坦的雪地，那些是住房廢墟，半埋在白雪下麵，看上去像是被雪覆蓋的灌木叢。
“無人機正在穿過營地南邊。”詹姆斯說。
“看起來小行星沒有命中營地中心，而是落到了營地邊緣。”福勒說。
“沒錯，”詹姆斯說，“這既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我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還沒來得及問，福勒便接著問道：“能看出小行星大小嗎？”
詹姆斯拿起平板，點開一段無人機傳回的靜止遙測影像，在撞擊坑中間畫了一條測量線。
“我覺得大小大概是撞擊我們堡壘的小行星的十分之一。”
隨著無人機不斷飛行，房屋殘骸也越來越高。很顯然，離撞擊坑越遠的房屋受到的影響就越小。不過畫麵依然沒有顯示出任何熱源信號。
大西洋聯盟的所有營地曾經都建有種植糧食的溫室和存儲倉庫。其中一些營地，比如七號營地，還建有專門用途的工廠和倉庫。每個營地裏，居民住房都集中在營地中心區域，倉庫和溫室則位於營地邊緣。我一直不知道這樣布局的原因，但我猜測是出於軍事目的。降落在我們這兒的小行星威力足以摧毀七號營地所有的溫室和倉庫，但四號營地則沒有我們這般損失慘重，也許他們的一些存儲設施能得以幸存。
詹姆斯從大西洋網上調出一張城市規劃文件：“壞消息是小行星基本直接命中了營地南邊的主要糧食倉庫，”他按了按平板，給無人機下達了新指令，“接下來讓無人機繞著營地邊緣飛行，看看有沒有其他設施完好無損。”
第一個倉庫映入眼簾，它隻剩下一堆殘骸。
“那應該就是右邊的第一個溫室，已經完全被毀了。”詹姆斯說。
一分鍾後，遠方又出現另一個倉庫。它的高牆已經彎曲，上麵留下了許多小洞，但整體依然屹立不倒。
“這個是412號倉庫，四號營地的第二大倉庫。”
“別告訴我那裏麵全是輪胎和汽車部件什麽的。”哈利說。
“我們運氣不錯，”詹姆斯說道，“從大西洋聯盟的存貨清單上看，裏麵存儲的是食物、水和多餘的房屋部件。”
“太好了。”哈利非常高興。
當無人機抵達倉庫後，倉庫裏亮起了熱信號。是幸存者。
詹姆斯也很高興：“情況不錯，無人機統計裏麵應該有一百個幸存者。”
“幹得好，詹姆斯，”福勒說，“這倉庫有多大？”
“根據大西洋聯盟的記錄來看，大概有九千多平方米。”
“是地堡的十倍。”
“而且，”詹姆斯繼續說，“頂部還有太陽能電池板。”
福勒點了點頭：“前提是建築整體結構還牢固，”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花板，“應該比我們這個地堡結構更牢固，我們可以開始計劃搬到那裏去。”
“我同意，”詹姆斯說，“我會帶領一個團隊。要是有直升機就好了。”
“四號營地有一個軍用庫房，”厄爾斯上校說，“不過離撞擊位置很近，已經被毀了。”
“這也許正是網格選擇那裏作為小行星墜落地點的原因，”詹姆斯說，“毀掉我們的食物、武器和生存裝備。”
“每個營地都有軍用庫房嗎？”趙民問。
“對，”厄爾斯回應道，“但它們多數體積不大。聯盟外圍的營地設施最大，如果遭到入侵，那裏將是我們的戰爭防線。靠內側的營地則設有更多的自動空中防禦裝置，但那些現在都派不上用場了。”
“希望在搜查完其他營地後，我們能找到更多需要的東西吧，”詹姆斯說，“食物是我們的首要必需品，我們會繼續搜索七號營地剩餘部分，其實我們已經搜索得差不多了。”
“我們還剩多少食物？”我問。那段饑餓的日子，我仍然記憶猶新，它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如果廢墟中沒有更多食物的話，眼下還夠我們吃七天。”
“去四號營地要多久？”
詹姆斯看了看厄爾斯，後者對貨車行駛速度的判斷更為精準。
“很難說，你們說的應該是軍用貨車或者運兵車吧？”
詹姆斯點點頭。
“嚴格來講，它們不是以速度見長。在以前道路還是沙地時，我們隻需要幾個小時就能抵達四號營地。但現在誰知道呢？道路狀況是主要問題，現在到處都積滿了雪，下麵可能還埋著廢墟、被遺棄的載具之類的，可能還有小行星撞擊後落回地麵的噴射物，它們都會使路麵狀況變遭。”厄爾斯又思考了一陣，“為了清理出道路，我們為幾輛貨車加裝了犁片，但有些地方，我們可能不得不離開道路行駛。雪下的沙地很可能已經變得泥濘，導致輪胎下陷。以防萬一，我們還應該裝上雪地履帶輪。由於要清掃道路，領頭貨車的燃料電池必定會迅速消耗。雖然可以進行輪換，但據我估計，車隊中途還是得停下充電，而且降低的太陽能輸出也會影響進度。”
“最快可以多久到？”福勒問厄爾斯。
他歎了口氣，思考一會兒：“也許三十個小時，我真沒把握。”
“到那裏之後怎麽行動？”福勒又追問道。詹姆斯則看著厄爾斯，仿佛在想這算不算一次軍事行動。
厄爾斯對詹姆斯說：“還是你講吧。”
“在和四號營地取得聯係後，我們應該先用運兵車運一些食物回來。如果倉庫清單無誤，他們的食物儲備要比我們多得多，而且我們應該也有他們需要的東西——比如說藥物。除此之外，我覺得應該繼續前往下一處營地，等我們抵達四號營地時，無人機應該就能傳回最新數據，其他營地也許受到的影響更小。我想應該不斷前進，盡快和所有營地取得聯係。”
“你要去？”我不假思索地問出了這句話。在和詹姆斯經曆過生離死別後，我再也不想和他分開半刻。
“是的，我想親自看看那些倉庫裏有什麽能用得上的東西，這對我們非常重要。”詹姆斯移開了視線。
他接著又對格裏戈裏說：“一起嗎？”
“好。”格裏戈裏小聲地回答。
詹姆斯這麽問，是因為他害怕如果把格裏戈裏留在營地的話，格裏戈裏會對亞瑟做出不好的事情。不僅如此，他也是為了幫助自己的朋友，讓格裏戈裏忙碌起來，暫時忘記發生在莉娜身上的悲劇。
“我會派六名最好的手下跟你們一起，”厄爾斯說，“幸存者中還有一個步兵軍官布萊特維爾上尉，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
“是的。”
“她擁有的戰鬥經驗比我的手下豐富，我推薦她參加這次任務。”
“榮幸之至。”詹姆斯又轉向田中泉，“他們可能還需要醫療援助。”
“當然，這邊的情況也穩定了，可以給他們提供醫療援助。”
“要我陪你去嗎？”哈利問，“隻要你開口，我馬上答應。”
“謝謝，但我想你還是留在這兒繼續搜索廢墟、清點物資吧。我們需要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要做的，機器人技術很有可能會成為下一步的重要部分。我們兩人至少應該活一個。”
哈利打量了詹姆斯一會兒：“那樣的話，如果在我們當中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我情願那個人是你。”
詹姆斯搖搖頭否定道：“你在堡壘下麵待得太久了，需要更多時間好好恢複。我一直在中央司令部地堡，食物充足，精神狀態也良好，而且全世界都認識我，拋頭露麵的代表工作還是交給我吧。”
“談判代表。”趙民說。
“沒錯。物資就是生存的籌碼，到了他們那邊肯定少不了一番談判。”
“你之前提到了藥物，”趙民說，“如果他們不需要怎麽辦？那我們能給他們什麽？如果其他營地的狀況都和四號營地一樣，那我們七號營地的狀況應該是所有營地中最為慘烈的。”
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其他營地的幸存人口、食物和生存空間應該都要超過我們，但我們有他們無法拒絕的籌碼——離開地球的方法。而且我們有亞瑟，他應該是全世界唯一能幫助我們離開地球的人。不過團隊暫時還未商討做出決定。
詹姆斯十分謹慎，他隻是說道：“到時候再看他們需要什麽吧。”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團隊都在討論這次的任務計劃。到了晚上，士兵已經將車隊裝滿物資，第二天一早便會出發。我察覺到詹姆斯有些不安，不知是否是因為發生在奧斯卡身上的事情，他變得更加謹慎了，因為沒人知道網格是否還隱藏了什麽陰謀詭計，但我很高興他謹慎起來，那種恐懼能幫助他生存。
當晚我們決定讓艾莉和麥迪遜他們一起睡，隔間裏隻留下我和詹姆斯還有薩姆。
他們兩人一直看《太空拉布拉多》直到深夜，詹姆斯偶爾會對動畫裏的情節發表自己的看法，為的是鼓勵薩姆積極說話，但是他一直沉默不語。看來要讓薩姆多說話還需要一段時間。
終於，詹姆斯關掉了動畫。
“抱歉，薩姆，該睡覺了，明天可是個大日子。”詹姆斯對他說，“我和艾瑪希望你今晚能在這裏睡，可以嗎？”
薩姆點點頭，躺在了我們中間。他依偎在詹姆斯身邊，過了一會兒，他哭了起來。詹姆斯輕拍著他後背：“沒事的，薩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向你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