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腦袋一直徘徊著那個奇怪的§形圖案。

第二天一早,我掛著一雙金魚眼就上班了,剛進辦公室,就見值班室坐著一個中年人,我以為是報案的,他給我看了他的工作證和介紹信。

他叫李憲立,南航市公安局東朝分局刑警大隊一中隊的指導員。

他說他在報紙上看到了李冬被老鼠襲擊致死的新聞,想找這起案子的主辦人聊聊,他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線索,隨後,我帶他見了通哥。

原來三年前,李憲立所在的刑警中隊也受理過這麽一起奇怪的案件。

被襲擊者叫做張今,死前是一名清潔工,其他信息不詳,除了頭部,身上皮肉都被類似於老鼠的齧齒類動物啃食幹淨了。在那個案子中,李憲立在死者家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箱子,箱子裏有鐮刀,繩子等工具。由於保密措施得當,這件案子並沒有外泄,雖然他們全力調查,後來還是不了了之了,法醫確定殺人凶手可能是老鼠,但他們總不能去四處抓老鼠歸案吧。

李憲立在看了李冬的屍檢報告後,說:“我能問個問題嗎?”

通哥說:“當然可以。”

李憲立問:“死者骨頭上是不是布滿了§形圖案?”

通哥一愣:“沒錯。”

李憲立說:“看來這兩個案子是一模一樣了。”

通哥說:“我們在死者家中也發現了類似的箱子,箱子內有鐮刀,繩子還有防毒麵具什麽的,看起來是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工具。”

李憲立說:“一樣的死法,一樣的物品,一樣的骨頭圖案,我覺得他們兩個很可能是某個組織中的成員,或者是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人。”

我聽得雲山霧繞的,心想:這又不是拍懸疑電影,一會兒死者加入神秘組織,一會兒又從事特殊職業,這是一個和平年代,一個美好社會,哪裏來這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們倆人在辦公室聊了一下午,李憲立離開的時候留下了聯係方式,說一旦案件有什麽進展就及時通知他。

他走後,我問通哥怎麽想的,通哥也沒直接表態,畢竟這案子挺詭異的,李憲立說得雖然有些玄乎,但細想想也有它的道理,畢竟這案子裏有很多東西無法解釋清楚。

我們決定重回李冬家裏看看。

一般套路下,刑偵類電視劇或者電影中,主人公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都會重回案發現場,而且都會找到新線索。我們這次回去卻毫無發現,看來那個套路並不適合每個案子。

我們離開的時候,通哥卻猛拍我大腿,我問:“你幹嗎?”

通哥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白了他一眼,說:“你想起一件事,為什麽要拍我的大腿,你可以拍自己的啊!”

通哥沒有理會我,徑直說:“我們忽略了一個地方。”

我來了興致,問:“哪裏?”

通哥說:“李冬不是在榮添大廈做保安嗎,保安應該都有自己的櫃子,或許那裏麵有什麽線索呢!”

通哥給榮添大廈保安隊長曲國增打了電話,對方說李冬確實有一個櫃子。

我們隨即趕了過去,因為沒鑰匙,曲國增說要請開鎖的,通哥卻再次使用暴力,直接把那鐵櫃子砸開了。

櫃子裏果然有料!

那是一個女人的首飾盒,由於上麵還是有鎖,通哥的暴力開鎖不能再用了,我們還是找了開鎖匠,本以為裏麵就是戒指項鏈等首飾了,沒想到是竟然是一副指甲。

指甲被一根紅線串了起來,看起來既怪異又惡心。

我說:“這人是變態吧,收藏女人指甲做成的項鏈。”

通哥說:“別這麽大驚小怪,沒準不是人的,是塑料的呢!”

這時候,通哥又發現指甲項鏈下麵還有一張小照片,不是正麵照,也不是證件照,而是偷拍的,上麵是一個漂亮女孩。

當時曲國增就站在我們旁邊,也看到了照片中的女孩,他說:“這不是Elly嗎?”

通哥問:“你認識她?”

曲國增說:“當然認識,榮添大廈是棟寫字樓,她在17樓的一個廣告公司上班。”

通哥問:“你怎麽認識她的?”

曲國增說:“哦,不光是我,其他保安也都認識,她穿得那麽少,熱褲配絲襪,一看就是個**。”

通哥問:“那李冬認識她嗎?”

曲國增說:“不知道,我很少見他和其他人說話。”

通哥問:“她還在這裏上班嗎?”

曲國增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17樓問問。”

我們直接乘電梯去了17樓,找到了那家廣告公司,打聽後得知這個Elly本名叫做安雅麗,不過她失蹤了,就是在上個月月底。

我們本想找廣告公司相關負責人了解情況,卻被告知負責人出差了,問問其他人,他們也都搖頭說不清楚具體情況。

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自稱安雅麗朋友的女孩給了我們一個電話號碼:“這是安雅麗男朋友劉亮的電話,你們可以問問他。”

通哥說了聲謝謝,我們就回分局了。

通哥將這串指甲項鏈拿給老遲看了,老遲確定這是人類的指甲,還問我們是從哪弄來的,通哥說回頭跟他細說,拉著我就往外走。

他給劉亮打了電話,對方一聽是公安局的,就立刻來了分局刑警隊。

據劉亮說,安雅麗是在上個月月底失蹤的。

當天晚上她說要加班,他也沒多想,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都沒回家,他有些急了,打了她的手機,無人接聽,他又去了她的公司,得知安雅麗昨晚並沒有加班,他問遍了她的朋友同事,他們都說不知道,最後他報了警,當時受理這起失蹤案的是分局派出所。派出所民警在樓外的廢品回收站內發現了安雅麗的挎包和手機,但人不知所蹤,民警認定安雅麗被綁架的可能性很大,卻一直沒有接到任何勒索性電話。

劉亮急迫地問:“是不是小麗的案子有進展了?”

通哥將那一串指甲項鏈拿給劉亮,問:“你看看,這是安雅麗的指甲嗎?”

說真的,做了半年多刑警,也給很多犯罪嫌疑人,受害者和證人做過辨認,有辨認屍體的,有辨認凶器的,有辨認嫌疑人的,這辨認指甲的還真是第一次。

見了那指甲,劉亮卻跟瘋了一樣,說:“這是小麗的,這是小麗的指甲,你們從哪裏弄來的,小麗呢……”

通哥問:“你為什麽確定這是安雅麗的指甲?”

劉亮含含糊糊地說:“我……這就是小麗的指甲,她失蹤前兩天做的,你們看,你們看啊……”

他從手機裏調出和安雅麗的合照,經過放大後,照片中安雅麗的指甲確實和指甲項鏈的顏色圖案一模一樣。

安雅麗的失蹤讓我和通哥覺得事情撲朔迷離起來,安雅麗突然失蹤,半個月後,同在榮添大廈做保安的李冬被鼠群襲擊致死,而在李冬保安隊櫃子裏有一串指甲項鏈,旁邊放著安雅麗的照片,現在被劉亮認定指甲就是安雅麗的。

這麽看來,安雅麗的失蹤和李冬有很大關係,他很可能是綁架安雅麗的主凶,即使不是主凶,也是重大參與者之一。

通哥依照失蹤時間推斷,安雅麗很可能是被李冬綁架,已經被殺害了。

首先,安雅麗長得漂亮,身材也火辣,加上穿著暴露,很容易引起男士注意,甚至產生犯罪衝動;

其次,李冬是大廈保安,每天都會看到美豔的安雅麗下班,他很可能對她產生了邪念。但由於他性格內向,不太會輕易表露心中所想,所以就選擇了粗暴簡單的方式,綁架;

再次,在安雅麗失蹤那天晚上,李冬正好是夜班,這給他犯罪提供了條件;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疑似安雅麗的指甲被李冬鎖在了保安隊的櫃子裏,他很可能是將她殺害後,留下了她的指甲作為紀念。

這麽想來,這就是一個美豔OL和猥瑣大叔的故事。

就算如此,也沒法解釋他被老鼠襲擊致死啊?

每天上班處理正常刑事案就已經讓我力不從心了,現在還要處理這種耗費腦細胞的案件,刑警難做!

本以為這案子和李憲立經辦的那件案子一樣會因為沒有線索而擱淺,不過有時候你不去找線索,線索會主動找到你。

案發第三天一早,一個叫林海的年輕人來到了分局刑警隊,陪他來的是他朋友。

那個林海長得白白淨淨的,有些胖,看上去很斯文,我問他是不是要報案,他說他認識死者李冬,聽說他認識死者,通哥立刻把他叫到了辦公室。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也坐了下來。

以下為筆錄內容:

通哥問:你說你認識死者李冬?

林海答:是的。

通哥問:你們是什麽關係?

林海答:算是普通朋友吧。

通哥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林海答:在網上認識的。

通哥問:具體說一下。

林海答:他說他是榮添大廈的保安,想找個人辦件事,事成之後給我一萬塊。

通哥問:找人辦事,什麽事?

林海答:大約是半個多月前吧,有個陌生人通過微信加我,問我有興趣掙錢嗎。當時我以為是騙子,就沒搭理他,後來他老是跟我說,我就聽了,他說他是大廈保安,喜歡大廈裏的一個女白領,但他很內向,不敢表白,他知道他約她肯定會失敗,就希望找個人約出那個女孩,到指定地點,他在那裏等她,然後表白。

通哥問:那個女孩叫什麽?

林海答:安雅麗,說是在榮添大廈17樓的廣告公司上班。

我和通哥對看了一眼,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案子缺失的環扣出現了。

通哥問:繼續說。

林海答:當時我說扯淡,他卻說可以先預付我一半錢,我想想沒準是真的,現在社會什麽奇葩沒有啊,然後就和他見了麵。他當麵就給了我五千塊,說事成後會再給我五千。我這人從小討女孩喜歡,想和那個安雅麗搭訕也不是難事,那個安雅麗也挺**的,我先加了她的微信,認識後,當天晚上我約她喝酒,她就答應了。我們喝完酒後,她說要回家,我就將她送到了他指定的地方,是一處民房,當時他就在那裏,他給了我五千塊。

通哥問:接下來呢?

林海答:接著我就走了啊,後麵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通哥問:你將喝醉的安雅麗放在那裏,你知道這是什麽行為嗎?

林海答:當時我也覺得有些不妥,但事情已經做了,錢也拿了,或許這還湊成了一段姻緣呢!

通哥問:之後李冬又找過你嗎?

林海答:沒有了,我和他本就不熟悉,直到前兩天朋友說出了怪事,我才在網上看到他被老鼠咬死的事情。

通哥問: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林海答:警察同誌,我會不會也有危險,我可是好公民,從沒做過危害社會的事情。

通哥說:這個我們無法保證,最近一段時間,你最好不要隨意出門了,在家的時候注意鎖好門窗,提高警惕。

根據林海的描述,隨後我和通哥去了他所說的那處平房。

經查,這房子的原主人姓王,半年前將房子賣掉了,而買了這處房子的人正是李冬。

這麽看來,事情比較明晰了,李冬利用林海將美豔的安雅麗騙到那處平房,接著實施暴行,最後毀屍滅跡,保留受害者指甲作為紀念。

在對這處平房進行搜查的時候,我們也找到了一個大箱子,這個箱子內有鐮刀,繩子還有防毒麵具和一些奇怪藥粉,和在李冬家找到的是一樣的。

經過檢驗,老遲說鐮刀和繩子都經過了清洗,沒什麽特別發現。

我看著防毒麵具和那一包包刺鼻的藥粉,說:“這個李冬也太怪了吧,如果他真想殘害女孩,不至於還用到防毒麵具和這些藥粉吧!”

通哥說:“可能是他毀滅屍體所用的吧!”

我歎了口氣,感歎道:“這個李冬身上的秘密還真多!”

當天晚上,我和通哥值班,我們倆都在辦公室看卷宗,突然通哥接到了林海的電話,電話那頭他似乎很害怕,甚至發出了慘叫:“李警官,你們快來啊,我家門外有奇怪的聲音。”

通哥說:“那你就出去看看啊。”

林海的聲音充滿驚恐:“我不敢,那聲音太可怕了,你們趕快過來一趟吧,我可以給錢給錢的。”

通哥說:“很抱歉,這不屬於我們的出警範圍。”

林海的音調突然升高,像是瞬間繃緊的皮筋:“你們快來吧……等一下,有東西進來了……有老鼠……有老鼠啊……”

有老鼠?

林海最後三個字喊得撕心裂肺,接著電話就掛斷了,通哥大呼不好,拿上車鑰匙就往外跑,我知道有事情發生了,也跟了上去。

根據林海在詢問筆錄上登記的地址,我們找到了他居住的小區,進樓之前,通哥突然停下來,攔住我說:“你別進去了,我一個人就行了。”

我大呼道:“不行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你一個人闖進去太危險了。”

通哥急了,說:“你當這是玩遊戲啊,如果真是要命的事情,你小命就玩完了!”

我也毫不客氣,說:“你別磨蹭了,年紀大的人都像你這麽囉唆嗎!”

通哥拗不過我,我們倆一塊上樓了。

林海住在七樓,我們趕到的時候,門掩著,通哥先推門進去了,我跟在後麵,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看到那場景,我整個人差點癱在地上。

昏暗的燈光中,我看到很多老鼠爬滿了林海的身體,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林海,反正他在發出慘叫。那些老鼠像受到了某種驅使,瘋狂地向林海身上竄去,然後掉下來,接著再往上竄,反反複複。起初,林海還揮動手臂,試圖甩開那些老鼠,不過因為老鼠數量太多了,它們咬住了林海的頭發、臉、脖子、四肢還有身體,瘋狂啃食。它們將他撲倒在地,與此同時還發出巨大的吱吱聲,平常我隻聽過一兩隻老鼠的吱吱聲,就感覺不舒服了,這次卻是成百上千隻老鼠集體發出的聲音,極為刺耳恐怖。

我看傻眼了,通哥卻沒隻顧著看,大喝一聲:“別傻愣著,快打電話跟指揮中心求援!”

我這才回過神來,由於太過緊張,摸出來的手機還沒解屏就掉到地上,直接摔死機了。

我大罵了一聲娘。

這時候,通哥已經快步跑到沙發旁,抄起一個墊子朝著那些老鼠就是一陣猛掄,通哥力氣很大,打得那些老鼠吱吱亂飛,但這個方法並不奏效,因為老鼠數量太多了,剛剛打掉,緊接著就又有更多老鼠湧上來了,根本無法驅趕,我們隻能聽著林海的慘叫聲越來越弱。

而且由於通哥幫忙驅趕老鼠,其中一部分老鼠好像有意識似的轉頭往他身上竄了,好在通哥身手敏捷,迅速閃開了老鼠的攻擊。

我嚇得目瞪口呆,說話聲音都顫了:“怎麽辦啊,老鼠成災了!”

通哥沒說話,隻是不斷掃視著,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我說:“你找什麽呢,咱們還是先走吧!”

通哥問:“你沒聽到一股奇怪的口哨聲嗎?”

我有點懵了:“什麽口哨聲啊,我就聽到老鼠的叫聲了!”

通哥說:“我聽到一股口哨聲,這房間裏肯定有人,是他通過口哨聲操縱了這些老鼠。”

我徹底懵了,在沒有看到這一切之前,如果通哥跟我說這些,我肯定認為他腦袋被門擠了,但現在也不得不順著他的話往下走了:“有人操縱老鼠?”

世上真有那麽多奇人異士嗎,他們應該參加《中國達人秀》啊!

通哥來不及搭理我,直接往臥室裏跑,沒等我們進去,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那人竟然是安雅麗的男朋友,劉亮!

此刻,他一襲黑衣,嘴巴裏正吹著奇怪的口哨,他不會就是操縱老鼠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