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的女婿下

上門的女婿(下)

堯雨心不在蔫地接千塵的電話。

“那個劉雲啊,就我劉叔的兒子,從小一塊兒長大,小時候這樣,長大了一點沒變,我媽想得出來讓我和他相親!小雨啊,你不知道這個春節我吃飯有多累?臉笑僵了不說,耳朵也聽起繭了。小雨,吃一次飯回來我媽就念,你看看,你王叔的女兒出國讀研都回來了……千塵啊,你瞧瞧你張姐姐多能幹,你看看你陳阿姨的女兒……小雨,我煩得要死,就這樣東比西比的。拐著彎看不上阿陽!怎麽辦啊?”千塵歎氣。她這個春節被爸媽盯得緊,從初一到初五,每天走家竄戶。要不就是變相的相親,要不就是看了親朋好友家的孩子,拿她去比。她已經煩透了。這個春節過得真是累啊。

“你吃完就忘唄!”堯雨想起許翊中在B城攪起的不大不小的話題。深深的佩服杜蕾的心計。她的目的那有這麽單純,就為了應付父母催她交男朋友?想起心裏就氣,她就差點沒罵許翊中是豬了。想想又意興闌珊,關她什麽事呢?沒準兒許翊中就起了這份心,不過順水推舟呢。

“小雨,你在聽沒有?你今天怎麽沒精神似的?”

“嗯,我聽著呢。”堯雨想著許翊中來B市的事就心煩,難道她也和杜蕾一樣,看到對方擁有什麽東西就不高興?堯雨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她隻是為杜蕾感到難過。她連這樣的招術都使得出來。雖然許翊中一再強調是假扮她男友。可是在杜蕾的爸媽,她的親朋麵前,許翊中就不是假扮的。

千塵說了半天堯雨蔫不拉幾地嗯了幾聲,她疑惑地又喊了她幾聲:“是信號不好麽?小雨,你聽得到我說話不?”

堯雨回過神,簡明扼要地對千塵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你自己橫下一條心對蕭陽,誰拿你也沒法,不過,就是要費點功夫去磨了。”

“磨什麽啊,”千塵沮喪,“我打電話給阿陽,春節都時間見麵。每次打電話給他,他都在牌桌上,前些日子公司忙壞了,他也趁春節玩呢。我一想起我爸說他社會氣重,反對他打牌,他就是改不了,他怎麽就不想想我爸為什麽也反對呢,心裏實在是堵得慌。你呢小雨,春節還好吧?”

“好啊,回來吃好喝好睡得好,兩年沒回來,回來就成小霸王,啥事都順著我的心意,我可和你不一樣,我不喜歡應酬,不想去沒人勉強我,就窩家裏懶著舒服呢。對了,新消息,許翊中上杜蕾家當上門女婿去了。”

“啊?這麽快?他倆真在一起了?”

“他啊,假扮杜蕾男朋友了。”

“我說小雨,你怎麽聽到這消息不高興?你應該高興啊,杜蕾不就不會成天為了許翊中和你過不去了?你在意?”

堯雨有點煩躁:“我不是在意這件事,杜蕾,她的心思才沒這麽簡單。不過,不關我的事,我這幾天啊,成天在想佟思成,我見著他了。”

“啊?佟思成也來B市了?”千塵大為吃驚。

“沒有呢,我是說春節前我見到他了,他來找我。我拿不定主意。煩著呢。”堯雨這些天窩在家還是沒有想清楚該怎麽辦。

千塵“撲哧”一聲笑了:“看來人真的是看別人看得清楚。我看啊,你當佟思成是雞肋呢。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重新來過呢,又回不到從前的感覺,放棄他呢,你又念著以前的好。我看啊,那句話還給你,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堯雨心裏亮堂起來。是啊,想什麽呢?佟思成要找她,就找唄。自然的相處,到最後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唄。她聲音變得明快起來:“千塵,剛才煩呢,也沒認真聽你說,相親有沒有比蕭陽好的對象呢?”

千塵想,有呢,有比他帥,比他條件好的,隻是心已經被蕭陽填得滿滿的,她本能的抗拒著相親,本能的抵製爸媽介紹的青年才俊。“小雨,相親倒也簡單,能不能對上眼又不是吃頓飯就成了的。我是覺得家裏的壓力太大了。去一次親戚家,回來不停地拿別人家的孩子和我比,親戚們總是笑著說,千塵條件這麽好,怎麽著找個男友也不會差。我媽就瞅著我不吭聲了。我要找個家境差的,她麵子往哪兒放啊!我爸還好點。但說起阿陽打牌,他就不喜歡。可是他又沒說錯,阿陽是喜歡賭。他不是那種賭徒,但卻好賭。我幾次打電話想訴苦,聽到他在牌桌上,心裏就氣,啥情緒都沒有了。有時候在親戚家坐著,感覺就和阿陽像兩個世界的人一樣,我拉他進來,無處著力,我離開,又拋不下。”

“可能真是前些日子忙壞了,借著春節就好好玩了。等過了春節你再勸勸他,嗯?”

千塵歎了口氣,她覺得壓力太大了。她母親好強,麵子思想又重。她能想象若是找了蕭陽,母親會有多麽失望,母親會在親朋麵前抬不起頭來,會不好意思說她的千塵找了個什麽樣的男友。而蕭陽,都告訴他父親反感他打牌,他就是做不到。

一個春節,走到哪裏都能看到家人團聚情侶相依的親熱。千塵卻感到孤單,對著笑聲,她的心在陌生的彼岸。她像隻落進蜘蛛網的蝶,無力的扇動翅膀,卻擺脫不開蛛絲粘身的沉重。每走一戶親戚,又多一根纏繞的絲。她快要悶得喘不過氣來。

“小雨,我覺得累極了。兩邊為難,真是不想活了。”

“說什麽呢?別亂想,我初七回來後找你玩,咱們慢慢再聊。”

B市到A市走高速公路三個半小時。火車四個半小時。堯雨打算初七上午走,初六晚上她接到了佟思成的電話:“我在B市,票買好了,我來接你。”

堯雨愣了半天,重複著佟思成的話:“你在B市,你買好票來接我?”

“嗯,明天上午十點,我在火車站等你。要是你想,晚上我帶你放煙花去。”

堯雨有點暈,他來了,就為來接她?她的心仿佛被一隻手狠狠的捏了一把,疼了一下更多的是酸楚,酸得讓她皺眉。

大學四年,堯雨暈車,從來都是坐火車回家,車票都是佟思成給她買好,堯雨放假的時候佟思成總是陪著她回B市,又坐汽車回去。等到假期快結束,若是堯雨一個人走,佟思成又會坐大巴來B市,陪著她坐火車回學校。

堯雨的大學四年,就從來沒有自己買過一次火車票,沒有一個人坐過長途車。

可是,畢業後的兩年,她不僅一個人坐過火車,還不會暈車了。她可以自己坐大巴回來,坐大巴回去。堯雨想,她真的己經不是從前的堯雨了。

“堯堯?”佟思成見堯雨半響不吭聲,有點著急。

堯雨喉嚨口哽著一個腫塊,她有點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字一頓地對佟思成說:“再遠的路我都可以一個人走了,我已經能夠自己回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成長成熟的代價是什麽嗎?!”她吼完最後一句掛斷了電話。

堯雨母親端著果盤站在房間門口,聽到堯雨吼完掛電話,放下水果盤就去哄她:“堯堯,咱不理哪號人,嗯?”

“媽!”堯雨號陶大哭。

“乖,不哭哈,你一哭,媽也傷心。”堯雨媽說著就哽咽起來,她心疼地看著女兒。堯雨是她的心肝寶貝。她討厭那個佟思成,害得堯雨兩年沒回家,硬著脾氣一個人呆在A市。好不容易今年春節回來過年,又惹得傷心一場。

母女倆在房間裏的動靜驚動了堯雨老爸。他皺著眉對堯雨說:“他來了?堯堯,爸見見他好不好?”

“不!”堯雨倔強地看著父親。“爸,你就別插手了,我自己處理。”

堯雨老爸憐惜地瞧了眼女兒:“反正爸媽都站你一邊,別哭了,嗯?”

初七上午,堯雨一早收拾好東西有點坐立不安。她能肯定,佟思成會在火車站等她。她磨蹭著時間。心裏有點慌,他在等她,和從前一樣在火車站等著她。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拎上行李就跑。上了出租車,她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五十分了,心裏更加慌。“師傅,能快點嗎?我趕十點二十的車。”

然而準點到了火車站,堯雨卻沒有下車。她坐在車裏遠遠地看到了佟思成的身影。他默默地站在從前等她的地方,朝城內的方向張望著。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焦灼,眉頭輕蹙。他在等她。

走出車門,走近他,從此兩人和好如初。堯雨此時不知為何,就是推不開車門,挪不動腿。她猶豫。

從前的堯雨會飛一樣地跑過去,揚起笑臉興奮地喊他。現在,她猶豫。

想著他在火車站等她,她就心慌,這會兒看到他了,卻又遲疑拿不定主意。他,真的成了雞肋了?

堯雨想起千塵的話,順其自然。既然猶豫,就不過去吧。

“小姐,你下不下車啊?到火車站了。”司機催促著堯雨。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小姐,你別哭啊,我不催你就是。”司機慌了。

堯雨看著佟思成,淚流滿麵。她看著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往城裏的方向望著,終於轉身進了站。要不要過去?去還是不去?堯雨心亂如麻。

手機響了,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在A市等你回來。”

堯雨心裏一鬆,她突然不想回A市了,“師傅,麻煩你送我回剛才接我的地方好嗎?我今天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