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出擊

闕心柔沒能從陳毅那邊得到有用的信息,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會去找秦漠野尋求幫助,但至少現在還不想這麽做。

她得靠自己。那個男人已經變得和三年前不太一樣了,雖然還依舊不可自拔地愛著他,但直覺告訴闕心柔,一定有什麽地方起了變化,比如他的嗓音,比如菱湖路那件兒童失蹤案,到處都充滿了疑點。

周末,闕心柔睡了個心神難安的懶覺,最後迷迷糊糊中做了個噩夢,驚醒後一身冷汗,人反倒更疲憊了,草草洗漱後,就開始趕往租賃車行。下周妙妙忌日,墓園在很遠的郊區,沒車是很不方便的。

到目的地後,闕心柔沒找到去年那位接待人,被安排了一個兼職小夥子,業務相當不熟練,磕磕絆絆耽誤了兩個多小時,這才幫闕心柔敲定好下周的車子,辦手續時,連連向她鞠躬道歉。

“沒事,你就當拿我練手了吧,不要緊的。”闕心柔笑了笑,在單據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那下周四就麻煩你通知司機早早到,我們早晨六點半就要出發,別遲了。”

“放心,我一定按您說得辦,這是司機的聯係方式,到時候有問題您也可以直接找他,更方便一些。”

闕心柔接過寫著手機號碼的便簽條,隨手塞進錢包裏,同他告別。

在公交站等待的時候,衛珍怡發來消息,說自己實在放心不下,打算開車來涿城,和闕心柔一起去福利院看看。

闕心柔原本也是準備去給甜甜過生日的,正巧可以有個人商量,免得自己一人孤身奮戰,於是她立刻答應下來,回家簡單收拾後,便趕往高速出口。

衛珍怡不到兩小時就和闕心柔匯合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見麵後兩人相視苦笑,衛珍怡邊按導航開往福利院,邊和闕心柔交流自己一晚上的思考結果。

“我認為福利院一定有問題。”衛珍怡十分篤定,“上傳照片這種事,就算失誤,也不可能把已經刪除的信息再加回去,肯定有人重新上傳了那個孩子的信息資料才對,而根據網站立刻刪帖銷毀證據的行為,說明其中必有鬼。”

闕心柔點頭:“是這樣沒錯。但我們現在隻有猜測,沒有證據,報警也不會有人幫忙調查,得想個辦法才行。”

衛珍怡蹙緊眉頭:“唉,如果我也住在涿城就好了,可以和你一起並肩作戰。之後每周周末我都盡量趕過來,我們得盡快把事情弄清楚,說不定……”她喉間發酸,“說不定還能幫我找到兒子。”

“嗯,一定會的。”

麵對麵的交流,要好過於在微信上對著文字黯然神傷,闕心柔從衛珍怡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那種決絕的、孤注一擲的情緒,讓她無法開口告訴她,如果她的兒子遇到的是和帶走妙妙的同一夥人,那麽現在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

這很殘忍,所以她選擇鼓勵,哪怕她們彼此心中都很清楚,這麽久,事情其實已經接近最壞的結果了。

車一路開進福利院,正巧是孩子們室外活動時間,一雙雙小眼睛詫異地盯著她們這輛陌生的轎車。

和別的孩子不同,這些小朋友沒有一個因為感興趣而衝上來的,眼神中有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最後還是甜甜眼尖,認出了副駕駛位上坐著的是闕心柔。

“是闕醫生!闕醫生來啦!”

這麽一喊,所有人才興高采烈得湧了上來。

“闕醫生,抱抱。”甜甜朝闕心柔張開雙臂,齜著兩顆小白牙,笑得像朵太陽花。

闕心柔下車走過去,揉揉她的腦袋,然後彎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誰知甜甜飛快圈住她脖子,眼睛盯著駕駛室,小心翼翼地在她耳邊囁喏。

“闕醫生,那個阿姨是誰?會把甜甜抓走去賣嗎?”

童言無忌,一句天真話,聽得闕心柔心裏五味雜陳。

“乖,怎麽會呢,有闕醫生在,誰都帶不走你。”

她招呼衛珍怡下車,和孩子們簡單介紹了一遍,稱這人是自己醫院裏的同事,以後也會經常來陪伴大家,孩子們這才徹底放鬆警惕,圍著陌生阿姨問東問西。

趁著這空檔,闕心柔找到劉姨,將她帶去樓邊的清靜角落,確定周圍無人後,壓低聲音問道:“劉姨,您在福利院時間很長,有些事希望您能幫幫我。”

“瞧這話,也太見外了,闕醫生想讓我做什麽就直說,我肯定盡力。”

闕心柔點點頭,也不兜圈子,直言:“劉姨平時做打掃,應該也會去資料室吧?能不能找機會幫我取出福利院所有孩子的信息簿,還有關於這裏的一切曆史記錄文件,包括建院初期的員工詳單?”

“你要這些做什麽?”劉姨頓感驚訝,“是出事了嗎?”

“沒有。”闕心柔搖頭,“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孩子們的情況,另外……”她想了想,笑道,“其實我們也有開設一家福利院的打算,所以希望能取取經。”

“哦,這樣好,這樣好啊……”劉姨連連點頭,一口答應下來,“正巧最近是我值晚班,資料室一直都有上鎖,我找個機會進去打掃一次。”

“謝謝劉姨。不過一定要謹慎些,怕被人看到,以為我有別的企圖就不好了。”

“放心,交給我了。”

做完這些,闕心柔也沒有閑著,立刻和衛珍怡進入福利院大樓,假裝為她介紹這裏的大概情況,兩人慢慢悠悠地將每層樓都轉了一遍,最後停在了頂樓的院長室門外。

衛珍怡輕聲問:“要不,我進去打聲招呼,正好應聘一下這裏的義工工作,以後就能正大光明來這裏看孩子們了。”

闕心柔自然知道她話中有話,她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商量過該如何做,便按說好的點頭道:“院長一定會很開心的,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說著,便敲響了房門。

裏麵起初沒有人應答,闕心柔還以為院長不在,又等了片刻,聽到屋內傳來一陣響動,這才有聲音響起。

“請進!”

闕心柔應聲推開門,邊笑著和對麵的中年男人打招呼,邊將衛珍怡引進來,關門那瞬,一支簽字筆被她用手指勾出口袋,掉落在地,隻不過這個小細節沒有任何人發現。

“周院長你好啊,好久不見。”

中年男人叫周知青,體態憨厚,留著板寸頭,嘴角有一顆標誌性的黑痣,見是她,下意識向裏麵的房間瞟了一眼,飛快起身迎了上來,相當熱情:“喲,闕醫生怎麽周末來了?早知道我就提前訂好餐廳,上回還說一起聊聊福利院的情況呢。哎,這位是?”

“啊,這是衛珍怡醫生,在醫院口腔科工作,是我的同事。”闕心柔假裝沒看到他的小動作,隨即介紹道,“衛醫生一直對慈善事業很熱心,知道我在福利院做義工,這不,非要我牽個線,周院長這裏如果還缺義工的話,以後我們就一起來幫忙。”

周知青將衛珍怡稍做打量,立刻眉開眼笑起來:“那當然歡迎啊,福利院的孩子們需要更多有愛心的人來幫助,反倒是你們無償在這裏做事,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這樣吧,等會兒晚飯咱們就一起,我做東,正好也能和衛醫生好好聊一聊,怎麽樣?”

這自然是個難得的好時機,闕心柔和衛珍怡對視一眼,便就答應下來。

“那我先帶衛醫生熟悉一下福利院的環境,讓她和孩子們先接觸接觸,待會兒咱們再見。”

她的話顯然讓周知青鬆了口氣,他再次向側方瞟了一眼,緩聲說道:“好,好,辛苦闕醫生了,正好我這裏還有事情要忙,咱們晚飯時再細聊。”

兩人同周知青道別,出門後,望著彼此不約而同露出一抹淡笑。

“衛姐,我覺得咱們應該在附近等著,看看除了周院長,還有誰會從這扇門裏出來。”

人的下意識動作很難欺騙他人的眼睛,衛珍怡成熟穩重,閱曆比闕心柔豐富,自然發現得了,而闕心柔因為曾有個秦漠野那樣謹慎細心的刑警男友,很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既然都是聰明人,想法不免不謀而合。

衛珍怡遞給她一個眼神:“不如就在那邊的洗手間吧?正好我想洗把臉。”

兩人前後走進了盡頭的女洗手間,這裏位置處在拐角,無論什麽人經過,都一定會被她們看到,實在是個監視的好地方。

衛珍怡隨即卷起袖口,一邊捧著冷水洗臉,一邊和闕心柔閑聊,外人隻當是兩人在裏麵消磨時間,但闕心柔卻一刻都不鬆懈地注意著洗手間外的情況。

然而,令她們奇怪的是,周知青很快便離開了院長室,經過洗手間後走下了樓梯,但久久都再沒有第二個人從院長室走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衛珍怡很是疑惑。

“是我們多慮了嗎?還是大意了?”

“不會的。”闕心柔蹙起眉頭,探頭看向院長室,“秦漠……有個做過刑警的朋友曾對我說過,一個人可以謊話連篇,但他的肢體動作一定不會騙人,除非經過相當嚴苛的訓練,才有可能瞞天過海。

“剛才周知青的確有異常的行為舉止,說明那裏麵的房間肯定存在貓膩,不過……”

說著,闕心柔忽然一個激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不過也許我們判斷錯了,那裏麵不一定有別的人,或許可能是一通沒有掛斷的電話,也可能是什麽不能被看到的文件?”

“有道理,看他剛才出來時略顯緊張的模樣,說明我們走之後,他一定做了什麽。”

闕心柔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稍作思考後,便決定親自過去看一看,正好她也有借口。

“衛姐,你在這裏繼續看著,我回去一趟,剛才把簽字筆掉在房間裏了。”

說完,不等衛珍怡反應,她便提步走出洗手間。

闕心柔有些佩服自己,與秦漠野相戀那麽久,果然是潛移默化受了他的影響。

其實不久前設計讓那支簽字筆掉落,隻是她在關門那一瞬間做的決定,所以衛珍怡並不知情,現在回想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非常神奇,居然可以那麽自然那麽平靜地做出這種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