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警這些年,我逐漸發現自己似乎擁有一種特殊的體質。
隻要我和蔡小靜發生劇烈爭吵,一定會下大雨,也一定會有案件發生,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一定會接到師父的電話,然後倉皇出逃。
後來,我和大龍還有茶壺說起,大龍還語帶不屑地說:“聽來聽去,我感覺你說的好像不是自己體質特殊,而是在內涵蔡小靜無理取鬧吧。”
我連忙還擊:“喂,你少在這裏胡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事實證明,我確實擁有這種特殊體質。
就在半個小時前,我接到了師父的電話,他說在育和化肥廠的廢棄廠房內發現了一具不明男屍,值班的他和大龍正趕往那裏。
掛斷電話,我看向了旁邊的蔡小靜,她聳了聳肩:“又有案子,又要出現場,又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了?”
我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隻是說了一句幹癟的“對不起”。
蔡小靜轉身為我開了門:“好了,陳警官,時間緊迫,你該走了,你的隊長,你的小組,你的工作需要你。”
如果蔡小靜繼續和我爭吵,我反倒覺得心安理得,如今她這個反應,更讓我感覺惶恐和愧疚,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拿上外套,匆匆出了家門。
啟動了車子,我看到了後視鏡掛件上我和蔡小靜的照片。
那還是三年前,我們剛剛戀愛不久,一起去外地遊玩時拍下的。
當時,我承諾她,每年都會帶她出去,夏天就去長白山或者莫高窟,冬天就去三亞或者西雙版納。
如今三年去了,我們一次都沒有出去過,每次休假,我都在加班或者辦案子,偶爾休息,也會以累為借口,在家補覺。
起初,蔡小靜還會和我爭吵,甚至鬧分手,後來她逐漸變了,也不愛吵鬧了。
她若有所思地說:“你先去忙吧,你有你的真相需要探尋,也有你的正義需要守護。”
我抬眼看了看二十二樓的燈光。
我想,此時此刻的蔡小靜一定非常失落吧。
開車趕到育和化肥廠廢棄廠房的時候,師父、大龍和輪值的法醫老遲已經到了。
穿過巡警同事設置的警戒線,我匆匆上了三樓。
在一個空曠的車間裏,我看到了正在勘查屍體的師父和老遲,隨行的技術科同事正在采集相關證據。
見我來了,大龍快步迎了過來,小聲道:“喂,你什麽時候開始種菜了?”
我一怔:“種菜,種什麽菜?”
大龍撇了撇嘴:“當然是苦瓜了,看到你的苦瓜臉,我就知道你又和小靜吵架了吧。”
我瞥了他一眼:“廢話連篇,說說基本情況吧。”
“今晚九點五十五分,指揮中心接報警,在育和化肥廠廢棄廠房內的三樓車間,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發現了一具不明男屍。報案的是兩個外地民工,為了省房租,他們經常來這裏的廢棄車間過夜。今晚,他們來到這裏,看到角落裏多出了一個藍色大鐵桶,感覺有些奇怪,就打開了鐵蓋子,沒想到裏麵竟然藏著一具男人屍體。”大龍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藍色大鐵桶:“就是這個桶。”
這時候,我走到師父和老遲身邊,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男屍,赤身**,麵目全毀。
“受害者係男性,麵部損毀嚴重,應該是死後被強酸腐蝕,已經無法辨認容貌。”接著,我們的視線挪到了受害者的襠部,老遲繼續道,“另外,受害者的**,陰莖和睾丸也被強酸腐蝕了。”
這時候,老遲輕輕摸了摸受害者腹部的傷口:“至於死因,我的初步判斷是死於利器刺破脾髒,大出血導致死亡。當然了,確切死因還需要進一步屍檢才能夠確定。”
其實,當我看到受害者被損毀麵容的時候,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他的外**也被損毀了。
我看向了師父和大龍,他們也和我有同樣的懷疑。
同誌嫌疑人?
在此之前,東閩市已經連續發生了兩起故意傷害案件,案情也非常特殊。
2015年3月2日的清晨六點,美都快捷酒店的值班經理報案稱,該酒店1323客房的一名房客被傷害,他已經撥打了急救電話,受傷房客被緊急送往了附近醫院。
受傷房客叫做焦博龍,男,三十四歲,東閩市人,某文化傳媒公司人力資源總監,其麵部和外**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硫酸損毀,尤其是外**,陰莖和睾丸損毀嚴重。
被送往醫院後,經過搶救後保住了性命,但是外**遭到了無法複原性腐蝕,隻能做切除處理。
當時,負責這起案件的是其他中隊的同事。
在焦博龍蘇醒後,辦案民警對其進行了詢問。
焦博龍稱,3月2日淩晨一點多,他和朋友去了一家叫做“方向感”的酒吧喝酒,朋友有事先離開了,他就一個人坐在那裏看表演。
不久,一名陌生男子坐了過來。
那名男子自稱阿健。
阿健非常健談,也會製造話題,兩個人聊得很投機。
接著,焦博龍接了一通電話,離開了座位。回來後,二人又聊了十多分鍾,焦博龍感覺有些頭暈,然後就沒有意識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了方向感酒吧,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進了美都快捷酒店的客房。
他說自己是被劇痛叫醒的,劇痛來自於麵部和下體。
他模糊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左眼看不到東西了,耳朵也聽不清聲音了,手腳被綁在了**,無法行動。
他一邊大聲呼叫,一邊試圖掙脫。
他的呼叫引起了酒店保潔人員的注意,得以獲救。
與此同時,辦案民警也調取了方向感酒吧室內和外部的監控錄像,確定焦博龍所說屬實,3月2日淩晨,他確實是和朋友一起進入酒吧,沒多久,朋友離開。兩個小時後,也就是淩晨三點多,他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攙扶下走出酒吧,乘坐出租車離開。
由於酒吧內部昏暗,雖然拍到了陌生男子的正臉,但是監控質量較差,無法準確分辨陌生男子的容貌。
至於酒吧外部和快捷酒店內外的監控,拍到的陌生男子已經進行了偽裝,無法辨認容貌。
辦案民警也找到了當晚載客的出租車司機,對方也未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陌生男子利用焦博龍的身份證開了房,攙扶焦博龍進入客房的時候,攜帶了一個背包,包內疑似裝有傷人使用的強酸以及其他作案工具。
五點十分,陌生男人離開酒店,之後去向不明。
五點三十二分,酒店保潔人員進入客房。
在接下來的調查中,辦案民警得知焦博龍是一名同誌,方向感酒吧也是一家隱蔽的同誌酒吧。
在深入走訪中,辦案民警得知,酷愛健身的焦博龍還是東閩市同誌圈裏小有名氣的熊男,不僅長相帥氣,身材也特別棒。
除此之外,焦博龍非常喜歡使用同誌交友軟件,更喜歡在上麵約炮,解決欲望。
當時,辦案民警認為這就是一起針對焦博龍的報複案件,極有可能與其約炮行為有關。
至於焦博龍本人,雖然也提供了部分約炮對象的賬號,但是逐一排查後,並未發現任何線索。
之後,案件進展甚微。
沒想到兩個多月後,再次發生了類似案件。
2015年5月29日晚十二點左右,一名年輕男子報警稱,他在位於佳禾新城社區的家中被人傷害,麵部和外**都受到了強酸不同程度的損毀。
警方趕到後,受傷男子已經被送往了醫院。
受傷男子叫做蘇詣彬,男,三十六歲,清河市人,某土地規劃中心科員,他和焦博龍一樣,雖然度過了危險期,保住了性命,但是外**遭到了無法複原性腐蝕,做了切除處理。
據蘇詣彬稱,當時他和朋友去方向感酒吧喝酒,朋友有事先走了,他本來也想離開,沒想到一個陌生男人坐了過來,他們就聊了聊,沒想到聊得很投機,陌生男人又叫了一杯酒,他喝酒之後就感覺很困,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就不知道了。
當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家中,手腳也被綁住了,麵部和下體已經被強酸損毀,劇痛難忍,他掙脫繩索後報警,後由鄰居將其送往了醫院。
在調閱了相關監控後,辦案民警確實發現了凶手的影像,隻是對方進行了偽裝,無法分辨容貌。
聯係到焦博龍被傷害案件,這一次,辦案民警重點詢問了蘇詣彬的性取向。
起初,他還有所隱瞞,後來還是承認了,他也是一名同誌。
和焦博龍一樣,長相帥氣,身材健碩的蘇詣彬,也是東閩市和清河市同誌圈裏很受歡迎的熊男。
他喜歡在社交軟件上發布自己健身的照片,甚至在國外某社交軟件上,他還發布了不少色情短片,粉絲過萬。
在對蘇詣彬人際關係進行走訪排查的時候,辦案民警了解到蘇詣彬也喜歡在同誌軟件上尋找“對象”。
這一點倒是和焦博龍非常像。
至於焦博龍和蘇詣彬,他們表示在圈內的聚會上見過,算是認識,但並不熟悉。
連續發生了兩起強酸傷人案件,辦案民警也意識到了這極有可能是針對同誌作案的係列傷害案件,因此案件移交給了特案組。
在初步案審會上,特案組的同事針對兩起傷害案件進行了並案分析。
從作案過程和作案手法上來看,這是典型的有預謀的報複案件:凶手先是主動找到受害者搭訕,然後疑似在酒中下藥,繼而帶走受害者,實施犯罪,強酸損毀麵部和下體。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報複。
哪怕隻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們一眼。
凶手肯定和焦、蘇二人有著隱秘的聯係。
因此,調查方向仍舊是深挖焦博龍和蘇詣彬的人際關係。
隻不過,由於涉及同誌這一特殊群體,在走訪和取證過程中,我們的工作進展並不大,甚至還受到了不小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