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艾瑪

食物隻夠撐五天了。有些大人已經不再離開房間。孩子們驚恐不安，我也一樣。

今天早上廚房召開會議時，福勒問：“有什麽新進展嗎？”

沒有人開口，接著所有人都默默離開廚房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忙活自己的事情。對此，我已經習以為常。

無論我如何努力，依然會忍不住去擔憂現狀，特別是對安吉拉·史蒂文斯。

在她進入輸水管四個小時後，我們收到她五次拉動繩子的信號，表明她已經到達了蓄水層。

但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收到過她的任何回應，或表明她已經到達地表的信號。

我暗自安慰自己，或許是繩子斷了，又或許是她為了爬上地表，不得不解開繩子。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依舊毫無蹤影，繩子那端也沒有她的信號。

眼下這種情況，結果已經非常明顯：史蒂文斯死了。

我總是想起她的勇氣和自我犧牲精神。

我也總是會想起詹姆斯，我很想知道他身在何處，為什麽還沒回來。

不僅是安吉拉·史蒂文斯缺席，許多大人也不再參加地下室讀書會。今天的主題是信念的力量，以及它的陰暗麵。

我們此時所缺少的是信念，我們應該相信事情會有轉機。我原本指望這些互助小組和讀書會的課程能把希望的理念傳遞給大家，但這隻在一小段時間內有效。現在，我們需要一些新的東西。

讀書會結束，所有人起身離開時，我叫住了福勒。

“什麽事？”他的聲音回**在昏暗的洞穴內，LED燈照亮了周圍的天花板，混凝土的柱子在四周投下陰影。

“他們正在失去希望。”

福勒的臉色很差，額頭上的皺紋看起來要比當初剛到地堡時更加明顯，他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他挪開了視線，說：“我知道。”

“我們要做點兒什麽。”

“我們現在還能做些什麽，艾瑪？”

“我們可以挖。”

“挖什麽？”

“挖緊急通道，雖然風險不小，但誰知道呢，也許我們能成功。回到地麵後，我們就可以幫助詹姆斯他們了。”

“挖掘是一項體力活，我們現在這副行屍走肉一般的模樣恐怕難以勝任。”

“有些人的身體狀況目前還可以勉強勝任這項工作，但一周後可就說不準了，所以我們現在才應該抓緊時間，我們需要重新找回希望，相信還有活下去的可能——現在還有一些能挽救我們所有人生命的事情可以做。”

他沒有看我，隻是凝視著我身後的黑暗區域。

“勞倫斯。”

他的視線重新回到我身上，仿佛剛剛意識到我的存在：“嗯，好的，我會……和厄爾斯談談的。”

我將手放在他肩上，說：“我去跟他說吧，勞倫斯，你回去好好休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我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名挖煤工。

總共十一人——九名士兵加上我和趙民——正擠在逃生通道裏挖掘，頭燈照亮了我們前方的道路。

在下午剛剛開始挖掘時，裏麵還潮濕且陰冷，現在簡直像是在蒸桑拿。

士兵們輪流挖掘，其中三人負責開鑿塌方並清理碎石，其餘的人則暫時在一旁休息。在已經清理出來的區域，我和趙民搬來餐廳的桌子，利用它們撐住通道頂部，以此保護通道並防止頂部掉落下碎石。

我們取得了一些進展，但這隻是杯水車薪，可我們還能怎麽辦呢？

一天下來，我渾身疲憊，去浴室衝了個澡，最後一絲力氣隨著身上的塵土一同衝進了下水道。

我不應該親自去幫忙的，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我應該好好休息。可如果我們沒法逃出生天，就算我休息也毫無意義。

每一天，我們的挖掘速度都在減緩，但我們沒有放棄。我們用簡易的鶴嘴鋤和鐵鍬叮叮當當地挖個不停，那是我們為了逃出生天做的最後掙紮。

我坐在陰暗的隧道裏，頭上沁出大顆的汗珠，心裏祈禱能早日迎來轉機。通道盡頭的挖掘聲停止了，突然傳來很大的隆隆聲，我腳下的土地開始晃動起來。

我筋疲力盡，一時無法仔細思考發生了什麽事。慢慢地，我的頭腦逐漸明晰，像汙濁的水池逐漸被淨化，開始變得清澈。

隧道頂部的灰塵開始從桌子周圍傾瀉而出。

地震了。也許又是小行星撞擊。

隧道裏傳來叫喊聲，我撐著自己想站起身來，但雙腿不聽使喚。靠著用桌腳做成的簡易拐杖，我終於站了起來。

四周的牆體開始彎曲裂開，仿佛受傷的野獸發出的痛苦哀鳴。

我望向隧道盡頭，突然，大家的頭燈都熄滅了。

怎麽回事？燈怎麽滅了？

我附近的金屬管裂開，發出刺耳的聲音。落石砸到其中一名士兵身上，打碎了他的頭燈。

這時我知道燈為什麽滅了——因為他們已經被砸中了。

我抬頭望去，通道的金屬頂部正在斷裂，一塊碎石朝我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