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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第一次都不是什麽美好的經曆,卻為第二次累積了重要經驗。

趙小萌死後,董大力鬼使神差地還去了趙小萌所在的社區。

他見到了趙小萌口中那個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丈夫。

正巧有人問他:“趙小萌去哪了?”

他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死了。”

那一刻,董大力突然鬆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之後董大力才開始獵殺劉美薇等人,他沒殺掉她們,就是要讓她們記住,有些錯誤是不可以犯的,有些**是可以死人的。

他讓她們活下來,體會極度絕望和恐懼,然後再痛苦地死去。

他要做一個清道夫,為這個社會清除一顆顆“毒瘤”,同時,他還調查那些找她們服務的男人,並以她們的身份發布朋友圈,最後將切割的胸、臀部、雙腳等寄給喜歡它們的人。

他們不是喜歡它們嗎,他就一樣一樣地割下來,送出去。

他突然想到了喜歡派送禮物的聖誕老人,這麽說來,他也像一個聖誕老人。他想,看到血淋淋的身體組織,那些男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什麽欲望了。

每當他們看到女人的身體,就會想到這些,一輩子都不能揮去。

董大力的供述完整而詳細,我卻是每個字都記錄得心驚肉跳。

當師父問及他和邵斌的關係時,他稱隻是認識而已,探望邵老太太也是出於善意,這一切都與邵斌無關,但師父卻說:“你被他算計了!”

董大力一臉茫然:“你什麽意思?”

師父說:“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你並不是被邵斌選中,為社會做貢獻的清道夫,從始至終,你不過是一顆可憐的棋子罷了!”

董大力想從審訊椅上跳起來,大聲叫著:“你胡說!”

師父不緊不慢地說:“在你發現妻子的秘密後,被老奸巨猾的他抓住弱點,他鼓勵並教唆你去作他的繼承者,向你灌輸那些賤女人都該死的理念,被憤怒和憎恨控製的你最終淪為他的工具,他這麽做就是為了讓你引起警方注意,繼而發動追捕,他卻能以此和警方談判,最終抓住你,以此助他出獄。”

師父的話動搖了董大力的心,但他還是試圖辯解:“不可能,他不可能這麽說的,他說過的,我可以超越他,創造新的曆史!”

師父示意我播放我們和邵斌談判的視頻,董大力的情緒隨著視頻的播放而激動,師父不放過這個機會:“兩個月前,邵斌得知他娘罹患骨癌,已是晚期,為了能在她最後的日子陪在她身邊,就想到這個計劃,而你成了他的首選目標,所以我說你是他的棋子,根本沒說錯,不過,現在你已經是一顆棄子了。”

董大力徹底崩潰,和盤托出一切。

他的供述和我們的推測基本一致,心思縝密的邵斌發現董大力精神恍惚,便借著他作教師的資本,對董大力“循循善誘”,他利用為數不多的見麵機會,同董大力說起了自己的“光輝曆史”。於是外表強壯、內心脆弱的董大力就這麽成了邵斌的信徒,邵斌教唆他殺掉那些背著丈夫幹著****之事的人妻,為那些不知情的男人排憂解難,作所謂的社會清道夫。

同時,邵斌還告訴他可以在探望邵老太太時偷取舊屋鑰匙,將那裏當作秘密據點。

董大力落網,曹氏姐妹被解救,案件暫告一段落。

在曝光“欲海情深”網站後,一連串此類的網站被取締,但我知道,它們不會被徹底消滅,就像人的欲望,隱匿之後,總有再次蠢蠢欲動的一天。

董大力被刑拘後第七天,檢察院簽發了逮捕證,當我們向董大力宣布他被逮捕之後,他問師父:“警察同誌,我能看看我的女兒嗎?”

師父說:“現階段還不可以。”

董大力落寞地點了點頭。

師父沉默片刻,開口道:“不過等到案件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我會找機會安排你們見麵的。”

仿佛黑暗中看到一縷光明,他倏地抬起頭,連連點頭:“謝謝您,謝謝您。”

隨後,我和師父去醫院裏探望曹氏姐妹。

負責這兩姐妹的精神科醫生說,她們受到很嚴重的驚嚇,有明顯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狀,還需要長期的,有計劃的心理治療。

我們將董大力被抓,曹氏姐妹被救的事情告訴了邵斌,他突然麵無表情地問我:“小同誌,你結婚了嗎?”我說:“我沒有。”

邵斌問:“那你有女朋友了嗎?”

我說:“有。”

邵斌問:“你們肯定**吧?”

我沒有說話。

邵斌笑了:“你喜歡和你女朋友玩哪個姿勢呢?”

師父在一旁沉聲喝道:“邵斌,注意你說的話。”

邵斌聳聳肩說:“不好意思,我隻想問問這位小警官,如果你結婚了,你會相信你的妻子嗎?”

我點點頭說:“如果我結婚的話,我會相信的。”

邵斌冷笑道:“你怎麽就那麽相信呢?”

我說:“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信任是我們感情的基礎。”

邵斌繼續冷笑:“信任,信任是什麽玩意兒!或許你在辦案現場忙碌的同時,她正被別的男人壓在身體下麵,瘋狂呻吟著……”

師父嗬斥道:“住嘴!”

邵斌沉默了一會兒,推推眼鏡繼續說:“警察同誌,一個董大力落網了,不代表事情就此結束了,他可不是我最後一個繼承者,以後恐怕還有你們忙呢!”

我側眼看看師父,師父眼中充滿堅定。他不卑不亢地說:“我也想告訴你,除惡打黑,刑警本職,任何罪惡都難逃恢恢法網,況且,我也不是最後一個刑警!”

那一刻,我忽然感覺這個男人不簡單。

接著,邵斌被帶走了,直至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和師父走出監獄。

這時候,師父接到醫院電話,仍處於危險期的薑芸娜和閆麗穎出現並發症,雙雙去世。

我不禁扼腕,師父歎了口氣:“對於她們來說,這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就算活下來,又該怎麽生活下去呢,最重要的是,她們毀掉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兩個家庭。”

此刻,大雨停了,但我們知道,很多人心中的大雨還在下著,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停歇了。

連續工作這麽多天,我終於可以回家休息了。

我開車正欲離開,師父卻讓我陪他去一個地方。

讓我意外的是師父竟然讓大龍和茶壺約了蔡小靜,他還親自解釋,說命案緊急,希望蔡小靜能夠理解。

最終,蔡小靜同意和我見麵。

我很激動,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師父卻拍拍我的肩膀,說:“進去吧,她等你很久了,小靜是個好女孩,好好珍惜!”

我微微頜首,向前跑了幾步,轉頭,落地玻璃窗上映出了他們的笑臉。

法國詩人Jacques Rigaut說過:別忘了,我看不到我自己,我的角色僅限於看向鏡子裏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