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雖然老肖還有周圍的鄰居沒能給我們提供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但是江安警方在當晚聯係到了我們。負責協查的辦案民警稱,雖然米佳雄在江安縣居住多年,但是他的老家是玉龍縣。
兩年前,米佳雄的兒子米樂在和朋友吃飯的時候與鄰桌客人發生衝突,米樂用刀子捅傷了對方,對方被送醫後,經過搶救無效死亡。
由於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米佳雄的兒子被判了刑,蹲了監獄。
不久,米佳雄的妻子離家出走了,米佳雄也離開了江安縣,去向不明。
在江安縣警方那裏,我們還了解到,米佳雄有一個年過八旬的老父親,一個人住在玉龍縣津海鎮的老家。
當天晚上,我們就出發前往玉龍縣津海鎮。
次日一早,在當地鎮政府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我們見到了米佳雄的老父親米文通。
據鎮政府工作人員稱,米文通患有精神病,偶爾能夠正常交流,大部分時間處於神誌不清的狀態。
在當地公安和鎮政府工作人員的配合下,我們為米文通采集了檢測樣本,即刻返回了東閩市。
經過緊急DNA鑒定之後,確定無名男屍和米文通存在生物學上的父子關係。
至此,無名男屍的身份被確定,他就是米文通的兒子米佳雄。
通過詢問焦博龍和蘇詣彬,他們均表示不認識這個叫做米佳雄的男人,在向焦、蘇等人的圈子進行調查的時候,被詢問者也表示並不認識米佳雄。
雖然確定了第三名受害者的身份,但是也正如我之前和茶壺所說的,關於案件的推測被推翻了。
在案審會上,我率先發言:“在米佳雄的屍體被發現後,我們基於強酸損毀麵部、下體的作案手法和特征以及焦、蘇二同誌的身份,判斷這是一起類似於北京李義江連環殺人案,即針對同誌群體犯罪的係列案件,也就將米佳雄的被害歸入其中,理所應當地認為他就是第三名受害者,對於他的被殺,我們認為這是作案模式的升級。從目前掌握的信息分析,米佳雄的被害並不符合這起係列案件的特征。”
茶壺補充道:“在之前的調查中,我們得知焦博龍和蘇詣彬都是同誌,年齡在三十五歲左右,長相帥氣,且都偏愛健身,身材壯碩,屬於同誌圈內非常受歡迎的天菜熊男,也就是說,凶手在作案目標的選擇上是具有明顯特征的,即同誌,帥氣,熊男,至於米佳雄,無論是在外貌、年齡還是身材上,甚至是性取向上都完全背離了這三個重要特征,焦博龍和蘇詣彬是同誌,雖然不熟絡,但也算認識,而米佳雄則是妥妥的已婚直男,和他們兩個人,甚至同誌圈子沒有任何關聯。”
我繼續道:“沒錯,關於傷害焦博龍和蘇詣彬的凶手,我還是堅持最初的分析,凶手極有可能是同誌,他選擇的作案目標也是同誌,即使在具體的選擇上發生變化,但是核心不會變,他一定會找同誌下手。因此,我懷疑傷害焦博龍、蘇詣彬的人和殺害米佳雄的並不是一個人,也就說,這是兩起不同的案件。”
師父看向了我:“你的意思是殺害米佳雄的凶手故意損毀他的麵部和下體,然後轉移警方的注意力?”
我應聲道:“沒錯,有人想要魚目混珠,趁機脫罪。”
茶壺繼續道:“這樣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凶手會從傷害變為殺人了。其實,他的作案模式並沒有發生改變,隻是我們基於米佳雄的被害,單方麵地認為他的作案模式改變了。”
其他同事也發表了不同看法,經過深入討論和分析,師父采納了我和茶壺的觀點,暫時將米佳雄被殺一案分離出來,由我、茶壺和大龍深入追查,他和其他同事則繼續調查焦博龍、蘇詣彬係列傷害案件。
我和茶壺、大龍開了一個小短會,還是決定從米佳雄的背景信息和人員軌跡查起。
我們分頭行動,我和茶壺前往江安縣和玉龍縣調查米佳雄的背景信息,大龍則留在東閩市,梳理米佳雄來到東閩市之後的人員軌跡。
我和茶壺最先來到了米佳雄的戶籍地所在地,江安縣臨同鎮。
由於之前江安縣警方進行了部分調查和核實,我們的走訪工作開展得還算順利。
經查,米佳雄一家於十五年前,也就是2000年左右,從玉龍縣搬來了江安縣。起初,他們一家住在江安縣西環外的一處民房,後來搬到了江安縣的臨同鎮居住。
來到江安縣後,時年三十九歲的米佳雄買了一輛二手汽車開起了出租,時年三十八歲的妻子則在一家商場做導購員。
至於他們的兒子,十四歲的米樂就讀於江安縣華奧私立中學初中部。
當初米佳雄一家居住過的西環民房已經拆遷多年,偶爾能夠聯係到的一兩戶鄰居,對他們也沒什麽印象了。
之後,我們又輾轉找到了後來米佳雄一家居住在臨同鎮的民房。
據周圍的鄰居稱,他們對於米佳雄的印象不錯,人有禮貌,見麵都會打招呼,鄰居偶爾需要幫忙的,他也會伸手幫一把。
天氣不好的時候,還會免費送大家的孩子上學。
隻不過,米佳雄的脾氣不好,尤其是對待妻子和兒子。
他們夫妻、父子經常吵架,他罵得很難聽,有時候甚至會動手。
至於他們的兒子米樂,更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孩子,辱罵父母,打架鬥毆。
在塗警官的安排下,我們也見到了人在獄中的米樂。
聽聞父親被人殺害,案件正在進一步偵查當中的時候,米樂先是一怔,而後竟然笑了:“這個老東西,終於死了。”
對於米佳雄的被害,米樂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他說,自己入獄之後,米佳雄沒有來探望過他,他也不希望米佳雄來看他。
其實,獄警告訴我們,每年的三月十三日,米佳雄都會來探望米樂,他選擇不見麵,隻是站在監控前麵,看一看,然後就走了。
而三月十三日正是米樂的生日。
或許,在經年累月的彼此傷害中,這對父子的關係已經分崩離析,但是在那個父親的心中,他始終惦記這個兒子。
隻是,米樂並不知道。
米佳雄在江安縣的人際關係相對簡單,除了家人和鄰居,也就是一些車友了。
一個熟悉米佳雄的林姓司機稱:“老米人不錯的,就是家庭關係不好,他和妻子經常吵架,他那個兒子更是不省心,惹是生非,今天把這個打了,明天把那個打了,老米掙的那點車費都給他兒子當醫藥費賠給人家了。”
我問:“後來呢?”
林姓司機說:“大概四五年前吧,老米疲勞駕駛,開車把人撞成了植物人,賠了不少錢。之後,他就一直瘋狂跑車,沒白沒黑的。沒想到日子剛剛有了起色,又出事了,兩年前吧,他兒子米樂和別人打架,意外把人捅死了,蹲了監獄,對方家長要求民事賠償,老米又賠個傾家**產。他找人借了不少外債,我也借了他三萬。說真的,我就是感覺他可憐,也沒打算讓他還錢。兒子進了監獄,他妻子也離家出走了。他就不開車出租了,把車賣了,每天就是喝酒睡覺。結果,一年多以前,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還錢。”
我一驚:“還錢?”
林姓司機說:“當時,我也感覺挺意外的。不過,他確實把錢給我了。我問他哪裏來的錢,他說自己賺的,我說你不上班不開車怎麽賺的錢,他說不用我管,就讓我把錢收好了,還說自己的好日子也來了。後來,我問了問其他司機,老米欠他們的錢也都還清了。”
茶壺問:“後來呢,你們還有聯係嗎?”
林姓司機說:“沒有了,他還錢後不久就離開了江安縣,我也給他打過電話,先是關機,後來就停機了。直到你們找到我,我才知道他死了。”
我們在江安縣調查的同時,大龍也打來了電話,他調取了米佳雄的通話記錄和銀行流水,並無異常,米佳雄來到東閩市後,一直住在老肖的那處房子裏,沒有任何工作。
告別了林姓司機,我和茶壺在一家路邊餐館裏吃飯。
茶壺邊吃邊說:“按照林姓司機所說,米佳雄在兒子米樂捅傷致人死亡之後,不僅賠光了積蓄,還借了外債,之後一直沒有收入,卻在離開江安縣之前突然還清了所有債務,來到東閩市之後,他不僅三不五時地找小姐,方妮可也說了,老米出手闊綽,三千五千的衣服和包包隨便買,這說明他有穩定且充足的收入來源,但是,他卻沒有工作。”
我喝了一口飲料:“這說明,有人在給他錢。”
茶壺點了點頭:“或者說,他在找人要錢,勒索。”
我推測道:“如果確實是勒索,那麽他的死會不會與此有關呢,他索要無度,對方不想再被勒索,因此選擇殺人滅口,一了百了?”
茶壺也表示同意:“既然米佳雄能夠持續勒索,說明他握住了對方的把柄,這個把柄一定非常重要,否則對方也不會一直給錢,甚至不惜殺人了。”
我說:“既然在江安縣找不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我們有必要去他的老家,玉龍縣看一看了。”
茶壺也說:“既然米佳雄是在離開江安縣之前還清債務的,那麽這個人肯定和他在江安縣或者玉龍縣有過交集。”
我看了看茶壺:“我感覺,那裏一定有什麽重要的線索。”
留宿江安縣的那一晚,我接到了師父的電話,他激動地說:“抓到了,我們抓到故意傷害焦博龍和蘇詣彬的凶手了!”
在我們離開東閩,前往江安調查米佳雄被殺線索的同時,師父和特案組的其他同事一直在深入摸排焦、蘇二人的人際關係和隱蔽同誌軟件交友圈。
一個網名為“魯卡斯6699”的軟件用戶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他說曾經和焦博龍交往過一段時間,分手後,一直沒有刪除彼此的聯係方式。
他說,外表陽光開朗的焦博龍竟然有性虐的癖好,而且焦博龍喜歡在自己租住的二層小別墅裏開一些特殊派對。
特案組以此為線索,深入摸排,竟然有了新發現。
半年前,焦博龍在某同誌交友軟件上約了四名同城男子來到自己的別墅開派對,其中就包括十九歲的大二男生李霄鵬(網名:雲霄之上),他就是故意傷害焦博龍和蘇詣彬的凶手。
經常使用同誌交友軟件,對於熊男特別迷戀的李霄鵬輕鬆答應了焦博龍的邀請,他在軟件上看過他們的照片,帥氣的麵容,健碩的身材深深吸引了他。
當時,李霄鵬以為那就是一場普通的聚會,大家聊聊天,交個朋友,順便一飽眼福,沒想到焦博龍等人對他卻是虎視眈眈,早有預謀。
他就像一塊鮮美的肉,主動送到他們備好的餐桌之上。
那天下午,他們聊了很多話題,也喝了很多酒,不勝酒力的李霄鵬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他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脫光衣服,綁在了一個鐵架子上。
他意識到自己被下了藥,不過為時已晚。
那天晚上,李霄鵬被焦博龍等四人輪流強暴了,他們還用各種刑具虐待他,鞭子抽,滴蠟,甚至用煙頭燙傷。
整場性虐一直持續到淩晨,等四個人都玩夠了,盡興了,才將他從鐵架子上放了下來。
那一晚,李霄鵬沒有回學校,他在路邊的長椅上哭到了天亮。
本來,他將那一晚的一切當做了一場噩夢,過去了,他也不想回憶了,可是老天還是沒有放過他。
在被焦博龍四人輪流強暴的半個月多後,李霄鵬就開始感覺身體不太舒服,頭暈頭痛,渾身乏力,他以為自己感冒了,就去學校的醫務室拿了一些感冒藥,結果吃藥之後不僅沒有效果,反倒加劇了病情。
無奈,他隻能去了學校附近的社區醫院,沒想到最終的檢查結果直接將他擊碎了。
他感染了艾滋病。
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他隻有十九歲,大好人生剛剛開始,卻被“艾滋病”三個字無情釘死了。
回神之後的他意識到,一定是那一晚的輪流強暴讓他感染了艾滋,也就是說那四個人之中有人患有艾滋,他明明向他們求饒了,他們還是強暴了他,玩弄了他,撕碎了他。
不管對方是無心,還是有意,那種可怕的病毒已經進入身體,無法清除了。
本來,他以為那隻是一個漫長難捱的長夜了,沒想到,他的人生也掉進了這個最漫長的夜裏。
痛苦絕望之後李霄鵬決定報複,既然他們毀了他,他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他開始主動尋找那四個人,暗中掌握了每個人的信息。
他的第一個作案目標就是焦博龍。
他知道焦博龍經常去方向感酒吧,他就選擇在那裏進行搭訕,沒想到焦博龍根本就不認識他了,這更加劇了他的憤怒和恨意。
在向焦博龍的酒中下藥之後,他將焦博龍帶到了提前訂好的快捷酒店,他將焦博龍綁在**,用當初他們玩虐他的方式玩虐焦博龍。
他恨那張臉,更恨那個男人的**,最後用強酸淋澆了它們,然後離開。
整個過程,他在腦海和現實中演示過無數遍了,確定每一個細節都無懈可擊。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在成功報複了焦博龍之後,他又如法炮製,報複了蘇詣彬,就在他尋找機會,伺機再動手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某廢棄廠房內發現了不明男屍的新聞,而那名不明男屍也是被強酸損毀了麵部和下體,和他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樣,隻不過他隻傷人,而對方殺了人。
之後,他一直沒有動手,直至警方找到了他,那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向那一晚傷害他的第三個人實施報複了。
對於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李霄鵬供認不諱。
不過,他否認自己殺害了米佳雄,這也正好符合我們之前的分析,殺害米佳雄的凶手想要利用相似的作案手法混淆警方視線。
在米佳雄的案件也塵埃落定之後,我曾經去看守所見過李霄鵬。
麵色慘白,身材清瘦。
我問他,既然這麽憎恨焦博龍和蘇詣彬等人,為什麽在殺人和傷害之間選擇了後者?
那一刻,李霄鵬的眼神深邃起來,不像他這個年齡會有的陰翳:“因為,我也想要他們體會一下人生被毀滅的感覺,那種受了傷,永遠無法複原的痛苦,我想要把生死的權利留給他們自己,不管是他們選擇自殺,還是苟延殘喘,我的目的都達到了……”
本以為這就是一起針對同誌犯罪的係列傷害案件,沒想到還隱藏著其他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