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

在市內的某家私人醫院的VIP病房內,傳來物體被砸破發出的咣當碎裂聲。

林鴻錦將床頭櫃上的茶杯用力砸向門口的方向,嘴裏喊道,“這件事,你想都別想,我兒子才剛死,兒媳婦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有什麽資格說出這種話.......”

“爸,這隻是我的建議,如果你實在不想讓玥如跟我們住在一起就算了,用不著這麽生氣。”崔誌宏的語氣很平靜,給人一種不卑不亢的感覺,並沒有把林鴻錦的話放在心上。

“你安的是什麽心?玥如就算是沒有了父母,她還有爺爺奶奶,你算哪根蔥,竟敢說出收養她的話?”

也許是為了避免林鴻錦繼續生氣,崔誌宏沒有再開口。

一旁的林君瓊再次開口解圍,解釋道,“爸,這是我和誌宏的想法,我們也是考慮到你們年紀大了,所以才想幫你們分擔,剛才也隻是提一下,問一下你們的意見,你別生氣。”

林鴻錦壓根就不想聽女兒為崔誌宏辯解,反而指著崔誌宏喊道,“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

“什麽?”崔誌宏有些錯愕。

“承炳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君瓊擋在崔誌宏身前,有些氣憤地說,“爸,你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對誌宏,就算你再怎麽不喜歡他,他也已經是我的丈夫,你不能一直對他抱有偏見!”

周來珠俯身站在病床前,用手輕輕拍打林鴻錦的背部,有些無奈地說,“醫生說你別動氣,你怎麽就是不聽,對孩子發什麽火。”

林鴻錦劇烈地咳了起來,整張臉已經通紅。

“從你認識他開始,這個家就接二連三地出事,先是我的兩個孫兒,現在又是我的兒子,不是他還能有誰,他就是想讓林家絕後啊……我要報警,你把手機給我,我要報警........”

林鴻錦掙紮著要拿床頭櫃上的手機,被周來珠製止,“你不要再鬧了,好端端地為什麽又要提起這些往事........”

林鴻錦用力一甩,卻不小心將周來珠摔倒在地。

林君瓊和崔誌宏見狀急忙上前去扶摔倒在地的周來珠。

林君瓊頓時怒不可遏,聲嘶力竭地喊道,“夠了,爸,你一定要讓整個家變得更加糟糕嗎?就因為誌宏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愛他,你就不認可他?甚至不惜把所有不幸都怪罪於他?”

林鴻錦愣了愣,沒想到女兒竟然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

“你怎麽敢,你再給我說一遍!”林鴻錦嘶吼道。

林君瓊冷笑了一聲,“爸,一切都改變了,我們已經失去夠多了。我知道你思念已經失去的兩個孫子,怨恨哥哥的離世,可是,這一切和誌宏沒有關係,倘若你繼續蠻橫無理下去,你將會失去得更多,甚至是永遠地失去我。”

興許是這些事情過於令人悲傷,林君瓊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的妝容向來十分精致,但父親的話仿佛是一把銳利的刀,狠狠地割破了她的臉,即使再昂貴的化妝品,也無法遮掩她此時蒼白的臉。

她實在沒有想到,父親會提起五年前那件事情。

五年前,在家庭聚會那天下午,林君瓊和前夫帶著兩個孩子去英語培訓班學習,當時兩個孩子表示不想去學習,想留在爺爺奶奶家玩。

可是林鴻錦卻認為,男孩子應該以學習為主,不能老是想著玩,所以讓孩子們一定要先去培訓班,然後再過來玩。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去培訓班的路上,發生了車禍,車子紮進了河裏,很不幸,前夫連同兩個孩子都沒能生還。

這兩個孩子,大的有十歲,是林承炳和吳美娟的兒子,小的才五歲,是林君瓊和前夫的兒子。

這是林家所有人心裏永遠無法愈合的一塊傷痕,即使他們無法忘記,也絕對不會輕易提起,一旦有人提起,便會讓家人陷入無盡的痛苦。

特別是林鴻錦,這些年,他一直覺得兩個孩子會遭遇這種事情,完全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兩個孩子在家庭聚會那天去培訓班,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他仍然記得兩個孩子拉著他的手,大聲哀求道,“爺爺,今天我不們想去培訓班,想留在爺爺家玩!”

今日,他重提舊事,不僅僅傷害了自己,同時也傷害了家人,而在他的內心,卻將這份傷痛,歸罪於自己從來沒有認可的女婿崔誌宏。

他執意認為,就是因為崔誌宏,家裏才會發生這種事情,他才是一切禍事的源頭。即便他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崔誌宏和這些事情有關。

林鴻錦看著坐在一旁抹淚的妻子,還有站在崔誌宏身前的女兒也似乎陷入了悲傷,心裏後悔不已。

一時之間,對崔誌宏的憎惡,對痛失親人的傷痛,和對妻女的愧疚,這些情緒像是蛛絲纏繞著他,讓他透不過氣來。

忽然,他覺得胸口一陣刺痛,整副軀體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痛苦,他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倒下了床。

耳朵隱隱約約地聽見,親人們驚慌失措地大叫。

一陣手忙腳亂後,林君瓊扶著母親周來珠,眼看著父親再次被醫護人員推進手術室。

她發覺丈夫崔誌宏不知什麽時候不在她身旁了,便又去找,最後看到丈夫一個人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病房窗前,正在接聽電話。

“我明白........你給我點時間準備一下,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林君瓊站在門口隻聽到這幾句話,丈夫就已經掛了電話。

她看到他用力砸在牆上,很焦躁不安的樣子。

林君瓊第一次看見丈夫這麽急躁的樣子,在她眼裏,丈夫永遠都是儒雅斯文,彬彬有禮,仿佛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任何時候都沒有脾氣,暴躁和憤怒和他沾不上邊。

林君瓊敲了敲門,走進病房。

崔誌宏聽到林君瓊的敲門聲,戴上眼鏡,眼睛居然有些通紅。

他看到林君瓊的第一眼,居然是很難過地道歉。

“對不起,剛才的事情,我不該........不該在在這種時候和爸說這件事。”

昨晚,崔誌宏對林君瓊提出,如果吳美娟回不來了,是否可以收養林玥如,反正他們沒有孩子。

林玥如對崔誌宏的想法表示讚同,認為孩子跟著他們生活對大家都好。

她認為丈夫會在今天提起這件事,有可能是想表明,自己對林玥如很關心,對林家的後代很在意,希望父親聽到後會高興一點,卻不想弄巧成拙。

“你的確不該在今天提這件事,我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你的出發點是對的,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倘若玥如和他們住在一起,不免會讓他們總是想起哥哥嫂子,不管怎麽說,玥如和我們一起生活對所有人都好。”

林君瓊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你聽到了?”崔誌有些緊張地反問道。

林君瓊搖了搖頭,“也沒有。”

“沒什麽,隻是學校的一些事情。”

林君瓊點了點,看了眼時間,“玥如放學後在做什麽?”

“去練琴了,我待會去接她。”

“你和她直接回去吧,不用再來醫院了,我晚點回來。”

“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她真相?”崔誌宏突然問。

林君瓊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我怕她承受不了。”

“可是,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而且,警察三番五次地去找她,新聞也每天報道,就算沒有透露你哥和嫂子的身份,玥如也會懷疑。我不認為一直瞞著她,對她來說是好事。”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告訴她真相。”

“不,我做不到,我無法親口對她說出這件事情。”林玥如有些崩潰。

崔誌宏雙眸黑沉地望著自己的妻子,將她抱進懷裏。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我會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對她說。”

——

經過核查,陳延基本可以相信徐成輝確實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案發前一天,徐成輝已經乘坐飛機去了東海市,並且在東海市待了三天才回來。

與此同時,陳延還查了徐成輝的一些個人信息,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難怪徐成輝對他說,讓他最好不要對楚隊說起自己去調查他的事情。

原來早在十幾年前,徐成輝就是市局刑警隊的隊長,曾經破案無數,特別是十七年前,那樁震驚全國的女大學生失蹤案,竟然也是徐成輝偵破的。

陳延找隊裏的一些前輩打聽了徐成輝的事情。

傳說此人是個工作狂魔,一旦有重大案件發生,便是幾天幾夜不回家,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在琢磨案件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麽此人在職生涯雖短,卻破案無數的原因了。

不過這些前輩還告訴陳延,徐成輝在十七年前偵破了女大學生失蹤案不久後就辭掉了隊裏的工作,不再是一名刑警。

正當陳延想要繼續深究的時候,楚隊卻發現他在打聽徐成輝的事情。

剛開始,楚隊還是和往常一樣笑盈盈的,可是當他們進入楚隊的辦公室後,楚隊就破天荒地拉下臉,對他發火。

“你為什麽要去徐成輝?”楚隊臉色鐵青地問。

“楚隊,我上次不是說過嗎,徐成輝在案發前跟蹤過林玥如,我覺得有問題。”

“那你查得怎麽樣了?”

“他已經主動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結果呢?”

“他的確沒有作案時間。”

楚隊哼了一聲,“那你還繼續查他幹什麽?是閑得慌?”

“就算他沒有作案時間,那也不代表他和案子沒有關係,我個人認為,還是查清楚點比較好。”陳延不動聲色地頂了回去。

“你已經和他見過麵?”

“見過了,不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已經告訴你跟蹤林玥如的原因了吧?”楚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的確,他說.......嗯,林玥如像他的亡妻。”

頓時,楚隊臉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你說什麽?”

“他說林玥如像他的亡妻。”陳延重複了一遍。

“蘇秦........”楚隊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平日裏炯炯有神的雙眼變得暗淡。

“楚隊,蘇秦是誰?”陳延剛脫口問完,卻想起徐成輝經營的那家書店名字就叫做蘇秦書店,“難道,蘇秦是徐成輝的妻子?”

楚隊歎了口氣,喝了一口茶,十指交叉放在辦公桌上。

“你知道老徐為什麽會辭掉刑警隊長的工作嗎?”

“聽前輩們說,是因為家裏出了事情,所以就辭職了。”

楚隊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更深了,“你想知道他的事情嗎?”

陳延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

“那好,拿支煙給我,我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