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

隔天,等他們抵達黃山警局的時候,胡離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上級打來的。主要內容是說重案四組的隊裏進了一個新人,以後在胡離手下工作,讓他好好帶著。

胡離與重案四組合作多年,由於調查能力出眾,早就簽署了長達五年的長期合作協議,老隊長又敢被調走,這種時候由他跟組員介紹新人,這才夠分量,能夠服眾。

畢竟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戰友,冷不丁加入了一個新人,不習慣還是有的,得由胡離好好疏導疏導。

辦公室外,站著一個穿警服的年輕人。看到胡離過來,原地站軍姿,敬禮,“胡先生好!”

“你就是新人?叫什麽?”胡離對待外人一貫不熱情,說話聲有點疏離與冷淡。

“我叫謝淮安,今年二十五歲,單身,家裏養了一隻貓!胡先生還有什麽想知道的?”謝淮安的個性直率,開朗活潑,僅僅幾句話就把弟兄們都逗笑了。

是個好相處的人,胡離也就放寬心了。

他穩重地拍了拍謝淮安的肩膀,風輕雲淡道:“以後隊裏都是兄弟,互相照應著,好好辦案。”

“是!”謝淮安中氣十足地應道。

隔了一會兒,他朝後探頭,“這位小妹妹也是隊裏的?那個組的?”

蔣夜鶯伸出一隻手,與他交握,客客氣氣道:“你好,我也是重案四組一員,我叫蔣夜鶯,很高興認識你。”

“看起來比我小,原來是師妹,以後好好合作。”

他話音剛落,辦公室裏就有人丟了一支筆砸他頭上,笑道:“組花師妹你也敢動?他叔就在這兒!就是咱們胡先生,你這膽子夠大的啊!再說了,追求小師妹的能排到黃山區外去,你算哪根蔥?起開起開,排我後頭去,我先追!”

“黃鶴你不要臉!這時候表白啊?歪心思這麽多!”剛才說話的是黃鶴,現在是蔣夜鶯的操白師兄。

操白道:“胡先生,你看看我,我配夜鶯怎麽樣?”

平日裏,胡離不插嘴這些事,他知道組員隻是開玩笑,都沒有惡意,也不會用猥瑣的詞欺負蔣夜鶯,一般掃個眼風,讓他們閉嘴也就完事了。

然而這次……

他頓了頓,冷著一張臉,道:“我分給你們的案子,已經有結果了?有了後續結果,我才好繼續調查工作。”

黃鶴嘀咕一句:“剛做完,現在休息一會兒。”

胡離抬眸,細長的眼睫微微掀起,斜了他一眼,嚴肅道:“你休息的每一分鍾裏,都有一起凶殺案發生。當刑警的,隻怕時間不夠,不能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你倒好,趁著上班,聊些兒女情長,當真是人民英雄。”

“我馬上去工作,把一個人當做兩個人使。小師妹,今生我的命給人民,咱倆來生再見!”黃鶴被他說得壓力極大,溜了溜了。

辦公室裏一瞬間鴉雀無聲,唯有翻動檔案的聲響。

胡離補充:“夜鶯,你帶著淮安。不懂的事情讓他去問你,嗯……這樣好了,讓他跟著你調查雪臣的案子,熟門熟路教起來也方便。”

“是,胡先生。”蔣夜鶯在隊裏不肯叫他小叔叔,因為一旦喊了這個禁忌的稱呼,她的輩分就更小了,還怎麽接近胡離?

她領著謝淮安出門,胡離還站在原地瞥了兩眼——都是單身,郎才女貌。蔣夜鶯這個年紀,也不是不能談戀愛,談個在他手下看著的人,知根知底的也挺好。

畢竟是自己人,敢欺負蔣夜鶯,揍起來也方便。

胡離這般想著,出了神。隔了好久,還在擔心蔣夜鶯的事情。

好像除了他以外,胡離誰都不信。畢竟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姑娘,不揣懷裏就不安心。

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合適的,還不如給自己養著。

呸,瞎說什麽。

胡離擰了擰眉心,回了辦公室。

蔣夜鶯還需外出一趟,去黃山區石橋公園一帶詢問日記本的事情,速度必須要快,刻不容緩。

等到上了車,她這才有機會看謝淮安的臉。這小子長得的確不賴,剃了個小平頭,頭發雖短,可露出了飽滿的額頭,頗為精神。他愛笑,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上揚,讓人心生好感。

蔣夜鶯不討厭他,謝淮安像個陽光的鄰家大哥哥,看起來也頗為好親近。

隻是,他略聒噪。

謝淮安問:“夜鶯妹妹,我們這是調查什麽案子?”

“雪臣的案子,等一下回去可以給你看看檔案。”

“雪臣?我有看新聞,好像是那個死在屋子裏的少女?”

蔣夜鶯點點頭,“對,是那個。”

“哦,”謝淮安目視前方,“調查到哪一步了?”

“初步判斷,留在現場的是兩個人,一個死者,一個不明者。我們拿到的物證裏有一本殘缺的日記本,現在知道了這本日記的出售地,所以要去調查,找出殘缺的頁麵。”

謝淮安燦然一笑,“那就讓我們一起調查,早日破案。”

“嗯。”蔣夜鶯冷冷淡淡地應了一句,她又不是那種活力四射的年輕人,實在是提不起勁配合他的動員工作。

車快要開到了,謝淮安突然問她:“夜鶯妹妹,你有男朋友嗎?”

蔣夜鶯呼吸一窒,“怎麽突然問這個?”

“如果你也是單身,那我們還挺有緣的。可以考慮深入交流一下,特別是在下班後。”

蔣夜鶯沒想到還能遇到一見鍾情的事情,幹咳一聲,說:“我雖然沒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意中人。”

“哦?不敢表白啊?”

蔣夜鶯的腦海裏浮現出胡離那張清雋的臉,工作時,他總是疑惑地望向她,不明白她朝他笑的含義所在。

“不能表白。”

謝淮安好奇心重,“為什麽?”

“秘密。”

“是隻可遠觀不可近玩的那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種?濯清漣而不妖的那種?”

“別問,開始調查了,帶好紙筆,我問,你記錄。”

謝淮安乖乖掏出小本子,邊寫下日期,邊笑道:“在沒得到男神芳心之前,隨時歡迎夜鶯妹妹依靠我。我很喜歡你,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蔣夜鶯一愣,幾乎是瞬間回頭,看向謝淮安,“你認識我嗎?總覺得你說的話很怪……”

“我看過報紙,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關注你了。”

“……”她突然沉默了。

蔣夜鶯掩埋這麽久的故事,居然在這一刻被人連根拔起。

他是為她好嗎?是關心她嗎?分明是殘忍,可能接近她也隻是出於莽撞少年那點可笑的保護欲。

蔣夜鶯裝傻,不再理他。

她計算好了黃山區石橋公園一帶一共有五家文具店,打算逐一詢問有關雪臣的事情。

原本信心滿滿的蔣夜鶯,在詢問了四家店無果後,遭受了沉重的打擊。

她寄希望於最後一家店,拿著雪臣的照片走進去,問老板:“老板,你見過這個女孩嗎?她來買過這本日記本。”

老板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蔣夜鶯很失望,猶不死心,再問:“這和一起凶殺案息息相關,希望您能好好回憶一下。”

老板的壓力很大,他皺眉,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問多少次都沒用。”

“這樣啊……”蔣夜鶯正打算離開,謝淮安突然指著門口的招聘廣告問:“你們這裏招工作人員?”

老板點點頭,“是啊,我平時在岐山區那個店裏工作,這裏得招個人看著。”

“之前有其他的店員工作,現在辭職了?”謝淮安問。

“對!”

蔣夜鶯明白了,之前賣貨的又不是老板,他怎麽會知道雪臣的事情?

她焦急地問:“那個店員的聯係方式能給我一個嗎?”

“她的手機號我不知道,不過她下午會來店裏算工資,你們可以等等看。”

“好。”蔣夜鶯很高興,對謝淮安刮目相看,這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然也進不了他們重案四組。

等到了下午,果真有一名年輕女孩來到店裏。她戴著遮陽帽,手裏捧著一杯鴛鴦奶綠,道:“老板,我來了,你可以給我算算六月的工資。”

“等一下,警察在這裏,找你有事。”老板答。

年輕女孩嚇了一大跳,“老板你為了拖欠工資,還喊警察黑吃黑啊?”

“……”老板無話可說。

蔣夜鶯幹咳一聲,解釋:“我不是來管你工資的事情,我想問一下,在你工作的時候,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她是不是來買過這本日記?”

年輕人的記憶力就是比中年人好,特別是女孩子,很記仇,也很敏感,平時裏沒事,什麽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記在心裏。

還沒看一分鍾,年輕女孩就猛吸一口奶綠,拍板:“我記得她!我知道她!”

行,這次算是找對人了。

蔣夜鶯帶她去附近的咖啡廳詳談,奶茶她包了。

年輕女孩滔滔不絕,道:“她那時候是一個人來的,穿著校服。問我日記本在哪區,我給她找了貨,順道問了一句,寫日記做什麽。她回答我,這是秘密。但是我從臉紅的樣子可以知道,肯定是拿來記錄心上人的故事!”

“那是幾月的事情?”

“這個真的記不清了,四五個月以前吧?那個日記本是新貨,拿來賣還不到一個月。”

“你剛才說她穿校服,那校服呢?是什麽款式的?哪個學校?有印象嗎?”

年輕女孩慢悠悠喝奶綠,道:“知道啊,黃山高中的校服,我也是那裏的畢業生。”

“行,幫了大忙了,謝謝你!”

“不客氣,能幫忙調查案子,多酷啊。”

蔣夜鶯沒和她多說,直接開車去了黃山高中。

黃山高中門口是各式各樣的校園活動照片,蔣夜鶯隨意看了一眼,目光定格在那張麵具泥塑大賽上,裏麵有一件作品像極了日記裏的麵具!

一瞬之間,她想到了什麽,逃也似的飛奔到泥塑麵具展覽室,不顧管理老師的勸阻,徑直拿起了那件麵具作品,隻見得麵具後貼著一張折疊地四四方方的小紙,一扯下來……居然是日記的第二頁。

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啊?那個藏在暗處的不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