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萬花筒，碎裂（七）

至少5架，或者更多的人形機械從彌漫著藍光的奇點球飛出，利用膜翅撲翼在空中作出令人眼花繚亂的各式機動。除此之外，還有數量不低於此的雙翼飛機緊隨其後，隨著活塞發動機突突的工作聲加速爬升，為甲殼巨人提供高空掩護。

上麵那些得到消息的大人物，在億達廣場部署了比往年多上一倍的高射炮。但這點準備遠遠不夠，雙23高炮也好，14.5毫米高機也罷，這些沒有統一火控的高炮火力隻能各自為戰，操縱者又都是訓練不足的廠礦民兵，連“敵機速度”這個諸元都不一定能裝對，更別說是鎖定那些活像鬼魅一樣在空中上下左右任意變位，忽而倒退忽而懸停的飛行怪物了。

它們不僅輕巧靈活，而且根本沒有把活動區域限製在廣場之內的念頭。這群怪物已經嚐過了血腥，而且迫切地想要更多，它們在大樓之間穿梭往返，身後留下一條條徒勞追趕的彎曲彈流。

6架以上的飛行機甲，極大地分散了民兵炮組的火力，把本應形成鐵掃帚的致命火雨，扭曲成了亂七八糟毫無秩序的一團亂麻。它們用撲翼發出嘲笑般的嗡鳴，僅在必要的時候才會舉起火器回擊，要麽是裹著濃密藥煙射出的霰彈，要麽是炸出驚人聲響的高爆彈，熾熱彈片仿佛雹雨一樣砸向炮位，在奔逃的人群當中引起更多恐慌。

民兵炮手被這些飛行機甲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但他們的敵人遠不止如此。圍繞億達大廈避雷針盤旋的雙翼機趁機展開攻擊，水冷機槍得意地發出“噠噠”歡唱，一枚枚手擲炸彈從機艙拋出，在高樓樓頂製造出更多的混亂與死亡。

一挺高射機槍在淡綠色的苦味酸爆光中沉默，熾熱零件就像熊孩亂子扔玩具一般紛紛落地。數秒鍾後，又有一門雙23高炮被機槍子彈叮叮當當地迎頭澆滿，50發彈箱連著炮手的胳膊齊齊炸出樓頂護欄。

東方駿望著空中的那截殘肢，強烈的嘔吐感一下子湧入神經中樞。他咬牙切齒地猛錘胸口，覺得爆米花與胃液的惡臭混合物已經逆流進了嗓子眼，隻能硬著頭皮一口咽下。“咳咳，咳咳！”他轉過臉去，為了掩飾心中的慌張，居然臉對臉地衝著沈熙和叫嚷起來：

“熙和姐，民兵怕是撐不住了！到處都是爆炸，遲早會波及這邊的！”

“說些我不知道的！”沈熙和拂去額前一抹亂發，一聲怒吼就讓東方駿熄了火。不知何時，她已經拔出了那根甩棍，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遭人群，綴滿汗珠的胸口止不住地起伏：

“現在還不能走！人還沒散，貿然出去會被踩死的！再躲一會兒，阿駿，聽姐姐話，我們在這裏再躲一會兒——小心！”

早在她提醒之前，東方駿已經注意到了天上的異狀。一架雙翼機被高射炮彈淩空炸成兩截，集成了機槍、發動機的前半部分拖著火尾，搖搖晃晃地朝著廣場掉了下來。沒有時間思考了，他一個翻身就把把白筱瑩護在身下，用自己的後背擋在女孩與即將發生的爆炸之間。

“砰隆隆隆！”

耳膜就像針紮一樣劇痛。肩胛、後腰被幾塊滾燙火炭“跐溜”擦過，一個又硬又熱的不明物體重重砸上臀部，疼的東方駿直接叫了出來。他的左腳完全插進了池水，恍惚之間，右掌似乎還陷入了一團滑膩，正中帶著一個硬硬的小點......丟那媽，現在哪有時間考慮這個！

“小瑩？小瑩！”東方駿忍住滿腦子的嗡嗡轟鳴，雙手抓起青梅竹馬的肩膀，就像搖麵口袋那樣死命搖晃，：

“說話，說話！你傷到沒有，傷到沒有？收回來，把腳趕緊收回來，伸外麵會被別人撞到的！”

“撞到？收，我這就收......”白筱瑩茫然地望著東方駿，整個人軟癱一團，令人想起壞掉的提線木偶：

“我這就收，這就——啊呀！不不不，不要！阿駿，熙和姐，阿駿！！！”

她用雙手遮住眼睛，就像受到驚嚇的小孩子那樣嗚咽起來。東方駿笨拙地拍著女孩後背，兩片嘴唇又幹又裂，腫脹的舌頭幾乎塞滿口腔，連啊喔哦這些基本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很想安慰小瑩，但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天在上，他甚至連白筱瑩突然失態的原因都不知——

一隻孤零零、幾乎被燒的隻剩骨架的嬰兒車，循著慣性撞上了冰冷池沿。東方駿看著這輛小小殘骸，視野刷地變得一片黑暗。沈熙和舉起顫抖的右拳，因為憤怒的緣故就連眼球。這就是小瑩崩潰的原因，這就是外星鬼子帶來的東西，而且他們三人對此無能為力。完全的無能為力。

東方駿不敢想象孩子的父母現在會是什麽狀況。但他知道，如果沒有人阻止天上那群混賬，自己的下場隻會比他們更慘。就在此時，一串槍彈就像導演特意安排似地砸在三人麵前，激起的旺盛塵煙，仿佛從地上湧起的微型噴泉。

“這裏也危險了。”東方駿木然地蠕動嘴唇，說出了任誰都能一眼看明白的事實。他突然間生出了一股衝動，很想就這麽扔掉理智，坐在小瑩身邊陪她一起嗚咽流淚。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可以無所不能，隻要灑幾斤汗水，添幾道傷痕就能扭轉整個世界......但他與少年漫畫主角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遠。

爆炸與引擎噪聲，已經徹底壓倒了廣場上的喧囂。最幸運的市民跑出了交火範圍，第二幸運的則找到了相對安全的隱蔽處所，但他們終究隻是少數中的少數。

公共座椅、公交站台、綠化帶、路燈杆、少數幾棵還沒著火的大樹......受傷者們蜷縮在這些設施背後，手捂傷口無助地哭喊出聲；數十具血屍橫臥地磚，因為臨死前的巨大痛苦，仿佛噩夢般地扭曲成各種形狀；被擊毀的車輛竄出鮮紅炎苗，要麽遍布彈痕，要麽屍骨無存，少數幸存的警報仍在尖叫不已，逼得東方駿幾乎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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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律連續體統治種姓的一些小事：

思想者、營造者、影武者這三個外來種姓，除了右旋氨基酸分子之外，在外表長相、內髒器官等方麵與被統治種姓也存在著明顯區別。

三大種姓都可以憑借自己的意識，對表皮、肢體乃至骨骼進行塑形。營造者在這方麵的能力最差，僅能控製表皮組織的顏色與粗糙程度，影武者則最為極端，不僅可以隨意拉伸皮膚麵積，甚至還能壓縮內髒體積，並在短時間內改變骨骼尺寸。它們被持鐮者種姓厭惡地稱為“無定型者”，而它們的確也經常幻化為其他種姓乃至地球人類的外表，幹一些為人不齒的間諜勾當。

思想者種姓的變形能力介於這二者之間，同時也最令人毛骨悚然。它們雖然也有四肢，但是比持鐮者這樣的六肢種族族更不像人，沒有任何地球生物會把他們誤認為同族。譬如說，它們的眼睛數目是奇數，大腦有三個半球，五官可以在臉上自由流動，操縱裝甲殼做劇烈機動時，手指腳趾最多能分出來六十多個......具體到高層統治者，各種讓人覺得“絕對不是人”的行為特征，更是司空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