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桎梏怪物的鎖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即便溫雪再怎麽生氣,也尚未喪失理智。況且白鵠的認錯態度如此誠懇,也叫人無論如何對她下不去手重罰。

七魔這幾位親信,對溫雪而言相當於手足並非是說說而已的客套話。

他們每一個都是溫雪初入魔道之時便相伴在身邊,是與溫雪相互救贖,相互扶持成長的夥伴。

溫雪其實打心底裏並不想責備白鵠。

但她卻又實在無法接受,將蘇白陷於險地的可能性。

揉著額角,溫雪隻覺得自己的內心越發煩躁。心中的火氣無處釋放,讓她變得如同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一般情緒不穩。

如果這是在魔宗,溫雪定然會獨自前往地牢之中,審問最高級別的囚犯以發泄怒火。

但此刻她不在魔宗。

溫雪陰沉著臉,眼神壓抑著怒火,卻比直接的盛怒更加駭人。

不知過去多久,白鵠聽見了溫雪喑啞的聲音。

“具體稟告給我聽。”

稍微鬆了一口氣,白鵠知道女帝算是平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她方才敢稍稍直身,將昨晚發生的事緩緩道來。

雖然計劃的如期進行,沒有征求過女帝大人的同意。但好在一切順利,蘇白也並未受到傷害。

從某種角度上說,算得上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溫雪支著頭,緊皺的眉頭緩緩鬆開。

隻要蘇白沒有受到安全的威脅,其他事情於她而言都不重要。

“蘇白哥哥如今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白鵠稟告完畢之後,溫雪忽然開口沒來由的說了這麽一句。帶著些微的歎息,又似乎有著幾分感慨。

她說:“我希望你們做事之前能夠多為他考慮。”

白鵠詫異抬頭。

這副模樣的溫雪,即便是她也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怎樣的一種表情?悲傷憐惜又帶著幾分妥協,他們高高在上的魔道女帝,因為蘇白竟然會將姿態放到如此低的地步。

“或許你們不能夠理解。”溫雪苦笑一聲,“但蘇白哥哥對我而言,真的是比我性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我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那一天沒能成功救下蘇白哥哥,我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的身體往後傾,靠在了椅背上,閉上雙眼讓人看不見眼中有怎樣的神情。

溫雪的聲音變得很低,低到似乎在自言自語。

“或許我真的會成為他們所說的怪物。”

白鵠沉默著,沒有開口,她隻是默默地聽。

曾經在南陸魔帝溫雪還不是魔帝的時候,她被魔宗的眾人稱之為怪物。

即便是在魔宗這樣的地界之中,溫雪也依舊是格格不入的異類。

她不懂得阿諛奉承,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成日裏冷著一張臉,將所有的不滿都明晃晃寫在臉上。

與此同時,她的手段實在可怕。

溫雪似乎不會顧及到任何的事物,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更像是一個瘋子或者怪物。

隻要是她想要殺的人,哪怕掘地三尺,哪怕將自己弄到遍體鱗傷,溫雪也絕對會讓那個人死在麵前。

無論用怎樣的手段。

她是怪物,冷血無情。

而正是這樣的怪物,入了上一任魔宗宗主的眼,成為了上一任魔宗宗主眼中難能可貴的天才。

修魔的天才。

“桀桀桀桀!就是這樣,老夫好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好苗子了!”

近乎是殘酷無情的殺人機器。

這樣的人最適合來統領懷著各自的欲望走在迷失邊緣的魔修們。

她永遠不會迷失在欲望之中,因為從一開始驅使她活下來的動力就是那份強烈的欲望。

溫雪的欲望是蘇白。

從始至終隻有蘇白。

“我希望至少你能夠明白蘇白哥哥對我而言的重要性。”

白鵠垂著頭,她知道溫雪已經睜開了眼,也知道溫雪的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

但她不敢去直視那雙眼睛。

就好似潛意識覺得一旦陷進那雙眼就再也無法脫離。

“是。”

不知不覺,連白鵠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不正常的沙啞。

“這次的事情我不允許有下一次。”溫雪揉著額頭,眉心已經鬆了下來,但仍舊心有餘悸,“你們可以在職責範圍內代我決定很多事情。”

“但有關蘇白哥哥的事,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是。”

白鵠依舊乖順應聲,乖順得讓人沒脾氣。

連溫雪也覺得心頭有些苦澀,她揉著額角的動作一頓,似乎回想起了什麽,無奈一笑:“白鵠啊,你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低眉順眼,總是這樣隨波逐流。

其實她知道白鵠如此順從的緣由,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成為了被白鵠如此恭敬對待的人。

他們曾經是夥伴,如今卻是上下級。

“抱歉。”溫雪垂眸,“我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她在為自己的行為表示歉意,但白鵠再清楚不過,溫雪會知錯但絕不會改。

即便是下次或者下下次,溫雪也依舊會疾言厲色向她發怒。

不過,白鵠並不需要溫雪改變些什麽。

因為這是自從她決定全身心的跟從和侍奉這位魔道女帝開始,就心知肚明的事情。

她明白溫雪的一切秉性,縱使如此也依舊義無反顧為溫雪上刀山下火海。

溫雪的古怪脾氣是控製不住的。

與其說這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倒不如說這是詛咒一般蝕骨的存在。

刻在骨髓深處,無法被更改。

易怒且狠辣,決絕且無情。

這就是魔道女帝為人所恐懼的真正原因,她強大,並且從不忌諱憑借自己的強大而隨心所欲的使用力量。

七魔身為女帝的親信,所負責的不僅僅是為女帝鞠躬盡瘁,更負責作為一把安全鎖,時刻桎梏可能失控的魔帝。

但在如今的白鵠看來,或許蘇白的存在才是長久以來能夠讓溫雪保持理性的那把鎖。

隻要蘇白存在一日,溫雪就不可能失去理性一日。

原因也很簡單……

“我不想讓蘇白哥哥看見我難堪的一麵。”溫雪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我會盡力控製住自己。”

“也會盡量不向你們發脾氣。”

她的眼神向上,掃過屋內各個暗處。

七魔的其他成員一直安靜聽著她和白鵠說的每一句話。

“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像對待我一樣對待蘇白哥哥。”

將這句話說完,溫雪將白鵠扶了起來,湊近將額頭輕貼在白鵠的額上,僅僅對她說道:“你應該能明白,那個人對我而言與之是你對紅隼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