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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這是他從警至今見過最喪心病狂的案發現場,沒有之一。

就連見慣各種開膛破肚、大腸小腸流一地兒甚至分屍碎屍的法醫老遲都罵了一句——這凶手是不是人?

而我站在師父身後,冷汗涔涔,這一次的現場既然連師父都沒見過,就更別說我了。

空曠的廢棄倉庫內,空氣濕冷黏稠,受害者的屍體被擺放在倉庫中央的一個木板車上,屍體被肢解,但又不是簡單的大卸八塊,被分解的屍塊被重新“組裝”起來。

受害者脖頸之上不是頭部,而是一條耷拉的大腿,準確地說,是一條穿褲子的左腿,而另一條大腿則被裝在了右臂處,兩隻手臂擠在左腿的位置上,受害者的頭部則掛在右腿的斷麵上。

被重新組裝的屍體看上去有點滑稽,如同一件設計前衛大膽的藝術品,卻散發著森林的氣息。我忽然想到小時候被玩壞的變形金剛,它們被我肆意拆掉頭部和手腳,然後製造成一個新的樣子,充滿了新奇和成就感。

最讓人感覺怪異的是,受害者臉上蒙了一層黃紙,凹凸的五官躍然紙上。

老遲盯著那張被黃紙蒙住的臉,抬頭問:“你們看這張臉,會想到什麽?”

我和師父麵麵相覷。

茶壺說了四個字:“雨澆梅花。”

我低聲問:“雨澆梅花,菜名嗎?”

茶壺走上前去,輕輕撕掉受害者臉上的黃紙,那扭曲的表情定格在了死亡那一刻。

茶壺說:“明朝時,東廠太監曾發明了一種恐怖的刑罰,把犯人手腳固定在柙**,然後將沾濕的黃表紙一層一層蒙在犯人臉上,堵住口鼻,使其窒息死亡,這種刑法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雨澆梅花。”

老遲頜首道:“雖然受害者被肢解,並被拚湊成這個鬼樣子,但我推斷他的直接死因很可能是窒息而亡,而凶手就是用了這種可怕的刑罰。”

負責現場勘查的同事並未在屍體周圍及倉庫內外發現可疑毛發、痕跡等線索,隨後,老遲和助手將被拚接的屍體帶了回去。

至於倉庫門外那兩個被嚇壞的男女,也一並隨我們回了分局。

經過審查,這是一對情侶,兩人戀得如膠似漆,但又不在一起住,這天見麵女人小心翼翼,想去開房,男人倒興致勃勃地說:“打野戰既省房費,又刺激!”

於是二人開車出來,將這個廢舊倉庫當成了總統套房。一陣狂歡後,男人起身方便,看見遠處有一個奇怪東西,走進一瞧發現是一具被拚接的屍體,嚇得急忙報了警。

經過排查,這對倒黴的“鴛鴦”沒有作案的可能,也隻能是教育一頓,隨即讓他們走人。

當晚的案審會上,老遲將初步屍檢報告拿出來甩到了我的麵前。

他打開投影儀,開始講解:“受害者頭部完整,多處頭骨骨折,左上肢從左肩胛處外側離斷,屍塊包括整個肱骨頭,部分鎖骨,離斷麵不整齊,有大麵積損傷和骨折;右上肢自肱骨處與軀幹離斷,斷麵不整齊,斷端皮緣及肌肉分離整齊,有大麵積損傷和骨折。”

“軀幹上部下端從第四腰椎下部離斷,斷端椎骨表麵光滑,有碎片殘餘,斷端分別與左右上肢離斷部位對應。氣管內無異物,切開胸部皮膚及其胸腔,肋骨大麵積骨折,殘存的胃髒、肺髒、心髒、雙側腎髒和胰腺均呈現腐敗自溶狀態,破裂跡象明顯;”

“軀幹下半部上段從第四腰椎部被離斷,左右側分別從左右股骨頭中間被離斷,離斷皮膚切割不整齊,陰莖和睾丸存在,骨盆骨折,**腐敗;左下肢從左髖臼部被離斷,離端部皮緣整齊,有大麵積損傷和骨折,右下肢從右股骨中部被離斷,被離斷股骨頭有骨片殘存,有大麵積損傷和骨折,股骨幹、脛排骨及足部骨質均見骨折,屍塊有蛆蟲發生,長度最短為0.5cm,最長為1.3cm。”

說著,老遲更換了一組幻燈片:“經過對各屍塊進行對接,各斷端骨質斷麵在位置上大致吻合,無短缺,可以確定來自同一個體,受害者的年齡在四十至四十五歲之間,身高在一米七至一米七五之間,至於死亡原因,和我之前推測的一樣,窒息而亡,凶器就是受害者臉上覆蓋的黃表紙。”

最後,他作了總結的補充:

1.根據受害者全身大麵積挫傷和骨折分析,他死前遭受了長時間的毆打虐待;

2.根據各屍塊斷端皮膚及肌肉分割情況分析,分屍工具為帶長刃且適於揮砍的刀類,分屍手法粗糙,且符合一人所為;

3.由於屍體被離斷成七部分,尤其對腰部,雙上肢和雙下肢分離需要較長時間等情況分析,分屍場所較隱蔽,具有允許凶手分屍和將屍體暫作停留的環境條件,考慮是凶手家或偏僻居所;

4.根據蛆蟲的生長長度,結合現在氣溫等因素,分析死亡時間在十五天前左右;

5.用於拚縫屍體的是普通黑線,一般超市和商店均有售賣,凶手在分屍後將屍體拚縫起來,並將木棍插進屍塊內進行固定,手法粗糙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