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背不動的鬆樹

五叔公家人滿為患,院子和堂屋都鋪著綠色鬆葉。

院子中放著張床,是專門給吹喇叭的人休息。

畢竟是要吹一天的,累了好有個地方睡覺。

而床前火燒得很旺,給淒涼的場景唯一的暖色。

堂屋裏披麻戴孝的人進進出出。

屋簷下吊掛著兩條長長的圓形花圈,堂屋裏棺材格外顯眼。

此時“阿伯瑪”,坐在棺材前麵,拿著大羅盤邊敲打,邊用彝語念叨著什麽。

我根本聽不懂。

棺材兩側站著幾名婦女,披麻戴孝,倚在棺木上哭喪。

有些是真的哭,嘴裏念叨著“阿爹,你怎麽就走了”之類的。

這一切都在告訴我,那個蹲坐在門檻上的五叔公真的沒了。

等“阿伯瑪”做完儀式,我和劉大強進去給他燒了點紙錢。

人走了就真的走了,不管後人孝也好,不孝也罷。

出了正堂,五叔上來打招呼,看到韓青雪,打趣道:“小雙,媳婦都帶回來了啊……”。

本來他是想說什麽時候結婚的,隻是這種場合不合適。

“五叔,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閑聊了一會,我便離開。

五叔家是按彝族的風俗來辦。

流程和儀式很複雜,我知道的不多。

像院子裏的喇叭,是要吹到天亮,一直到墳地裏麵。

紅白事都是辦一天,就是前一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

隻是紅事不吹嗩呐,白事才吹。

我們出來的時候,“相幫”的村民,還在殺雞、豬和羊,一場喪事辦得很熱鬧。

“大強,五叔公是喜喪嗎?”。

“是喜喪”。

劉大強收起笑容,正色道。

是喜喪就好,這樣不容易出事。

像這種人多的地方,晚上會有很多人在,根本不可能發生貓跑進去之類的事情發生。

五叔公待我很好,不希望喪事有什麽變故。

這一晚,我睡得不踏實,大半夜的,小喇叭還好,可那大號的喇叭。

震撼力太大了。

唄嗬嗬嗬。

除非特別困,不然很容易吵醒。

第二天早上發生一件怪事,“剝鬼”儀式時,五叔怎麽也背不起那用動物毛做的毯子,包裹著的小鬆樹。

做這個儀式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半個小時都背不起來。

後麵的流程要很晚才能完成。

五叔家親戚和“阿伯瑪”急的團團轉,想盡辦法,比如讓五叔的兒子去背。

可原本很輕的毯子,就是紋絲不動。

有人提議不做“剝鬼”儀式。

但是五叔公的親屬都不同意,眾人一直僵持不下。

膽子小的,已經開始害怕了,都說五叔公不願意走。

這個點去請懂行的人看,時間上已經來不及。

等我和韓青雪過去,親屬們都快打起來了。

想不做這個儀式的人認為時間來不及,會耽誤出殯。

而五叔一家則是堅持要做,怕五叔公不走,不吉利。

他們選擇“剝鬼”的地方,離五叔家有幾百米遠,是一塊空莊稼地。

地埂上邊便是小樹林,很茂密。

此時空地裏蹲著大概二十人左右,大部分是披麻戴孝的。

我想進去看看,但是“管事”不讓進去,說會犯忌諱。

可我必須進去,因為我看出蹊蹺。

小鬆樹上盤著條白色小蛇。

他們看不見很正常,蛇已經成為陰靈。

善為陰靈,惡為陰魔。

能成為陰靈,這條蛇生前應該是做過好事的。

這樣我放心了些,至少不是邪惡的陰魔。

韓青雪知道我通陰陽,便好奇問道:“你看到什麽?”。

“白娘子,你有辦法,對不對?”。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她表情傲嬌,竟有一絲嬌憨。

“嗯,你是小仙女,嘿嘿”。

“討厭,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正經,我們得先進去”。

韓青雪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五叔,五叔,我們有辦法”。

管事還想再阻攔,被劉大強推到一邊。

我拉著韓青雪走到裏麵,五叔親戚開始不樂意了。

“看他們是從大城市來的,能有什麽辦法”。

“對,別添亂了”。

“時間緊,我看還是不要做這個”。

“他好像是那個吃百家飯的孩子”。

“……”

五叔也有些懷疑,“小雙,有什麽辦法?”。

“叔,五叔公生前是不是打死過一條白蛇?”。

韓青雪直接問出疑問,按理來說能成為陰靈,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搗亂才對。

“蛇?”,五叔思索了一會,接著說道:“有,今年七月,院子裏來了條白蛇,我爹本來是想請出去的,隻是被跟在身後的黑狗給咬死了”。

咬死來家裏的蛇,我被震驚不已。

在古代蛇進家門有人丁興旺,出貴人之說,是吉兆。

而五叔公陰差陽錯,弄死白蛇。

現在人家來找麻煩。

“姑娘,你是說白蛇在作怪”。

見韓青雪點頭,在場眾人都露出懼怕神色。

本來死人就很忌諱,現在又有邪祟作崇。

“小雙,叔求你幫幫忙”。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讓韓青雪幫忙。

“叔,你放心,以前你家沒少幫我,就算你不說,我們也不會不管”。

五叔淚水在眼眶打轉,“那就好,果然好人有好報,爹老人家沒說錯”。

劉大強盯著毯子看了很久,都沒看到蛇。

以為是我在瞎說,但是當這麽多人的麵不好亂說。

“雙子,真有蛇,我怎麽看不到”。

“嗯,它在朝你吐信子呢”。

“真的?”,他縮了縮脖子,顯然是被我說的嚇到。

我笑了笑,轉頭說道:“青雪”。

“嗯”,韓青雪從腰間拿出鈴鐺,默念往生經文。

那蛇一開始不願離開,等她念完兩遍經文後,額頭上冒起一縷金光,慢慢的爬到小樹林中不見。

我拉住她,示意可以了。

“叔,你們再做一次,”

“好,再做一次”。

我們退到遠處,阿伯瑪”重新做了遍儀式。

五叔低聲喊道:“爹,回家去”。

這次在眾人期待中,小鬆樹成功背了起來。

眾人看韓青雪的目光,充滿敬畏。

吃了一塊“管事”遞來的羊肉,我們三人也沒再逗留,我帶著韓青雪到五叔家去看當地風俗。

後麵喪事都很順利,並沒有發生難辦的事。

不過有件事傳得很玄乎的,五叔公下葬後的那天晚上,回來收腳跡。

說是有人聽見堂屋裏有桌子搖晃的聲音。

這種事情,我在村裏聽過很多,還有更離譜的。

人死了回來收腳跡,家人和鄰居還在灶房坐著聊天,靠在牆上的洗臉盆就突然在地上打轉。

五叔公剛死,第三天村裏曹姓人家老婆,就死在菜地水池裏。

是晚上光著腳自己跑出去,被發現時已經飄在水麵上,皮膚泡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