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發夏衣引起風波

56發夏衣引起風波

“今天是第五天了,發夏衣的銀子數目都算出來了沒有?”鄭氏端著茶杯,打發走了來回事的管事媳婦們,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三個姑娘。

吳知雪第一個拿出一張紙來,後頭喬連波和綺年也都交上了自己的計算結果。鄭氏看了一會兒,笑笑,把三張紙鋪在桌上:“你們自己瞧瞧。”

吳知雪計算出的數目居中,綺年的多些,喬連波的少些。鄭氏指著吳知雪的數目:“雪兒這個最準,相差也就是一兩銀子上下。綺兒的就寬泛了些,多費了七八兩銀子,不過在咱們這樣的人家倒也不算什麽。”

綺年低頭道:“是。下次一定記得再算仔細些。”七八兩銀子,在吳府自然不算什麽,但若是那樣中等人家,七八兩銀子夠發滿院子下人的一季夏衣了。

吳知雪嘻嘻一笑道:“表姐連花名冊都沒有,能算得這樣已經很好了。”說著,斜眼瞥一眼喬連波。

綺年隻是笑笑。她這七八兩銀子是有意放寬些的。一則她怕今年吳府兩房合一,人事上有所調動,那些管事們記漏了幾個人也是有的;二則下頭人做事,你總要讓經手人略有幾分好處的。固然不能讓他們貪,但若是半點油水都沒有,人家也難盡心盡力地做。

鄭氏也笑了笑:“咱們這樣人家,手略鬆些也是有的。何況下人辛苦,多少也要給他們幾分好處。但若是算得少了,這就要出亂子,下人就要生事了。”

這話分明是說給喬連波聽的。喬連波臉漲得通紅,低聲道:“我回去重新算過便是。”

吳知雪撇了撇嘴道:“重新算過?若真是等著發夏衣,喬表姐這樣左算一次右算一次,怕是過了季那夏衣還沒得穿上呢。”

“雪兒!”鄭氏輕咳一聲,“哪裏有這般與表姐說話的?沒規矩!”雖則語氣嗔怪,卻是直等吳知雪說完了話再出聲,並未曾攔著她的話頭。

綺年自然聽出來了,不由得有幾分疑惑地悄悄看了鄭氏一眼。鄭氏不得顏氏歡心,婆媳不和,這早是人人皆知的事了。但高門大戶裏,這樣事盡有,又不是親婆媳,隻要麵子上禮數合了也就是了。

鄭氏性子雖潑辣,卻並不是那等莽撞失禮之人,對顏氏表麵上還是挑不出什麽來,對喬連波也一直都是疏離客氣的。縱然是女孩兒們私下裏有些口角,當著長輩的麵卻都是謹慎的。怎的今日吳知雪竟然這般公然不給喬連波留顏麵呢?

鄭氏訓斥了女兒,便瞥了一眼滿麵透紅的喬連波,淡淡道:“連波,這當家理事,不能隻一味地嚴苛。尤其是大戶人家,當家奶奶若是嚴苛得過了,下人們心中有氣,出工不出力,那家也是管不成的。一張一弛才是正道,否則就難免落了小家子氣了。你且說說,你這數目是如何算出來的?”

喬連波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拚命忍著不肯教它落下來,聲音卻免不了微微發顫道:“我是照著花名冊一個個算的……”

綺年聽她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咳嗽了一聲道:“大約表妹跟我一樣也是粗疏計錯了數,舅母別惱,下回我們仔細些就是。”

鄭氏還沒說話,喬連波突然大聲道:“我並沒有粗疏!”

她極少這樣提高聲音說話,乍一亮開嗓門,竟然讓眾人都愣了一下。吳知雪反應快,立刻嗤笑道:“若是沒有粗疏,那表姐照著花名冊一一的算,還是算得這麽少,那還真是太細致了……”

說是細致,其實就是說嚴苛,說小家子氣。喬連波聽得出來,忍住了淚倔強地道:“我並沒有克扣什麽,外祖母已說過,給下人須留一分利,我也都算上了的。”

鄭氏揚了揚眉:“哦?那究竟是如何算出這個數目來的?”

喬連波有心想說吳知雪的數目不對,但一來不敢公然頂撞長輩,二來心裏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自己絕對沒錯,一時答不上來。吳知雪含著冷笑,正想再說幾句話,綺年倒想到了一個原因,歎了口氣道:“表妹可是將所有人所需布料的總數合在一起算的?”

喬連波怔了怔:“自然,難道還有別的算法?”

“表妹大約是沒有想過,一匹布的長度是一定的,做了衣裳就難免有餘下的料頭,並不是全部都能用得上的。”喬連波用所需的布料總長度除以一匹布的長度,這種算法顯然是沒有考慮到零頭料子的問題。吳府每季給下人裁四套衣裳,這都是用整幅的料子,並不用零頭布料拚接的。這裏頭的損耗,喬連波並沒有算進去。

喬連波怔了片刻,低頭不語了。綺年看向鄭氏:“表妹是仔細算過了,隻是沒有管家理事的經驗,偶然疏漏了。”

吳知雪嗤了一聲,偏過頭去小聲嘀咕:“連這也不知道,敢是沒見過整幅的料子不成……”

“好了。”鄭氏見好就收,“既是這麽著,倒也不算大錯,日後注意著些就成。今兒就這麽著吧,都回去吃了中飯,下午不是還要上學麽。”

三個女孩兒次第退出,鄭氏身邊的丫鬟紅羅忍不住小聲道:“太太,怕是喬表姑娘又要回去向老太太哭訴了。”

鄭氏不在意地道:“隨她去哭。是老太太自己說要她學著理家的,我自然要盡心地教才是。”

紅羅倒是想不明白:“您這又是何必呢?到底是老太太心愛的外孫女兒,且將來不過是老太太陪一副嫁妝的事,也礙不著您什麽……”就算舅舅舅母要給外甥女添妝,也不過是百八十兩銀子的首飾就很足夠了。

鄭氏哼了一聲,將手中的茶盅往桌子上一擱:“老太太再怎麽心愛我都管不著,隻別把主意打到我的霆兒頭上來!天天的借著過年,扯著哥兒姐兒們都往鬆鶴堂去,為的是什麽?當我和大嫂都是瞎的不成?大嫂好性兒,我可不能!我的霆兒將來要風風光光尋一門好親事,可不是拿來給老太太心疼外孫女的!”

紅羅本來不是鄭氏身邊最得用的,因著紅綢被吳知霆收了房,空出了位置,她這才得上來,聞言方才明白鄭氏的意思:“難道老太太竟想著叫喬表姑娘嫁給咱們少爺不成?”

鄭氏冷笑道:“見天的一副柔弱模樣,稍有點不順心就要哭不哭的,做給誰看呢?男女七歲不同席,便是親親的表兄妹,也沒有個天天廝混的道理!老太太打的什麽主意,當我不知道麽?無非是爹娘都去了,連嫁妝也沒有,雖有個兄弟,卻還小著呢,倚靠不得。這樣的姑娘,老太太再怎麽想辦法,也找不到一門風光親事。想來想去,可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說著,想起吳知霆若不是自己發現得早,說不定真就對喬連波念念不忘了,不由得心裏更恨,咬牙道:“她娘當初就難纏得很,時時陰陰沉沉的,兩隻眼睛隻盯著我和老爺,略有些差錯便跑去老太太麵前挑唆。好歹她嫁到京外去了,我總算再不見她,卻不想如今女兒又回來,真是——”想到喬連波也才十幾歲,總算後麵的話不曾罵出口來。

紅羅笑道:“這也隻是老太太的一點想頭罷了,奴婢看喬表姑娘倒似是沒這些心眼子。”

鄭氏哼了一聲:“她也十四了,難道還不知道避嫌?你看綺兒那丫頭,不過才比她大幾個月,在鬆鶴堂時從來不多說多話。”

紅羅笑道:“周表姑娘不得老太太喜歡,沒準是因著這個才不說話呢。奴婢倒聽說,霄少爺對周表姑娘不錯,他的小廝還曾給表姑娘捎帶過東西呢。”

鄭氏歎道:“這些我都不管,但綺兒與霆兒卻是兩不相幹的,這我便放心。隻要她們不把主意打到我的霆兒頭上來,我便隨她們去。若要想著算計我兒子,我卻不與她們善罷幹休!”

鄭氏這裏跟貼身丫鬟說著私房話,那邊喬連波紅著眼圈回了鬆鶴堂,一進香雪齋便撲倒在床上哭起來。吳嬤嬤手忙腳亂圍著道:“姑娘這是怎了?可是誰給你受委屈了?”又瞪著藕花菱花道,“叫你們兩個小蹄子伺候姑娘,怎的卻叫姑娘哭著回來?仔細我告訴老太太,剝了你們的皮!”

菱花口齒伶俐些,連忙將今日的事說了,小聲兒囁嚅道:“二太太跟姑娘們說話,不讓奴婢們進去,並不關奴婢們的事……”

吳嬤嬤沒處撒氣,順手擰了她一下道:“偏你個小蹄子推得幹淨!”又道,“姑娘別哭了,老奴去告訴老太太!”

喬連波一把拉住她:“不許去!誰都不許告訴老太太!嬤嬤你還嫌不夠亂呢……”

吳嬤嬤傻了眼,隻得把藕花菱花打發出去,抱了喬連波道:“姑娘受了委屈,如何不去與老太太說呢?”

喬連波哭道:“嬤嬤難道現在都看不出來?二舅母為何要這樣對我?”

吳嬤嬤怎會不知道,隻強著嘴道:“二太太無非因著跟老太太不和——”

話未說完就被喬連波打斷了:“便是二舅母與外祖母不和,從前也不曾這樣!全是,全是今年年下才……”不好說出口來,隻得又哭了。

吳嬤嬤愣了一會,拍著床道:“二太太這算什麽?老太太本也沒想霆少爺——”

喬連波猛抬起頭來:“嬤嬤還說這話,是想逼我死呢!”

吳嬤嬤嚇了一跳,連忙道:“姑娘說這話,才真是逼老奴死呢。老太太也是一心為姑娘打算的。”

喬連波哭道:“我如何不知道外祖母是為我好,隻兩位舅母如今都防賊似的防著我,我卻要如何自處?”

吳嬤嬤也無話可說,隻道:“老太太還在呢,縱然是兩位太太,看在老太太麵上也不敢對姑娘怎樣。”心裏卻也知道想讓喬連波嫁給吳知霄吳知霆兄弟中的一個,這計劃怕是不成了。顏氏叫孫兒們都到鬆鶴堂來說話,李氏就日日將喬連波帶在身邊學理家,鄭氏還立刻給吳知霆放了個通房丫鬟;一出了正月,兄弟幾個都回了書院讀書,隻晚上來請個安即走,竟是在內院都不肯多呆一刻了。

喬連波哭了一場,心裏略舒服些,坐起身拭了淚道:“嬤嬤若是為我好,以後萬不可再生別的心思。我也不求什麽大富大貴,隻要連章爭氣肯讀書,我日後隨便尋個歸處也就是了。”

吳嬤嬤大驚道:“姑娘萬不可如此想!姑娘家嫁人,就好比那再次投胎,若嫁錯了人家,一輩子受苦。咱們太太可不就是嫁錯了人家,才落得年紀輕輕的就去了……”說著落下淚來道,“老奴拚死保著姑娘和哥兒來京城,就是不讓姑娘被喬家那些人隨便賣了。如今有老太太,自然是會替姑娘細細打算的,姑娘萬不可自己就先泄了氣。”想著又有些怨恨,“二太太也欺人太甚!怎的周表姑娘也不替姑娘說句話,反說姑娘粗疏?”

喬連波勉強道:“表姐也替我說了……”

吳嬤嬤忿忿道:“這算什麽?周表姑娘既早知道那布匹料頭之事,如何不提醒姑娘呢?”

“嬤嬤糊塗了?”喬連波瞧著她道,“我說請表姐來一同看冊子,嬤嬤硬是不肯,教表姐如何提醒我?這些日子,表姐顯是跟我疏遠了。”

吳嬤嬤愣了一下:“姑娘這是怪老婆子了?周表姑娘若是真跟姑娘要好,又怎麽會——”

“就是家裏姨娘們生的姐妹,也沒有無緣無故就跟我要好的。”喬連波淡淡地說,“何況表姐幾次因著我被外祖母遷怒,又怎麽會一直跟我要好?”

吳嬤嬤躊躇道:“老奴是覺得,老太太不喜歡周表姑娘,姑娘也該遠著她些。”

“外祖母雖不喜歡表姐,兩位舅母卻是都喜歡的。大舅母臨出門,還讓表姐跟趙姨娘一起管著怡園的事。”喬連波擦幹眼淚,翻身就要下床,“表姐早對我說,讓我多孝順著舅母,我隻沒聽。舅母還有幾天就要回來,你拿我做了一半的那雙鞋來,該趕著做出來才是。”

吳嬤嬤愕然道:“姑娘這是——”

“外祖母我要好生孝敬,舅舅舅母那裏也該近著些,就是將來連章讀書有了出息,也還要舅舅扶持。”

吳嬤嬤嘀咕道:“兩位老爺也要聽老太太的……”

“兩位舅舅自然都不會違逆外祖母。”喬連波盯著吳嬤嬤,“可是嬤嬤難道不知道,即便是答應了,怎麽做也是看二位舅舅的心意。就如二舅母確實帶著我指導理家管事,可是究竟指點到哪裏,還不是看二舅母的意思?就如今日,若是二舅母早些對我說那布匹零頭的事,我又怎會算錯?可是二舅母便是不說,外祖母又能責怪她什麽?”

吳嬤嬤不由得語塞。陽奉陰違是怎麽回事,她一個老嬤嬤焉能不知?即如今日之事,任誰也不能說鄭氏有什麽偏頗。日常理家總是帶著三個姑娘一起,若說她暗地裏多指點吳知雪些,這也是人之常情,誰教人家母女日夜相處呢?喬連波一個外甥女,總不能晚上也跑到寧園去。可是雖挑不出錯來,喬連波偏偏就受了今日這一肚子氣。內院尚且如此,何況外頭吳若釗兄弟呢?即便是吳若釗答應提攜喬連章,這怎麽提攜卻也大有區別呢。

“那姑娘這是要——”

“以後我隻看著表姐。”喬連波已經翻出那雙做了一半的鞋子,“表姐怎樣做,我也怎樣做。若是既有外祖母疼我,舅舅舅母也憐惜我些,我的日子才好過。”

吳嬤嬤一陣心疼:“我可憐的姑娘,好端端的是正經表小姐,卻要這般討好人……”

“嬤嬤說的什麽話。”喬連波已經飛針走線起來,“從前表姐也給舅母做過鞋子帕子,她能做,我自然也能做。”

吳嬤嬤趕緊擦了擦淚:“是,姑娘的針線比表姑娘強得多了,大太太自然也會喜歡的。從前是老奴糊塗了,日後姑娘做什麽,老奴絕不多嘴。”

喬連波含著眼淚對她笑了笑:“嬤嬤是為我好,我都知道。隻是我娘畢竟不如表姐的娘親與舅舅親近,從前我隻怕舅舅舅母不喜歡,怕自討了沒趣……日後,我隻看著表姐罷。嬤嬤幫我把那日姨母家送來的荷花宮花找出來,我明兒就拿去送給表姐。”

吳嬤嬤怔了一下:“那宮花是老太太特意挑出來的,姑娘戴了最是好看,為何又要送出去?何況國公府還送了一整匣子貴重首飾來,不都是周表姑娘的麽?”

“那本就是因著表姐上元節救了阮家少爺,姨母家裏才送來的。首飾自然是表姐的,就是那宮花,外祖母也原該叫表姐先挑的。你隻管拿出來就是。”

吳嬤嬤不敢再多說,連忙去拿了出來,歎道:“周表姑娘也真是好福氣,怎麽就能救了阮家表少爺。如此一來,國公府還不感激她?將來好處盡有呢。”若救人的是自家姑娘該多好?不說別的,若是將來國公府出麵保個媒,這裏頭的好處就說不盡。

喬連波沒再說話,隻低頭做針線,吳嬤嬤看她低著頭,細細的頸子彎著,楚楚可憐,忍不住道:“姑娘也別太自苦了,老太太有機會總帶著姑娘出去,隻消那些夫人太太們知道了姑娘的好處,自然就……”

喬連波停了針線,苦澀一笑:“說來我還未滿孝,這般到處走動已經是不妥了……”

吳嬤嬤何嚐不知道這樣不妥?隻是喬連波已經十四歲了,若等到滿孝再出門,那時便十六了。她可不是顯國公府的金國秀,十八歲了還能做皇子正妃,若真等到十六歲再出門走動,隻怕什麽都晚了。

何況顏氏身子近些年來也不大好,當初女兒死的時候就有些哭傷了,加上本來不是什麽很厚重的秉賦,一直也就有些虛。雖說不用吃藥,卻也得時常進補。倒不至於說一兩年就去了,但現在出門走動已經覺得有些腿腳沉重,若再過兩年,好不好出門還要兩說呢。真到那時候,就隻能指著李氏和鄭氏兩個兒媳婦帶著喬連波出門走動。可是倘若到了那時李氏鄭氏自己的女兒都嫁了人,哪個還會特別關心喬連波呢?

“姑娘別這麽想,周表姑娘不是一樣也身上有孝麽……”綺年比喬連波還大點兒,守上兩年孝就要十七了……

“再說這事兒,老太太早吩咐下去不許多嘴的,對外隻說姑娘和周表姑娘都是孝滿了才來京城的。”不說別的,就是上次去東陽侯府給長公主拜壽,這沒出孝的去就已經很不合規矩了。若不是因著長公主遍請了京中有頭有臉的夫人們,顏氏也不會非要帶喬連波去不可。雖說本朝的規矩,對於守孝三年要求得已經不是那麽嚴格,真像金國秀那樣二十七個月都不出門走動的姑娘極少,但去東陽侯府那次,綺年和連波的孝都還沒滿一年,確實是有點過份的。

“老太太也是想姑娘多去見見人,隻沒想到那次——倒是雪姐兒得了好處。”成了大長公主的孫媳婦。這就是出門見人多的好處,沒準誰家的夫人太太就看好了呢?雖說婚姻還是要看兩家的門第,但姑娘好不好,也是重點考察對象。京城裏的勳貴人家,往往是從十二三歲就開始考察選擇,這樣才能在姑娘及笄之後差不多都定下來,然後不耽擱姑娘出嫁。所以像金國秀這樣兒的,如果不是被指為了皇子妃,說不定拖到二十歲都還嫁不出去呢。

喬連波有幾分迷惘:“嬤嬤,我以為我努力學了就能趕上表姐她們,可是——”

“姑娘學的時間少,哪裏能跟表姑娘她們比呢。姑娘今年才十四,再有個一兩年的時間,學什麽都足夠了。”

喬連波慢慢搖了搖頭。她已經感覺到了,有些事情並不是說你肯努力就一定能學好的,比如說寫字、做詩、繪畫之類,她就怎麽也不行。

“我的姑娘啊,那些東西都是虛的。不說別人,單看大太太罷,聽說從前在家裏也是能作詩文的,如今每天管家理事都做不完,哪裏還能做詩呢?姑娘千萬別跟著雯姐兒學,將來去了婆家,哪會因為你會做詩婆婆就喜歡了呢!姑娘若不信,隻看周表姑娘就是。大太太喜歡她,難道是因為她會作詩?”

喬連波想了一想,輕輕點了點頭,低低歎了口氣:“既這麽著,我還是多學學算賬理家,少念些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