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不惡之惡
“陳施主就那麽想要知道所謂的真相嗎？”
了塵平靜的望向陳安，眼中無喜無悲，但也沒有如此前魏恒一般的恐懼，有的隻是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就仿佛一眼深不見底的古井，任由山崩地裂，我自波瀾不興。
“我這個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故事隻聽了一半，如今既然有這麽好的機會，自然想要知道這故事的全貌。”
陳安的話，同樣頗有深意，與其說他是想要知道魏恒的故事，不如說是想要知道了塵身上所背的，究竟是何種惡果。
因為從表麵上來看，縱使是陳安也是在看不出這樣以為不動如山的得道高僧會做出什麽惡事來，這難道不正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嗎，撕開偽善的麵具，窺得那塵封的真相。
說不定還可以因此找到與噬魂之影對抗的籌碼，何樂而不為？
兩人就這樣彼此對視著，片刻後，了塵搖了搖頭，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念珠，緩緩開口道：“當初悟心曾經跟我說過，他手中其實掌握著魏巡捕的把柄，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威脅他為羅漢寺做些事。”
“你答應了？”
“我拒絕了。”
了塵的回答無比坦然，眼神甚至沒有絲毫躲閃，這讓陳安確信對方沒有說謊，要不就是了塵的演技實在太過高明，竟然連陳安都能蒙騙過去。
隻不過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
“當年羅漢寺第一次式微，寺中青黃不接，險些斷絕傳承之際，我剛剛來到此地。承主持之命遊走四方，點化福緣深厚之輩入寺修行，這才解決了羅漢寺的燃眉之急。”
“而今主持圓寂，寺內第二次遭遇危機，我的弟子卻要以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試問我如何能夠接受？”
“所以我拒絕了他，想要來此迎回飛羽劍去往寺內供奉，以此來吸引更多的年輕僧人入寺，也積累更多的香火，為我佛重塑金身。”
“隻是沒想到...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了塵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擔憂，對羅漢寺的擔憂。
“許是我動了癡念，對身外之物看的太重吧，明明悟心已經告訴了我，魏巡捕身上所背負的惡果，我仍舊不願提及，害怕因此攪擾了此番吊唁，無法迎回飛羽劍。”
“陳施主，你說這一切，會不會是佛祖降罪於我？”
這一刻了塵的雙眼中，竟帶著幾分祈求之色，希望陳安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毫無疑問，了塵是虔誠的，甚至是陳安兩世為人所見的僧人當中，最虔誠的一個，但恰恰越是因此，陳安的麵色便是越冷，因為他知道，了塵已經走錯了路。
“你真的認為這個世界上有所謂的佛祖嗎？”
陳安的反問，讓了塵一愣，隨後剛想回答，便被陳安給打斷，“如果真的有的話，如此大慈大悲，擁有無上偉力的存在，又豈會在乎區區人間的一尊佛像金身？”
這一刻的了塵如遭雷擊，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般，直接愣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陳安指了指他的心髒位置，繼續道：“我以為如果真的有佛，那也應該是存在於心底的，而非存在於那泥塑金身當中，你早已陷入窠臼當中無法自拔，這才是那所謂癡念的根本原因。”
了塵沉默良久，眼神逐漸暗淡下來。
那是希望的火苗被人剿滅的暗淡，也是前路無繼，被堵在原地的痛苦。
他忽然起身衝著陳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陳安此番的話雖然不多，但卻微言大義，雖說徹底堵死了了塵的前路，但卻也讓他有幸得窺一絲大道。
現在的了塵終於不再迷茫了，因為陳安已經幫他解決了最大的麻煩。
投桃報李之下，他自然也會解答陳安的問題。
魏恒身上究竟背負著怎樣的惡果？
“悟心曾告訴過我，魏巡捕一生雖然斷案無數，被譽為鐵麵神探，但實際上有一個案子，卻是他已一生的汙點，因為那件案子的犯人，是他的兒子。”
魏恒的兒子當街殺人，人證物證聚在，這本是一樁鐵案。
但奈何魏恒救子心切，最終竟然挑了其他人為兒子頂罪。
此事隻有悟心一人知曉，他也一直再拿這件事作為要挾，當初悟心之所以能夠成為了塵的弟子，也是因為魏恒從中穿針引線，而魏恒之所以這樣做，自然是因為有把柄在悟心手中。
到此，那一直困擾陳安的謎題揭開。
為何在魏恒，了塵，以及悟心三人見麵之際，他們之間的氣氛會如此微妙，沒想到三人之間竟有這樣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沒想到堂堂鐵麵神探，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到此，魏恒身上所背負的惡果就很明朗了。
他所犯之惡為...瀆職之惡！
到此，六君子當中的五人身上所背負的惡果已經查明，隻剩下了塵一人還不清楚，實際上此事，就連了塵自己也想不通。他雖執念太深，但此生的的確確從未做過什麽違背道義之事，這樣的人，如何能背負惡果？
然而這一點，陳安卻已然通過之前了塵所說的話得到了答案。
“了塵大師你身上所背負的惡果，乃是不惡之惡。”
“不惡之惡？”
了塵聞聽此言眼中滿是不解，顯然根本就沒搞懂，什麽叫做不惡之惡。
與此同時，長歌，來慶，以及小容也同樣如此，如果說六君子當中前麵幾人的惡果，都還很好理解的話，那麽到了了塵這裏，一切可就不一樣了。
甚至聽起來這所謂的不惡之惡就好像是牽強附會一般。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
在陳安看來，這不惡之惡要比此前所有惡果都更加嚴重，某一瞬間他甚至認為，顧一秋專門擺了這麽一桌鴻門宴，很有可能最終目的便是了塵！
因為不惡之惡，才是大惡！
“呼...”
正待陳安想要解釋清楚何謂不惡之惡的時候，一陣詭異風忽然吹開了偏廳的大門，霎時間整個房間內的燭火開始控製不住的左右擺動，好像是在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
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冷，甚至陳安他們呼出的氣息都清晰可見。
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大概具備人形，但卻有兩人多高，險些瘦弱的影子，緩緩飄進偏廳當中。
長歌第一時間來到陳安身邊，目光緊盯著站在門口的影子，很明顯，這便是噬魂之影，或者說是融合了顧一秋與謝飛霜神魂的...噬魂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