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下揚州

“曹公公,紀成進入鹹陽後再也未出來,已經與我們完全失去了聯係。”

聽到手下人報告的消息,曹化淳輕歎了口氣後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將剛作好的畫掛在屋中晾幹,然後問道:

“這是我們派出的第幾波人了?”

下屬端來了一盆溫水供曹化淳洗手後輕聲回答道:

“加上紀成已經有六十七失蹤於鹹陽,隻要我們派出人手,一進入鹹陽多則三四天,少則一兩天立刻就會消失不見,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手法,讓我們的探子根本安插不進去。”

曹化淳沉吟了一會後說道:

“不要讓探子再去鹹陽,就在長安城內收集秦地的消息吧,讓他們時刻注意鹹陽的動向就好了,不用再空耗人力了。既然他們敢對錦衣衛千戶動手,證明朝廷在他們心中已經沒有了分量,派再多人去也隻是送死罷了。”

“但鹹陽不可不防啊,秦政現在還未回到鹹陽,不如我們在路上...”

看到屬下欲言又止的表情,曹化淳搖了搖頭說道:

“至少在現在鹹陽還不是陛下的敵人,現在西北幾地的賦稅,有一半以上都是鹹陽繳納的,如果秦政死了,隻會讓西北大亂,得不償失。作為陛下的奴才,我們現在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為陛下弄來更多的錢糧,為陛下解憂。”

“是,曹公公。”

這屋中掛滿著畫作,全部都是曹化淳所做。

曹化淳在屋內走了幾步,找到了一副畫然後把畫卷了起來,放在了下屬手裏,問道:

“聽說,有秦王府的女眷來了揚州?”

下屬立刻點頭應承道:

“是有這麽一回事,幾個女子由百餘精銳護送,在揚州城內揮金如土,不僅住在秦王府的揚州別院,而且手裏還拿著秦王府的信物,做派十分張揚,身份定不簡單。”

“我們這位新任的秦王這些年是越來越出位了,生意都已經做遍了天下,秦王府的人做事張揚些也屬實正常。不過我們做奴婢的,對於這些主子都得客氣著點,這幅畫就由你送去別院,就說是老奴曹化淳所贈給秦王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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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府秦王別院中。

雲芊雪正滿臉認真,用著金線在那一針一線的為自己繡著嫁衣。

雖然在揚州府裏,技藝高超的繡工不計其數,隻要雲芊雪想,隨隨便便就能找十幾個繡工大師為自己繡製嫁衣。

可是雲芊雪還是打算由自己繡出嫁衣,除了重視之外,也是想讓自己心靜一些。

雖然隻與秦政分開不到兩個月,但是心中的思念早就溢滿了胸口。

畢竟從與秦政相識那天開始,他倆最多也就分開過幾天而已。

所以為了讓自己全心全意的將自己此次浙江之行的目的達成,雲芊雪隻能通過繡製嫁衣才能讓自己收收心。

“芊雪,銅叔說外麵有個宦官求見,說是曹化淳的手下,要拜見秦王府的貴人,有禮物相送。”

一個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精幹婦人走到了雲芊雪身邊說道。

聽到曹化淳的手下來拜見,這讓雲芊雪皺起了眉頭。

曹化淳的出生和權閹魏忠賢差不多,都是窮苦出生但是跟對了主子,主子一上位直接雞犬升天,成為了宮中的大太監。

但是兩人的性格處世卻是天差地別,曹化淳天資聰慧,勤奮好學,詩文書畫,樣樣精通,如果不是個閹人,就以他的文學素養即便參加科舉,怕是也能落個進士三甲。

這人辦事極為妥當,所以深得崇禎皇帝的信任和倚重,不僅將東廠交由他管理,而且還將剩餘的錦衣衛放在了他的名下替其辦事。

毫不客氣的說,論起皇帝的信重,曹化淳與魏忠賢不遑多讓。

而這樣一個人已經到了揚州府,對雲芊雪想要做的事情而言,無疑是個阻礙。

“夏姨,讓他進來吧。”說罷,雲芊雪帶上了麵紗。

那個被雲芊雪稱作夏姨女子點了點頭,出門對護衛說了些什麽,過了一會,一個身材粗壯,但麵目無須的宦官捧著禮盒走了過來。

見到雲芊雪後,那個宦官跪倒在地,行了跪拜大禮後才雙手將禮盒雙手捧過頭頂獻上禮盒。

一個護衛檢查了禮盒之後,才接手禮盒,放在了雲芊雪身前的桌子上。

雲芊雪打開了禮盒,發現裏麵竟然是一副畫作。

畫中畫的是一隻黑蛟咬死了一隻紅蛟,正盤踞在紅蛟的屍體上大口吞食的場麵。

雲芊雪眉頭一皺,對還跪在地上的宦官說道:

“這幅畫不是送給我的吧。”

身材粗壯的宦官低著頭回答道:

“這是曹公公送給秦王殿下的禮物,是曹公公親手所畫,望貴人不要嫌棄。”

聽這宦官如此說道,雲芊雪卷起了畫卷放在了禮盒中冷漠的說道:

“既然禮物已經送到,那就請回吧。”

這粗壯宦官立刻再磕一頭,低著頭就離開了秦王別院。

那宦官走後,雲芊雪讓護衛將禮盒拿去燒掉,然後拉著那個被叫做夏姨的女子走回了房間。

這位夏姨正是秦氏的大管家秦福的獨女,叫做秦夏。因為一些事情,到了快四十歲還未娶嫁,在秦家呆了四十年,一直負責處理秦氏內宅的所有事宜。

這次雲芊雪下杭州,秦金海特意將秦夏派了過來輔助,又將他身邊的親衛頭子秦銅帶著一批人到雲芊雪身邊護衛。

這可見秦金海對雲芊雪的看重,畢竟雲芊雪不僅是他老領導的後代,更是他最中意的孫媳婦人選。

兩女子走進了房間,雲芊雪將麵紗摘下,露出了絕美的麵容,不過此時的她輕皺著眉頭,拉著夏姨的胳膊很是不開心的說道:

“曹化淳這幅畫居心叵測!不就是想說我鹹陽會對秦王出手嗎!秦朝尚黑就把我鹹陽畫成黑蛟,一點新意都沒有!而且這黑蛟畫的如此凶狠醜陋!”

秦夏看著眼前這個皺著眉頭都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女子不由的笑了起來說道:

“你和少主呆久了,卻越來越像個女孩了。”

雲芊雪睜大眼睛,有些奇怪道:

“我本身就是女子啊?怎麽會有越來越像這種說法。”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雖然麵無表情,眼中卻蘊藏著愁苦和仇恨,隻有在少主麵前的時候才會不自覺的笑起來,那時候的你哪像個小女孩,成熟的嚇人。可是過了這些年,你的笑容越來越多,反而沒有以前成熟,更像個小女孩了。

不過到了揚州府後,你眼中藏著的仇恨,卻一股腦的又冒了出來。”秦夏說道。

秦夏的一番無心之語卻說道雲芊雪的心坎裏,十三歲那年她遭遇了人生大變,家族破滅,父母被殺,自己與妹妹被發賣到遙遠的秦地。

如果不是因為意外雲芊雪逃出了人牙子的掌控,來到了鹹陽遇到了秦政。

或許如今的她早已不願受辱香消玉殞了。

可是自從遇到秦政之後,雲芊雪的人生一直都是積極向上的,好像上天在補償她一般,把最好的東西一股腦的都塞給了她,這些年的生活美好的就像夢一樣,甜美到讓她甚至逐漸藏下了仇恨和痛苦。

如果不是這次來到南直隸,來到了揚州府,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人名,雲芊雪甚至打算將這份恨意永遠的埋藏到心底。

因為這份恨意所涉及的人太多,太雜,勢力也太大。

雲芊雪不想讓自己的恨意去影響秦政所做的偉大事業,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藏住恨意。

“有這麽明顯嗎?”雲芊雪苦笑著問道。

秦夏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知道為何這次揚州府的行動派你來負責嗎?你可是未來的縣尊婦人,未來的秦氏主母,整個秦地如今沒有一個比你還尊貴的女子,即便這次杭州府的行動事關南方戰略的關鍵一環,少主和家主也不可能會派你過來執行。”

雲芊雪本身就是極為聰慧的女子,隻是自從知道自己要來杭州府的時候心就亂了,從未想過這些事情,現在被秦夏點破,才看出不對勁來。

秦夏將話說完,就從屋內的一處暗格,取出來了一遝情報放在了雲芊雪麵前。

“這就是當年參與構陷吳家的所有人的名單,一個都沒有遺漏全部在上麵。”

抿著嘴唇,雲芊雪輕顫著手,翻開了這份名單。

揚州巡撫黎大友:前任金華府知府,參與構陷吳家全過程,借此事升為杭州知府。

金華段氏:捏造吳氏造反證據,構陷吳氏,吞並其所有產業

義烏縣縣令:....

看著這份名單以及這些人所做的事情,雲芊雪這才知道他們吳家當初究竟是遭遇了一次怎樣的陷害。

一場由金華大族開頭,各級官員使力的構陷活動,活生生的把戚家軍最後一點香火全部斬斷。

而他們之所以做這些事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害怕和愧疚。

害怕是,這些人恐懼曾經的戚家軍冤魂歸來向他們這些曾經坑害過戚家軍的人索命。

而愧疚是因為這裏麵很多人曾經收到過戚家軍的恩惠,但是隨著戚繼光死後,戚家軍一日不如一日,最後團滅於渾河。

可是這些人就眼睜睜的看著戚家軍的消逝而無動於衷,最後看到還剩下一批戚家軍的餘孽,索性出手構陷,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再愧疚。

所謂升米恩鬥米仇不過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