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驚魂
晚上八點，柯頓跟父母謊稱要和同學一起去看電影，早早地就溜了出來。為了消磨多餘的時間，他走路來到圖書館門口。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肖恩和陸華居然比他來得還早。
柯頓看了看表，瞪眼道：“才八點四十，你們倆就來了？還真守時呀。”
“準確地說，是八點鍾就在這裏了。”陸華有幾分惱火地說，“為了能出來，我跟我媽說要去參加同學的生日聚會，沒吃晚飯就出來了。然後隻有去找肖恩。”
“那你們也不必這麽早就等在這裏呀！”柯頓說。
“嗬嗬——”肖恩苦笑兩聲，“我也不想這麽早就出來呀，可我正在跟我媽說晚上要去陸華家玩兒的時候，他就出現在了我家門口！我隻有隨機應變地說陸華是來叫我的，便匆匆拉著他走了，結果在外麵閑逛了兩個多小時！”
“你們倆真沒有撒謊的經驗。”柯頓翻了個白眼，“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要事先商量好。”說完坐在圖書館前麵的石梯上。
肖恩雙手抱在胸前，望著柯頓身後黑漆漆的舊圖書館說：“我們在這裏站了幾十分鍾，發現這個地方晚上還真有點兒陰森森的，連過路的人都沒幾個。”
“這裏本來就接近郊外了嘛，很正常。”柯頓說。
“而且從我們八點鍾來到這裏，就發現圖書館的大門是從外麵鎖著的。可見老羅早就出來了。”陸華若有所思地說。
這句話讓柯頓聽得有些糊塗，他問道：“什麽意思？圖書館不是六點鍾就關門了嗎？老羅當然早就出來了。”
“哦，不——柯頓。”陸華突然想了起來，“我以前忘了跟你說了，老羅是個單身的外地人，他在這個城市沒有別的住所。自從十幾年前來圖書館工作後，他就一直住在這座圖書館的一間小屋裏。”
“什麽？”柯頓驚訝地說，“他就住在圖書館裏？一個人？那他還要叫我們去什麽麗山公園後山見麵，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就在這裏不就行了？”
陸華聳著肩膀說：“我也很納悶。唉，不過，這件事情奇怪和反常的地方才隻這一處嗎？所以我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了。”
肖恩說：“反正一會兒見了老羅就什麽都清楚了。”
他們三人又繼續聊了會兒天，柯頓再次看表：“都九點十分了，蘭茜到底來不來呀？”
肖恩說：“打她的電話問一下吧。”
柯頓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正要撥通蘭茜的電話號碼，就看到遠處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正是蘭茜。
柯頓從石梯上站起來，三個人迎了上去，柯頓有些埋怨地問道：“你怎麽遲到這麽久？”
“你沒看見……我都是跑著趕過來的嗎？！”蘭茜大氣不接一口地說，“你們不知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不過，我猜我媽現在已經發現了。”
“老天啊。”陸華感歎道，“你回去的時候你媽會殺了你的。”
“為了地球的命運，我豁出去了。”蘭茜大義凜然地說。
“那就走吧，得快點兒才行。”柯頓說。
四個人沒有再耽擱，順著小路趕到了距離圖書館隻有幾百米遠的麗山公園後山。
這是一座位於郊區的人造森林公園。白天的時候，人們多數是來這裏跑山、散步或呼吸新鮮空氣的。到了晚上，這片黑暗幽靜的山林便成為情侶們幽會的絕佳之地。柯頓等人走在後山的小徑中，不時看到幾對在樹林中親昵的戀人，或聽到黑暗中傳來幾聲嬉笑怒罵——置身於此，幾個少年都感到臉紅耳臊。
“真該死！”蘭茜低著頭尷尬地罵道，“這個老羅就不能把我們約在一個咖啡館或夜宵店見麵嗎？非得要到這種鬼地方來！而且還是在半山腰那片橡樹林中！他是不是希望我們像電燈泡一樣把每個人都照亮，他才滿意？”
“別發牢騷了，蘭茜。裝作沒看見就行，這不關我們的事。”陸華壓低聲音說。
他們沿著盤山小路向山上走，越往上走人越少。等他們來到老羅指定的那片橡樹林時，林中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踏進這片黑暗的橡樹林，蘭茜不禁打了個冷戰，說道：“這裏……沒有人約會嗎？”
“如果是我，也不會選擇在這裏約會的。”柯頓環顧著四周說，“這裏安靜過頭了，而且一絲燈光都沒有，看上去陰森恐怖。”
肖恩也朝四周望去，說：“現在的問題是，老羅在哪裏？”
“也許他在樹林深處等著我們？”陸華皺起眉頭，忍不住也罵道，“這個老羅一定是瘋了！他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非要在這裏說？我希望他一會兒跟我們講的事情能對得起我們到這鬼地方來！”
柯頓說：“都走到這裏了，還有什麽辦法？進去找找他吧。”
“等等，”蘭茜的身子往後麵縮了一下，“我們真要進去呀？”
“你害怕了，蘭茜？”柯頓說，“要不你先回去吧。”
蘭茜往後看了一眼那條漆黑的山路，咽了口唾沫：“算了，我還是跟你們一起走吧。”
“走吧，看著點兒腳下。”陸華提醒道。
四個人朝橡樹林深處走去，他們的腳踩在枯樹葉或小石子上，發出各種怪異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蘭茜的手不自覺地挽住柯頓的臂膀。
走了一小段之後，陸華最先看到前方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人影。他快步走了過去，問道：“是老羅嗎？”
那個人背對著他們，並沒有回過頭來，陸華再走近一些，喊道：“老羅？”
這一次，那個人回過頭來。幾個人這才看清楚，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在樹下親吻的年輕情侶，隻不過男的把女的身體全擋住了，才讓他們誤以為是一個人站在樹下。
“噢，噢——”陸華尷尬地擺著手說，“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那對戀人受到幹擾後，仿佛氣氛被破壞了，兩人挽著肩膀掃興地離開了這裏。
蘭茜惱火道：“真是見鬼了！我們該不會被老羅給耍了吧？”
“沒理由呀——”陸華皺著眉說，“柯頓，現在幾點了？”
柯頓看了下手機，說：“九點三十五，時間正合適呀！這個老羅到底怎麽回事？”
肖恩問：“我們還往前走嗎？”
柯頓說：“不能再繼續朝前走了，不然我們會忘記回去的路。在這片樹林中迷路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那怎麽辦，我們就這樣回去了？”肖恩不甘心地問。
柯頓一時也沒了主意，就在幾個人猶豫不決的時候。蘭茜突然看見林子的右側走過來一個人，她對大家說：“你們看，那個人是老羅嗎？”
陸華將眼鏡的邊框抬起來仔細觀察了一陣，說：“應該是老羅。”
“我真想狠狠罵他一頓！”蘭茜惱怒地說，“他叫我們到這裏來分明就是體驗恐怖片拍攝現場的！”
說話的時候，那人已經走近了。陸華上前問道：“老羅，你到底在搞什麽鬼？把我們叫到這裏來，你又……”
話說到一半，陸華停住了。他這次看清楚了，這個人根本不是老羅，而是一個陌生男人，由於光線太暗，他看不清楚這個人的長相。這個人一副奇怪裝扮——黑衣黑褲，頭上還戴著一頂黑色鴨舌帽。更怪異的是，在這漆黑的夜裏，他居然還戴著一副深色墨鏡。
陸華正打算跟那人說自己認錯人了。黑衣男人突然開口道：“你是陸華嗎？”
陸華顯然被這句話驚呆了，他張著嘴巴盯著那人，另外三個人也和他一樣。好半天之後，陸華才木訥地問道：“你是誰？你怎麽認識我？”
黑衣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我是老羅的朋友，他今天晚上有些事不能來了，所以委托我到這裏來見你們。”
幾個人目瞪口呆。柯頓問道：“老羅出什麽事了，他為什麽不能來？”
“他生病了。”黑衣男人沙啞地說，他的嘴似乎變得很幹，“是急病，所以來不了了。”
陸華突然懷疑地盯著他說：“是嗎？那他怎麽不打個電話跟我說？”
“他病得很重，不能打電話了。”那聲音幽幽地說。
柯頓的眼睛在眼眶中迅速轉了兩圈，說：“那就算了吧，我們改天去探望他，等他病好了再說吧——陸華，我們走。”
“請等一下。”黑衣男人說，“老羅委托我到這裏來，是想請你們把那本書交給我。”
“書……那本詩集？”陸華感覺有些不對，“可是……我為什麽要交給你呢？”
“況且你也沒帶來，對嗎，陸華？”柯頓上前一步，從後麵扯了陸華一下，“你把那本書放在家裏了，對吧？”
“你帶了，我知道你帶了。”黑衣男人陰冷地說。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但柯頓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剛才冷笑了一下。
“它現在就在你的身上。”黑衣男人說。
陸華不自覺地朝後退了一步：“不管我帶沒帶，這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把它交給你？就算是老羅本人來，他也不能強迫我把書給他。”
那個人沉寂了幾秒，然後把他的手伸到外套中去，一邊往外摸東西一邊說：“既然這樣，我就用一樣東西和你交換吧。”
柯頓心中猛地一抖，潛意識令他警覺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黑衣男人伸進外套的那隻手。在那東西掏出來的一瞬間，柯頓的頭皮像炸開一般，他一把上前，抓起陸華的手就往回拖，大喊道：“快跑！”
陸華在看到那把尖刀的同時已經完全嚇傻了，如果不是柯頓拉起他就開跑，恐怕他會在那一瞬間忘記雙腿的作用。而蘭茜似乎也跟柯頓一樣，有些不祥的預感，在那個男人把刀摸出來後，她立即厲聲尖叫了出來。但她剛剛叫出聲，便被肖恩和柯頓同時拖住，朝後麵奪路而逃。
四個人沒命地狂奔著，甚至不敢回過頭去看那黑衣男人有沒有追上來。他們迅速跑出橡樹林，然後朝山下衝去。也許是緊張和恐懼激發了人體的潛能，來的時候走了近二十分鍾的山路，居然被他們不到十分鍾便衝了下去，直到他們跑進一條亮著燈光、並有行人過往的大路上時，才停下來喘息片刻。
柯頓和肖恩俯著身體，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著粗氣；陸華和蘭茜已經癱倒在了路邊，一個用手捂著心髒，另一個雙手叉在腰間，狼狽得一塌糊塗，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
好幾分鍾之後，他們的體力恢複了一些，陸華牽著蘭茜從地上站起來，驚魂未定地問道：“我們……應該甩掉那個人了吧？”
柯頓搖著頭說：“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回頭去看過……不過，這裏是大街上，諒他也不敢追到這裏來行凶。”
“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驚險刺激的事。”蘭茜還沒有緩過勁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以為我們就經曆過呀？”柯頓瞪著眼說。
“剛才真是太危險了！”肖恩望著跑過來的方向說，“早知道會碰到殺手，真應該叫上傑克一起來！”
“傑克是誰？”柯頓問道。
“我爸爸從美國雇的私人保鏢。普通人十個都不是他的對手。”
“啊！”蘭茜叫道，“你怎麽不早點兒想起叫上這個人呀！”
“我怎麽知道會遇到這種情況？”
“別管這些了，我們趕快報警吧！”陸華從褲包裏摸出手機。
“報警的話，警察一定會通知我們家長的，到時候我們撒謊跑出來的事可就全穿幫了。”肖恩擔憂地說。
“天哪……”蘭茜嚇得麵如土色，“如果我爸媽知道我晚上溜出來是和你們三個一起去那‘情人林’，不知道會誤解成什麽樣呢。他們真會要我命的！或者是暑假剩下的時間都把我鎖在家裏，那也等於殺了我！”
陸華瞪大眼睛說：“你們還在擔心這些？我們剛才差點兒連命都沒了！如果不報警讓警察抓住那殺手，指不定他哪天又會來殺我們的！”
柯頓眉頭緊蹙：“可我們報了警也未必就有用。第一，這起事件過於古怪，警察不見得會相信我們的話；第二，這個殺手用墨鏡、帽子喬裝打扮，再加上當時又一片漆黑，我們根本不可能記住他的任何特征，這樣的話我們該怎麽去向警察描述殺手？而警察在根本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又怎麽去抓殺手呢？”
陸華緩緩放下拿著電話的手，問道：“那怎麽辦？我們對這件事放任不管？這樣的話我們將每天生活在危險之中！我猜那殺手這次沒能得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其實仔細想起來……”柯頓嚴肅地說，“這個殺手的身份或者說他的幕後操縱者的身份，根本就是明擺著的。”
陸華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老羅？是他雇的人來殺我們？”
蘭茜和肖恩一怔，這才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剛才他們都隻顧著逃命了，還沒來得及去想這個問題。肖恩說：“對了，那個人說是老羅委托他來‘見’我們的。至於老羅生了急病什麽的，根本就是胡扯。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想殺了我們，並拿走那本詩集！”
陸華下意識地摸了摸夾在衣服和身體之間的詩集，吐了口氣：“幸好我上山之前留了個心眼兒，沒直接拿在手上，不然可能已經被搶走了。”
蘭茜狠狠一跺腳：“看來我們之前猜得沒錯，這本詩集一定是屬於老羅的重要物品！否則他怎麽會為了奪回這東西不惜雇人來殺我們？”
陸華皺著眉說：“先別說得這麽肯定，也許這殺手和老羅沒有關係呢……”
肖恩望著他：“這不可能。想想看，今天上午老羅在圖書館門口跟我們說那番話的時候，周圍根本就沒別人。如果不是他，誰會知道我們今天晚上會去公園後山的橡樹林？”
“沒錯！他故意把我們騙到那個陰森幽暗的橡樹林，為的就是給殺手製造最好的行凶地點和機會！不然我之前就說了，他為什麽不把我們約在某個咖啡館或夜宵店見麵？”蘭茜激動而憤慨地說，“我們把這些告訴警察，讓他們直接去逮捕老羅吧！”
“別傻了，蘭茜。”柯頓搖著頭說，“我們根本就沒證據能證明是老羅把我們約到那地方去的，隻要他矢口否認，我們就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況且，就算他承認了這一點，我們也沒法證明殺手和他有什麽直接聯係，警察是不會根據我們的猜測或一麵之詞來抓人的。”
“那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蘭茜問。
柯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說：“我們別站在這裏說話了，天知道那殺手會不會還躲在附近！我們現在趕快回家，今天晚上絕對不要再出來。有什麽事明天白天再說。”
陸華說：“如果我們被殺手盯上了，那白天也不見得就安全。”
“我想他大概還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凶，否則也不會在晚上把我們約到那橡樹林見麵了。而我們明天一早，就要立即行動！”柯頓說。
“你打算怎麽做？”肖恩問。
“現在不說了。”柯頓看了下手表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快十點半了，“我們打車回家吧，明天早上電話聯係。”
“柯頓……”蘭茜有幾分局促地說，“你能……先送我回去嗎？”
柯頓點頭道：“好的。”此時正好從街道左側開來一輛出租車，柯頓抬手攔住它，對肖恩和陸華說，“幹脆我們四個坐一輛車走吧，讓它分別把我們送回家，這樣安全些。”
肖恩和陸華點了下頭，四個人迅速鑽進出租車，車子朝街道另一邊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