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極盡升華
這一刻，呂不韋等了很久。
從嬴政身世流言興起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嬴政看到呂不韋此時的狀態，心中一顫。
他……太懂呂不韋了！
“呂相，孤今日乏了，你的事日後再談！”
這是嬴政這輩子第一次‘想逃’！
甚至嬴政的目光變的有些躲閃，他不敢去看呂不韋，他怕了，今天的他真的怕了！
“大王！今日……是處理罪臣最好的時機！”
呂不韋看到嬴政的舉動眼睛都紅了，他明白嬴政的情感，他明白大王並沒有疏遠過他！
自己……在大王的心中，還是很重要的！
此時的呂不韋心中如吃了蜜一樣的甜，但也十分酸澀。因為，或許在此之後，自己再也見不到被自己視如親子的大王了！
見不到他一展宏圖，更見不到他君臨天下！
嬴政死死地咬著牙，呂不韋的話他懂。如今流言四起，皆說他不是先王之後。如今，宗室已經對他若即若離，大有罷黜他秦王之位的意思。
而今，嫪毐之亂正是給了他一個肅清朝堂內外的機會。可是單單一個嫪毐還不夠，若是再加上一個呂不韋，這盤棋才能徹底盤活！
“呂相！你……莫要逼孤！”
嬴政嘴唇顫抖地說出了這句話，隻要他點點頭，或者是默許。這個自己視之如師如父的人就會發揮他最後的餘熱，然後徹底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
“大王，莫要為老臣流淚，不值得！”
“臣，起於微末，為商道賤賈。蒙先王不棄，才得以一展抱負。今……”
呂不韋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了，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今，正直老臣一生抱負極盡升華之刻！望！大王……成全！”
說罷，呂不韋重重的跪在了殿中！
葉塵看到這一幕都深感動容，史書中冰冷的文字記載的是殘酷、是冷血、是利益！
確實很少記載著這人間的至情至性！
是啊，千年的史書，承載不住的是人類的情！
“呂相……您可知，您這麽做不一定會在後世落得忠名？”
葉塵雖然不是很清楚這個世界的曆史，但藍星的曆史他可是門清，呂不韋的名聲可不是太好。
呂不韋看了看葉塵，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為人臣子，當以身以命，報君王！”
呂不韋看著嬴政，嬴政也看著呂不韋，雙目接觸，皆是過往。
“大王的理想是什麽？”
“平六國之亂，安世間之民。天下一統，神州共主！”
“臣雖朽朽老矣，但，願以命佐之！”
那年那日，朝陽之下，一老一幼，立天下之誌。雖千難萬險，願以命渡之！
而今……
“來人！”
嬴政歇斯底裏的吼道。
一隊士兵快速衝入大殿，此時，誰也無法回頭了。
“呂！不韋！”
字字重若千鈞，這是嬴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掏空全身的力氣去說一句話。
“犯上作亂，結黨營私。念其過往，現……撤其相位，逐出鹹陽！”
“大王！”
呂不韋死死地瞪著嬴政，這……太輕了，不夠狠！若是如此，恐再惹事端啊！呂不韋決定，如果嬴政下不了狠心，他便自刎於這大殿之上！
嬴政看著神色略有焦急的呂不韋，大步來到對方身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此物，曾是你送孤的，如今孤還給你！”
呂不韋看到玉瓶眼中一亮，這是他曾經送給嬴政的防身毒瓶，裏麵裝的是見血封喉的那種毒藥。
這麽多年了，嬴政經曆過無數次的危機，但這瓶毒藥他一直沒舍得用。
如今……確是真正意義上的物歸原主了……
呂不韋雙手接藥，朝著嬴政默默地叩首。
“臣，有愧於大王。臣去了……望大王……珍重！”
說完，呂不韋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
待到所有人員全部退去，葉塵來到了嬴政身邊，他感受得到嬴政此時的悲痛。
“葉弟，我如今……隻有你了，隻有你了！”
嬴政終究還是哭了出來，隻有會哭的男人，才是重情重義的真男人。
“政哥，要不你先休息休息。”
葉塵有些擔心，現在發生的事情，史書沒有記載，他真怕出現什麽意外。
嬴政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
“呂相用命為孤爭取的機會，孤不能浪費。”
葉塵心中悲歎，或許隻有這樣敢於直麵痛苦的人才能成為一代強者。
“小葉，你還記得嗎？幾日前，你曾為我定下《平天策》！”
嬴政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頭也不回的問道。
雖然嬴政並沒有看自己，但葉塵感覺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留意著自己的反應。而且冥冥之中，居然產生一種壓力，將葉塵徹底包圍。
“平天之計，縱橫之道。圍點打援，定鼎神州。”
葉塵不敢大意，他的記憶中這《平天策》就是之前的那個葉塵留下來的，所以中心思想他還是記得的。
聽到葉塵的話，嬴政緩緩點頭：“今日，你我便開始謀劃天下！”
當嬴政說完這句話後，原本葉塵所感受到的壓力瞬間消失。
看來，自己這次算是過關了。
葉塵後怕的在心中嘀咕，這古代也太危險了，伴君如伴虎可比演戲刺激多了……
鹹陽城外，呂不韋帶著家眷駕著車緩緩駛離。
他沒有去聽家人的抱怨，而是目光深邃的看著鹹陽城，直到鹹陽城徹底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大王，臣，去找先王了，接下來的路要您自己去走。望您定鼎神州，君臨天下！”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數年之後，看到了萬裏神州共尊秦王！
他……笑了！
夕陽西下，一個蒼老的身影倒在了鹹陽城外幾十公裏的地方，無聲無息的結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
立於鹹陽宮謀劃六國的嬴政似有所感，可終究也僅是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看著六國的地圖。
如果現在有人利於他的身邊，則會看到這個將來讓世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如一個想哭又不敢哭的孩童一般，抽搐著雙唇，哪怕淚水流下，也不敢發出絲毫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