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有求醫，隻是拜訪
蘇白不確定溫雪是否記得自己，他嚐試過從她的眼中探尋答案，然而那雙眼清透澄澈不染塵埃。
一眼望去便叫人深深溺在其中。
他也試著開口試探，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溫雪的回答總是模棱兩可。
少女和他相別許久，身上似乎籠罩了一層濃厚的迷霧。
但不變的是依舊如同記憶中那般純粹美好，似乎能叫人一眼看到幹淨剔透的靈魂。
隨著溫雪外出歸來，前些日門可羅雀地小院肉眼可見變得熱鬧了起來，整個村落的人都對溫雪發自內心地尊敬和喜愛，連帶著整日躺在院內無所事事的閑散人士蘇白也被愛屋及烏。
“哎呀小夥子，我瞧你在這兒躺了好幾天了，是受傷很重吧？”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往蘇白懷裏塞了幾個囊餅，笑眯眯，“這是自家烤的餅，你呀要好好吃飯，這樣傷口才長得快。”
第五個，這是今天第五個。
蘇白沒反駁什麽，隻是笑著向老婦人道謝。
“世道越發的不好了啊，聽說前些日子上頭又出了大事情，連我們這些小地方也不得安寧……”老婦人看向蘇白的眼神就好似在看自己的後輩，慈愛又和藹，她忽然長歎了口氣，眉間多了些憂愁，“也不知道啊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若非有溫姑娘在，咱們村恐怕早就不剩下幾個四肢健全的兒郎了。”
天災、匪寇、還有戰亂……
這是溫雪回來這些天蘇白時常能從拜訪的村名們口中聽到的事。
有關這些事，蘇白其實知道得更多。他曾經是大羅聖地的聖子，接觸過最諱莫如深的隱秘。
這片天地每過數萬年，都會迎來一次大世的終結。
屆時天災四起紛亂不斷，妖魔變得更易狂暴，人們內心之中的邪念也會被無限放大，在無形力量的影響下，一切都會變得不受掌控。
大世終結之後便是大世機緣。
天地反哺眾生，神明賜予的生機孕育和推動新的輪回。
成功挺過大世終結並奪得大世機緣的人能夠在新世界獲得首屈一指的地位。
大羅聖地正是為此籌備了上千年，其中關鍵的一個環節就是以蘇白為藥引煉製帝藥。
可惜他們未曾想過，這藥引竟成了他們毀滅的導火線。
蘇白垂眸咬了一口老婦塞給他的囊餅，餅幹幹的硬硬的，實在算不上可口，但在這個物資緊張的年代和資源匱乏的小村莊裏已經算得上是難能可貴之物。
據他這些日從村民口中得到的消息，村莊外已經有不少人流離失所三餐不濟。
而這個小村莊，因為地處偏僻，土地又尚且算得上肥沃，且背靠大山，能打獵耕作自給自足，倒是在亂世之中堪堪能夠保全自我。
不過……
蘇白不動聲色抬眸看了眼屋內正在替人把脈的溫雪。
他也聽人無意間提起，村子能夠安然無恙至今，最要感謝的還是村中唯一的醫師溫姑娘。
村民們提及此事之時意見格外統一，都說如果沒有溫姑娘，那麽他們肯定和旁人一樣逃不過妻離子散的結局。
溫雪不簡單。
單憑她能夠在此亂世外出數日采藥，采的還是成熟期極其短暫的罕見藥材，就足以窺見她不是一般的柔弱藥師。
依蘇白所見，溫雪很有可能是以醫入道，得到了某種特殊的能力，足以在亂世中自保。
至於修為……
老實講他並不覺得溫雪有高深修為，畢竟當初察覺小丫頭毫無修行天賦之時他就曾經利用大羅聖子身份的便利試圖找尋破解之法。
結果一無所獲。
如果大羅聖地都無法解決溫雪不能修行的難題，那麽這天底下便再無其他勢力能給出更好的答複。
此時，溫聲安撫著受傷孩童的溫雪似乎有所感應，她抬頭與蘇白四目相對。
然後溫雪揚唇淺笑，眉眼彎彎。
她從不深問蘇白的事，包括那一日格外唐突的擁抱，也包括今天這個探究性的注視。
就好像從說出“公子何不以身相許”的那一刻起就真正對蘇白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
蘇白原本略微蹙起的眉頭鬆了，他回以一個清淺的笑，然後挪開了視線。
“大娘，很好吃，謝謝。”
“哎喲小夥子跟大娘客氣什麽？”老婦人將蘇白和溫雪短暫的眼神互動盡收眼中，此刻嗬嗬笑著，稍微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蘇白，“跟大娘說說，你和溫姑娘是什麽關係啊？”
蘇白還沒開口，一直站在蘇白身後半步開外的白鵠就撇了撇嘴，搶答：“我家小姐的一個普通病人罷了。”
就算遲鈍到無可救藥的程度，也能感受到白鵠話語中的不滿和微妙敵意。
況且蘇白還算不上遲鈍。
他很清楚這隻小白鳥對自己的成見一日更比一日大。
對此他也表示十萬分的理解，畢竟如果他家有個像溫雪一樣美好的姑娘忽然宣布自己要嫁給一個成天無所事事除了好看的臉一無所有的家夥，他把人給揍個半身不遂都算是有禮貌懂克製的了。
相比之下白鵠這麽一丁點的態度不佳實在算不上什麽。
“對，一個普通病……”
這麽想著，蘇白便打算點頭。
誰知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溫雪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麵前，笑盈盈替他回答老婦的問題。
“大娘，蘇郎是我的未婚夫。”
溫雪的聲音一如既往悅耳動聽，那蘇郎二字更是被說得纏綿繾倦百轉千回，隻叫人聽一聲就酥了骨頭。
然而蘇白總覺得隨著這話入耳，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危險感覺出現在心中。
他下意識看向溫雪的臉，卻發現她神色如常，溫柔似水。
“哎呀呀，那可真是……”
老婦人看了看溫雪又看了看蘇白，表情裏有些訝異還有些驚喜。
看起來對於溫雪有未婚夫這件事她挺高興。
“您身上的傷口需要換藥了大娘，請跟我進屋來。”
溫雪不開口，蘇白幾乎忘了眼前這個老婦人也是一位傷患。
實際上，小村子裏的人說是來拜訪，十有八九都是受了傷生了病急需溫雪治療。
但這裏的所有人都幾乎的默契稱之為拜訪，沒有傷亡也沒有可能的不幸。
他們隻是在對一直以來照顧村莊的醫師表達感激，送來自家飽含心意的禮物。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