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皇孫的人選
沒過多久，劉三吾就一步一頓的走進了側殿之中，全套朝服站在太陽底下，足以讓他汗流浹背，可一想到陛下的態度，他的心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劉三吾身居中書舍人，除去已經被廢除的宰相，可以算得上是整個大明官僚的巔峰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惶恐，則主要是因為朱元璋平日裏都表現出一副不太喜歡讀書人的樣子，總是和那些武官走的很近。
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順帶著咽了一下口水，劉三吾的心情這才平複了一些。
“陛下，劉舍人此番到訪，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您耐心一點……”
側殿後麵的走廊上，馬皇後正耐心的勸誡，作為和朱元璋一路走來的女人，她自然是知道此刻的皇上在想什麽。
其實，朱元璋並不是真的不喜歡讀書人，他的心中反倒是十分清楚讀書人的重要，畢竟自己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
對於有真學實才的讀書人，他更多是抱著一種敬畏的態度，隻不過，他成了皇帝，自然不能明著表現出來，所以和文臣之間的關係就慢慢變得疏遠了起來。
不過，朱元璋更擅長的是傾聽，他同時也對這些文臣有著很高的標準。
“臣劉三吾參見陛下！”
在朝堂之上這麽多年，劉三吾察言觀色的能力已經鍛煉到了極致，隻是用眼見餘光撇了一下，就明白了陛下此刻的狀態，心中不由鬆了一下。
“起來吧，賜座！”
朱元璋擺擺手，吩咐道。
劉三吾一愣，下意識的坐了下來。
“有什麽事說吧！”
對於他的無禮行為，朱元璋沒有在意，自己向來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更何況還是在私下裏。
“陛下……”
劉三吾眼神示意周圍，朱元璋再次揮手，讓所有的宮人都離開了側殿，數名侍衛也是快速的退到二十五步之外。
“皇儲之位，陛下可有人選了？”
見四周空曠起來，劉三吾也是感到一陣心安，隨後大膽的表明了來意。
可話一出口，他就不免感到有些忐忑，一旦他將這件事情提了出來，那麽在暗處蟄伏的力量就很有可能冒出頭來。
但皇儲是大明的未來，也的確是自己這個做臣子所需要擔心的事情。
想到這裏，一股畏懼混雜著擔憂就占據了劉三吾的腦海，陛下不止一個兒子，太子病去，秦王晉王燕王沒有心思那是假的。
可作為大明的首輔大臣，他有這個責任從陛下的口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臣知道陛下很為難，但儲君的重要性相信陛下不會不理解……”
劉三吾站了起來，躬身說到。
“咱知道，可太子走了，咱心裏總像是缺了什麽一樣，儲君的事情也急不來，大明的江山社稷，總要交到一位賢良的繼承人手中，劉舍人，你是讀過書的，你可有什麽想法。”
朱元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放在手中輕輕把玩，隨後將目光投向了劉三吾。
“陛下，既然這樣，臣就直言不諱了。”
劉三吾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站來說話。”
見狀，朱元璋眉頭一跳。
劉三吾沒有回應，依舊跪著，但神色無比誠懇：“臣懇請陛下立太子之子為皇太孫！”
聞言，原本想要攙扶劉三吾的朱元璋身形一頓，隨後縮了回去，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淡淡吐出了兩字：“為何？”
“陛下看好太子，如今太子遭遇不測，父死子繼，這乃人之常情，況且前幾日陛下招其入宮，難道不是有這個打算嗎，若立其為皇儲，將來繼承大統，名正言順。”
一口氣說完，劉三吾身軀一彎，跪拜在了朱元璋的麵前。
可這位看不透心思的皇帝卻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說實話，朱元璋也想立皇孫，隻不過，他心中的人選是朱高熾，朱高熾能夠拖延燕王造反的時間，這樣，自己就有更多的時間來培養朱允炆了。
可劉三吾的突然到訪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在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所有人一出生都在不停的做著選擇，隻不過，身為帝王，需要考慮的因素實在太多了。
劉三吾說的沒錯，可曆經了前幾日的試探，朱元璋也意識到了朱允炆的能力不足，隻不過，這樣的想法，他是萬萬不能表現在臣子麵前的。
假裝猶豫了片刻，朱元璋沉吟道：“為何著急立皇孫？太子雖然不在了，但咱畢竟不止一個兒子，他們能力上依舊有所欠缺，可咱身子骨還硬朗，培養出一個繼承人綽綽有餘。”
說到這裏，朱元璋不由得挺起了脊背。
“劉舍人，你覺得燕王怎麽樣？眼下北平那邊是接連傳來捷報，赫赫戰功想必是成為了皇儲也不會有反對的聲音的。”
一仰頭，喝掉杯中的茶水，朱元璋再度將目光投向了劉三吾。
“可陛下立燕王為太子，難道秦王和晉王二人不會有所怨言嗎？”
劉三吾雖然跪匐在地上，但聲音確實格外的洪亮。
他說的沒錯，按照儒家思想，長幼有序，怎說都不應該輪到燕王。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陛下已經了解了燕王的半生，對自己這第四個兒子十分的忌憚，方才所言隻不過是一種試探。
見陛下不作反應，劉三吾繼續補充自己的觀點。
“燕王手握兵權，若成為太子，短時間內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可陛下難道忘了曆史，晉朝八王之亂可是……”
“大膽！”
劉三吾的話直接戳到了朱元璋的痛處，他頓時勃然大怒。
“咱的兒子才不會幹出這種受阻相殘的事情來！”
“陛下息怒，臣隻是以史為鏡，並無它意！”
經曆了大起大落的劉三吾似乎豁出去了，不卑不亢的回答。
其實這些朱元璋早就想過了，而且已經發生了，自己還沒有引退的意思，朱樉這個逆子就已經開始動手。
恨其不爭的怒火讓朱元璋握住了雙拳，狠狠的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將心情給平複了下來。
看著跪在地上的劉舍人，他心中似乎多了幾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