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們一路跟蹤那輛黑色無牌照轎車,最後發現它駛入東郊民房區。
師父將車停在路邊,立刻讓我和大龍下車,然後我在後備廂內取出一輛折疊自行車,我騎上車子,載上大龍,也跟了進去。
黑色無牌轎車兜兜轉轉,進入了一家線纜廠。
大龍悄悄問:“他怎麽進了線纜廠?”
我低聲說:“這裏很可能就是紅蠅幫的老巢。”
大龍點頭:“確實具有很強的隱蔽性,從外觀上看起來,絕對想不到這可能是乞丐部落。”
我騎著自行車緩緩路過,然後進入隱蔽的地方,立刻撥通了師父的電話。
師父說,樊周帶著刑警大隊的同事及特警已經在路上了,抓捕行動即將開始!
我問:“那個邵寶忠呢,他會不會提前得知了抓捕消息,泄露這次行動。”
師父說:“放心吧,樊隊長已經處理好了,這次抓捕行動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大龍則開始伸展腿腳。
我問:“你在跳健美操嗎?”
大龍說:“你懂啥,我這是戰前熱身,一會兒有我大展拳腳的機會。”
我說:“隻要你別拖大家後腿就行。”
樊周帶領刑警和特警包圍了整個線纜廠,隨後強行進入,我們三人和師父緊隨其後。
打開大門的一刻,刑警和特警就迅速展開搜捕。由於整個線纜廠很大,雖然我們人多,也不能立刻將所有廠區控製。
樊周和師父各帶領一隊人進入車間倉庫和辦公樓,我和大龍還有茶壺跟在師父身後,匆匆進入這棟三層小樓。師父不忘囑咐道:“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
這棟樓從外麵看起來並不大,不過內部空間比我們想象的要寬闊,每一層都有二十三個房間,師父和其他人上了樓,我和大龍還有茶壺以及巡警同事留在一樓。
大家分成若幹小組,兩三人一組。
剛進樓裏,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沒等強行破門,男男女女就從各個房間裏向外逃竄,樓道裏亂成一團。
我們三人一組,直奔一樓最盡頭的房間,大龍撞開門,房間裏一片黑暗,他想打開手電筒,卻被我製止了。
雖然沒有燈光,但這房間裏的一切還是隱隱可以看清。
我走在最前麵,大龍在中間,茶壺在最後。
這是一個套間,裏麵還有一個房間。
我隱約聽到裏麵房間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讓他們保持警惕,我走到門前,一腳踢開門板,我們三人衝了進去。
幾乎是同時,門突然被關上了。
房間裏彌漫著濃鬱的異味,嗆得大家直咳嗽。
黑暗中,我恍然聽到了呼吸聲,一副、兩副、三副,很多呼吸徘徊在我們周圍。
心猛然緊蹙起來,我輕輕觸碰了大龍和茶壺,幾乎是同時,我們三人打開強光手電,光線所及之處,我們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幾雙,十幾雙,幾十雙眼睛死寂地盯著我們,那些眼睛背後是一個個麵容枯槁、衣著破敗不堪的乞丐!
手微微顫抖著,光線也隨之顫動起來。
那些眼神裏藏著刀子,循著強光打回到我們身上。
這些乞丐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殘疾人,年齡從幾歲到十幾歲不等。他們相互挨著,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我。
那場景,好像我們進入了某個魔窟。
這時候,他們將門也堵住了,然後緩緩向我們這邊靠攏。
大龍吞了吞口水:“你們想幹嗎!”
茶壺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低聲道:“大陳,我們必須請求支援!”
我說:“你們以為我不想嗎,看樣子是出不去了!”
這時候,不知道哪裏傳來一聲口哨聲,那些殘疾乞丐齊刷刷地向我們的方向撲了過來。
大龍腿一軟,“哎喲”一聲,強光電筒就掉在了地上。
我本能地將一個殘疾乞丐踢開,另外兩個也撲了上來,茶壺猛地將我拉向後麵,直接替我擋開了他們。
大龍胡亂喊道:“都別動,我開槍了!”
我嗬斥道:“不能開槍,他們都是無辜的!”
幾乎是同時,那些殘疾乞丐抱住了我的大腿,我用強光電筒猛擊他們,卻被拉倒在地,身子硬生生摔在地上。
這時候,大龍撿起電筒,見我被困住了,一個箭步衝過來,想要幫我,卻被一個殘疾乞丐咬住小腿,他慘叫一聲,跪在地上,我眼睜睜看著更多的乞丐壓到大龍身上。
我嘶喊道:“仲祥龍!”
那一刻,大龍在醫院中被那些黑血感染者撕咬的一幕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不能讓他再在我眼前受傷了。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試圖推開那些圍困我的乞丐,但力氣被迅速消耗殆盡。
隻見茶壺用力揮動著強光電筒,一手將大龍拉了出來,那些殘疾乞丐轉移了目標,撲到茶壺身上,就開始撕咬,緊接著是五個、十個,雖然茶壺竭力反抗,但雙手難敵眾人。
他們像發瘋的動物,不斷攻擊我們,大龍一邊抵抗一邊說:“你們瘋了嗎,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殘缺乞丐越來越多,我被壓在下麵,感覺呼吸越來越弱,但我還是盡力呼喊大龍和茶壺。
三個強光電筒被踩在地上,光線胡亂地四散開來。
我突然很後悔,我不該帶大龍和茶壺進來的。
意識渙散之際,我聽到了砰砰的聲音,那是麻醉槍。然後我聽到了呼喊聲:“陳猛、仲祥龍、翟桐……”
我知道是其他同事來了,然後我身上的殘疾乞丐被迅速拉開,然後趕至角落。
我喘著粗氣,站起來就想幫忙,卻感覺雙腳像踩了棉花,“撲通”一聲又坐到了地上。
大龍雖然被攻擊,但隻是皮外傷,倒是茶壺,為了救大龍,全身多處被殘疾乞丐撕咬破裂。大龍也被剛才這一幕嚇蒙了,略帶哭聲地說:“你沒事吧?”
茶壺捂著流血的傷口,說:“你別一副娘們唧唧的樣子。”
大龍說:“我是被你感動,你為了救我受了傷,我隻能以身相許了!”
茶壺一拳捶過去:“我的傷不要緊,我怕被你惡心致死!”
那一晚的抓捕絕對是我從警生涯中最驚心動魄的一次,沒有之一。
當包括采生師翻江龍在內,大部分乞丐頭領和殘疾乞丐被製伏和控製之時,已是淩晨時分。
整個抓捕行動雖然驚險異常,但總歸圓滿結束,隻有茶壺和另外幾名同事受了輕傷。
此次行動,共計抓獲紅蠅幫成員四十三人,其中核心成員二十二人,包括采生師三人,折割師三人,乞丐近百人,殘疾人乞丐百分之八十以上。
遺憾的是沒能找到紅蠅幫幫主三道彎和另外幾名乞丐頭領,雖然他們已經逃跑了,但對於他們的追捕不會停止。
而這個看似普通的線纜廠就是紅蠅幫的老巢,辦公樓共有三層,大大小小六十多個房間,並且劃分細致。
一層盡頭的房間為乞丐們集體住宿的地方,我們闖入的就是乞丐的宿舍,當然,一樓還有乞丐頭領的值班室,懲罰乞丐的懲罰室以及儲物間;
二層則是乞丐頭領們、采生師和折割師的辦公室和臥室,各種辦公設備一應俱全,臥室也十分舒適;
三層則是紅蠅幫幫主“三道彎”的辦公室,還包括會議室、財務室,以及專供幫主放鬆的娛樂室。
另有空置的倉庫若幹。
與此同時,梁小偉和曾凱也被刑拘。
一舉拿下紅蠅幫的老巢,這讓所有人感到激動和興奮,但接下來的審訊卻陷入僵局,每個乞丐首領和他們的家人都否認自己是通過逼迫乞丐行乞獲利,他們說是看那些乞丐,尤其是殘疾乞丐很可憐,所以才集合起來,給他們吃,給他們住,給他們一個溫暖的家。
他們搖身一變成了那些乞丐的再生父母,而他們的行為更像施行善意的慈善組織。
我不止聽到一個人這麽說:“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問那些乞丐!”
至於翻江龍,他更是矢口否認自己是什麽人販子或采生師,更加不承認在梁小偉和邵寶忠手中購買病曆和人員信息。
他痛哭流涕地說:“我隻是看那些乞丐很可憐,才加入他們,給他們提供幫助的。”
本來識破這些人的謊言輕而易舉,隻要那些殘疾乞丐願意指證,指證這些人殘害他們、倒賣他們、逼迫他們行乞,翻江龍等人就會受到法律的製裁。
但讓我們驚詫的是,那些乞丐要麽保持沉默,要麽眾口一詞地說,他們確實不是被這些人殘害和逼迫的,相反,他們卻說這些人是拯救他們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