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2.重生
“既然你如此堅決，就由得你吧！”熟悉而又沉悶的聲音傳入耳邊，淩允渾渾噩噩的抬頭，卻正好看見年輕了十多歲的淩康全夫婦，正一臉陰沉的看著他，說話的正是他的父親淩康全。
他不是死了嗎？淩允昏沉沉的想著，為什麽這樣的場景會如此熟悉，正好陳夢珍，也就他的繼母開口說話：“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整個淩家都會被人嘲笑，所以，你要記得，千萬不要讓家族蒙羞！”
淩允猛地搖了搖頭，連那句讓他徹底絕望的話，都是一字不變！這是……？
“哼，沒想到堂堂淩家二少，居然會喜歡男人，還氣暈了爺爺，真讓人惡心！好在爺爺沒事，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同樣熟悉嬌俏的聲音，說著鄙夷不屑的狠話，讓淩允下意識的扭頭，看到還是妙齡的淩祺碧，正氣急敗壞的瞪著他。他的身邊，是才二十四歲就任靜海市一把手秘書的大哥淩祺均，他也是唯一眼裏偶有閃現擔憂的人，隻不知擔心的究竟是什麽了。
淩允瞳孔一陣緊縮，這樣熟悉的場景，這樣熟悉的對話，分明是他十八歲那年，在被童君成正式告白後，為了他好不容易收獲的愛情，也為了最後一次試探他的家人態度，在童君成的鼓勵下，而孤注一擲的向父母坦然他的異常性向。
可惜，他還是失望了，他的父親隻是理智的要求他冷靜的考慮清楚，而他的母親，哦不，隻是陳夢珍，甚至連眉眼都沒有挑動一下，隻是要求他不可讓外人知道，一句勸說也沒有。最後也不過是氣倒了唯一對他關愛的祖父，自己離家直到祖父七年後離世。
淩允搖搖晃晃的起身，白皙俊秀的臉上除了茫然，還帶著幾分絕望，他不知道現在的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隻是一場夢境，還是他真的回到了十三年前，隻是，他不想再待下去了。在這裏，他們一家四口才是一家人，而他不過是個連自己母親是誰都不知道的蠢貨，甚至還妄圖得到根本不屬於他的一切。
淩允嘲諷的勾起嘴，“你們放心，我沒有那個癖好，到處宣揚自己的性向。我馬上就離開，以後，不用擔心我連累你們。”
他看了看身體微微動了動的陳夢珍，眸光閃動了下，扭頭向著大門走去。他不想說破他已經知道了身世，因為他沒法解釋他怎麽知道的；他也不能因此對他們惡言惡語，說到底陳夢珍也沒有欠他什麽，也不曾虐待他，隻是他人心不足罷了。
“淩允！”淩祺均突然出聲，不知道為什麽，他從這個從小陰沉倔強的小弟身上，看到了無盡的悲哀和決絕，淩祺均覺得，就這麽任由淩允離開，也許他真的永遠都不會回頭了。雖然他忽然向著家人出櫃，讓他們措手不及大受打擊，可是不管怎麽說，他們還是一家人，十八歲的年紀也真是到了叛逆時期，他總不能因為這一次，就真的離家出走吧。
淩允身形一頓，忽然想起童君成說的淩祺均才是個私生子，那麽，他比他大六歲，進來淩家的時候已經懂事了，所以小時候不喜歡他跟在身邊，隻是任他孤零零的一個，也並不奇怪。淩允猛然的眨眼，遮掩掉眼中的淚意，慢吞吞的轉身。
“什麽事？”淩允冷聲，餘光在看到陳夢珍不滿的蹙眉後，奇異的沒有了以往的心痛。也是，她的關切本就不屬於他，他對著她引以為傲的兒子這般失禮，她不滿也正常。隻不過，他既然沒了期盼，不再為了她的任何一點不滿而惶恐不安，自然也不會為此一迭聲的卑微道歉，以期獲得她的原諒。
淩康全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對於自己次子的變化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一突，深邃銳利的眼睛審視的掃向淩允，次子有多在意他的妻子，他自然知道，可是這件事他卻也無能為力，隻不過現在淩允如此，難道真是因為童家長子童君成的緣故？
“淩允，你要去哪裏？就算你因為我們不支持你而不滿，可是爺爺現在還在昏睡，他向來最疼你，你這樣一走了之，讓他如何承受？你出櫃的事非同小可，總要給我們反應的時間。”淩祺均沉穩的開口。
淩允不由抿起唇，祖父淩濟民一直都是最疼愛他的，上一世他最後悔的，也就是祖父去世前，他沒能好好的陪在身邊。可是，他看了看始終沉默的淩康全和陳夢珍，還有一臉憤怒不屑的淩祺碧。這個家，他真的呆不下去了。他不可能無動於衷的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更不想麵對這樣怪異的親情。
“我會等爺爺醒來再走。”他從僵硬的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轉身微微踉蹌著離開。
淩祺碧剛要開口，卻被淩祺均狠狠的拉住。
“閉嘴，你不要說話。”他低聲說著，擔憂的看向他的父母。
淩祺碧撇了撇嘴，賭氣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爸爸，媽媽，淩允的事情，還是好好勸勸吧？他才十八歲，也許隻是叛逆期的關係，如果我們真的放任不管，他將來如何在社會上立足，再說兩個男人在一起，又能有什麽好結果？”淩祺均眼睛閃爍了下。
他知道淩允有多在乎母親，如果母親願意放下心結好好談談，也許還有機會改正。有些同性戀並不是天生的，不是嗎，看他喜歡的是童家那個從小照顧他良多、看著就溫柔可親的童君成，也許，他也隻是想要一份關懷罷了。才十八歲的年紀，又能有多麽深刻的愛情？
淩康全也是知道的，不由皺起眉看向陳夢珍。既然當初向淩允隱瞞了他真正的身世，那他自然是希望，陳夢珍可以將淩允當成自己孩子對待的。
隻不過，陳夢珍性格直來直往，不懂得迂回。當年和他迫不得已的分開，卻還是毅然的生下了祺均獨自撫養他，對於碧青和他結婚自然也是一直心存隔閡。想要她毫無芥蒂的接納淩允自是很難，他信得過陳夢珍不會虧待淩允，唯獨算漏了孩子天性對於母愛的渴求。
陳夢珍臉色難看的扭過頭，當年淩康全知青下鄉天各一方，又因為家族派係不同，他們不得不分開，而碧青卻是不顧一切的追著淩康全，甚至還救了淩康全的性命，最後兩人在淩老爺子的要求下，順理成章的結婚。
每次看到和碧青有七分相似的淩允，就在提醒她當年的不夠堅決失去了什麽，提醒她在她獨自艱辛撫養兒子的時候，她的愛人卻是溫香軟玉在懷。她也知道淩允一直很在乎她，淩允也很乖很聽話，可是她無法打破自己的心結，無法像對待祺碧那樣，給予他所有的關心照顧，她沒有那麽大度無私。
“你真的那麽不喜歡淩允嗎？”淩康全在示意兒子、女兒離開後，低聲的問著。如果真是如此，淩允高考也結束了，或許原來打算等他成家立業再公布的事情，需要提前了。再這麽拖下去，沒有沒有半點好處。
陳夢珍猛地抬頭，卻在丈夫的眼裏隻看到一絲愧疚，不由捂住臉，眼淚卻是撲簌著滾落。“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好。如果不是碧青難產，我們早就此生錯過了，淩允的存在，一直都是在提醒我曾經的錯過。我做不到像對待祺碧那樣對待淩允，他長得太像碧青了。”
妻子的話讓淩康全心中抽痛，說起來，他讓陳夢珍在那個年代獨自一人撫養祺均，吃盡了苦頭和白眼，而他他也對不起碧青，雖然夫妻感情不錯，可畢竟無法回報同等的愛情。也許在最初，他就不應該自以為兩全其美的隱瞞淩允的身世，如果隻是對待繼子，陳夢珍的做法自然沒有問題，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對不起，是我當初太武斷了。”他以為的分手，就是真正分開了，又怎麽會想到，他的戀人為他未婚生子、受盡冷眼。
陳夢珍羞愧的擦拭淚水：“我會盡量去勸解淩允的，如果不是天生的，總不能讓他為少年的衝動，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淩允背靠著一旁的牆壁上，透過門縫聽著屋內傳來的他父母的對話，忍不住用手去遮擋眼中的淚意。碧青？是他親生母親的名字？沒想到他31歲了，才知道自己媽媽的名字。
淩允踉蹌著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原本他也隻是擔心祖父醒了，想等著他醒來再去離開的，卻不想會聽到這樣的對話。淩允俊秀的臉上露出冰冷的嘲諷，他已經不再稀罕那份關心，既然不屬於他，又何必強求。反正他異於常人的性向也隻能給家族抹黑，當初淩家出現危機，最先被攻殲的藉口，不就是他這個其實早已離家的淩家二子嗎。
淩允渾渾噩噩的走在陰暗的林間小道，這裏是城郊綠化最好的楓葉高檔別墅區，是為了已經退休的祖父得到更好的休養，淩康全和他弟弟淩康華專門一起買的一套別墅。自從上了高中以後，這裏隻有他和老爺子兩人住，叔叔是因為不在本市，而淩康全夫婦和淩祺均兄妹也隻有周末才會過來，他們平時都住在家屬大院。
這也是淩允坦白性向如此急迫的原因之一，這三年來他和父母兄妹更加疏遠，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希望回去市政府家屬區卻被拒後，淩允才會在高考結束得到童君成正式告白時，才想著為自己做最後的努力。
淩允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中，其中之一分明就是他相戀了十多年的戀人童君成。
淩允忍不住的雙手握緊成拳，看著童君成，正溫柔的安撫著一個與他如今同齡的少年，也是他第一個出軌的對象，漆黑的眸子滿是陰霾。他才記起，方榮的家也是在這個小區的。
“阿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