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予白

電梯的監控隻保留七天,而攝像頭被破壞的時間恰巧是林複出事的一周之前,是巧合還是有預謀的。如果是有預謀的,那周雪一定與林複的死有密不可分的關聯,難道她就是林複的情人?

石予白從物業管理人員那裏要來了一號樓整棟樓的住戶名單,隻是那厚厚的一本冊子翻爛了也找不到周雪的名字。

“這裏麵有多少人把房子租出去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管理員搖了搖頭回答道。

“住在23層那六戶都是戶主本人在居住嗎?”石予白想到兩次見到周雪的情景,一次看到她按下了23層的電梯按鍵,一次是在23層的電梯口偶遇的她。

管理員想了想後還是搖搖頭道,“我需要確認一下才知道。”

“算了,我自己去問吧。”石予白有些不悅,這座小區的物業怎會如此不負責任,住戶的情況一問三不知,電梯裏的監控壞了也不及時更換。

石予白先去了林太太家,確認她在這棟樓裏沒有見過一個長得像柳念冰的女人後,走到樓道最深處敲響了2301的大門,住在2301的那一對中年夫妻沒有在家,他又轉身去了2302。

敲了三下門後不多時,住在2302的程序員打開了門,他的臉看起來十分倦怠,像是工作了一通宵徹夜未眠。

“有什麽事嗎?”程序員問道。

“你好,我是青石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找你了解點情況。”穿著便服的石予白亮出警官證說道。

“什麽事?”看到警官證後程序員神情明顯有些慌張。

石予白並未因對方的慌張而產生懷疑,他見過很多人,明明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情,但麵對警察的詢問時還是會慌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他們或許曾被冤枉過或在小說電視上見過被冤枉的人的悲劇,所以內心對被懷疑這件事十分恐懼。

“你有沒有見過一位年齡在二十五至三十歲,長得很像明星柳念冰的女人?”

“沒……沒見過,我沒見過。”程序員更慌了,口齒不再流利清晰。

“你為什麽這麽緊張?”石予白問道。對方的緊張已經異於那些單純害怕被懷疑的人了,這不是那種清白的人害怕被冤枉的緊張,這是那種心虛的緊張。

“我沒有緊張。”程序員擺了擺手道,“真的沒有緊張,隻是通宵工作有些疲憊。”

石予白明白,他一定隱瞞了什麽,但石予白也明白他隱瞞的事情一定是難以啟齒的,問也問不出來。

之後石予白拜訪了23層的其餘幾戶,住戶們眾口一詞,都說沒有見過什麽長得像柳念冰的女人。

周雪不住在裏,又沒有認識的人,那她為什麽要來23層?

對了,在四楓街車禍中喪生那位假名為“劉曉莉”的女子似乎也住在這棟樓裏,她穿著與周雪完全相同的晚禮服,或許周雪來這裏是為了找劉曉莉的。

可劉曉莉又住在哪裏呢,剛才翻閱的住戶名單上也沒有看到她的名字。

石予白返回物業的監控室,把監控調到劉曉莉出鏡的畫麵,指著她的臉問剛才的管理員,“這個人你認得嗎?”

“這位女士我倒是有印象,在小區裏遇見過幾次。”管理員點了點頭回答道。

“她住在幾層?”

“您稍微等一下。”管理員離開監控室幾分鍾後帶著一名穿著製服的門衛走了進來。

“老張,你記不記得這位女士的外賣和快遞上標記的地址是一棟幾零幾?”管理員將門衛帶到監控前,讓他能看清楚畫麵上女人的相貌。

“一棟905。”老張幾乎沒有遲疑地回答道,“她的快遞特別多,總是找我借小推車。”

“可是一棟905的戶主是一位43歲的男士,他和妻子還有十六歲的兒子一同生活。”石予白指著住戶名單上的某一行不解道。

“可能戶主把房子租出去了,或者這位女士是戶主的親戚朋友。”管理員說道。

石予白掏出手機,照著住戶信息上的電話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石予白自報家門後對方的語氣變得警惕了起來,或許是把他當成了最近流行的電話詐騙犯了。

當石予白報出劉曉莉的名字後,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一分鍾左右,然後緩緩地壓低了聲音問道,“她怎麽了?”

“她死了。”石予白每次遇到需要他來通知受害者家屬死訊的情況時,從來都是直說,從不用含蓄的語言照顧對方的情緒。已經發生的事實再痛苦也沒有辦法逆轉,他不覺得直接聽到真相和慢慢了解到真相有什麽區別。

又是一段冗長的沉默,一陣橐橐的腳步聲後,男人似乎躲進了一個狹小的空間,帶著幾分窒息感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她怎麽死的?”

“她在四楓街被一輛黑色豐田撞倒,送醫後搶救無效。”石予白潦草帶過劉曉莉的死因後問道,“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她的房東。”男人哽咽著,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捂住嘴的指縫間溜出。

“她每個月的房租是多少錢?”石予白問道。

“一……一千塊吧。”

“這小區裏和你一樣戶型的房子租金都在兩千三以上,為什麽你租給她隻要一千?”石予白追問道,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小區裏其他房子的租金,不過一千塊的房租的確是不可能在這種小區裏租到房子的。

詢問時如果需要謊言來套對方的話,那麽最好編出一個具體數值,這樣可信度更高,給對方的壓迫感也更強,這是提審犯人的一種技巧。

“因為我和她是朋友。”男人回答道。

“你不是說你隻是她的房東嗎?”石予白的語氣咄咄逼人。

男人接連深呼吸了幾次,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一些,“她是我的情人。”

“你有空出來當麵聊一聊嗎?”

“不,我不能,我老婆和孩子都在家裏,現在不能離開。我不知道你要問什麽,但我希望你不要破壞別人家庭的幸福,不要打擾我和我的家人,算我求你了。”男人的聲音依然顫抖著,隻是不知是為情人的逝去而傷心還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擔心。

“明天也可以,希望你配合我的工作,如果明天你也不方便,那後天我可以去家裏找你。”

石予白掛掉劉曉莉情人的電話後,同事陳樂的電話無縫銜接打了過來。檢驗科的人將毒殺案死者林複的襯衫領口拆開後發現了一塊鐵片,穿著這樣的襯衫難免脖頸會被磨破,為毒液進入體內敞開大門。

這塊鐵片足以證明那件新襯衫就是殺害林複的凶器,而將襯衫贈與他的人就是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