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天晚上,我們徹夜未眠。

張國修一家殘忍被害,凶手作案手法和瘋狂程度令人發指,他活體分解了林秀梅,又殺了張珊,剝掉了她身上的肉,切成小塊丟棄,最後將張國修殺害分屍,用屍塊煮成了一鍋湯。

所有到現場的同事都被震驚了,包括閱屍無數的老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雖然不知道凶手的真實名字,但好在是掌握了他的其他信息,在他住處,我們找到了一張二寸免冠照,通過豬肉攤老板和娜娜的辨認,確認他就是竿子。

當晚,我們就對他進行了網上追逃,同時也發布了通緝令。

對於他殘忍殺害張國修一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通過走訪張國修和林秀梅的親友和鄰居,沒人聽過或者見過這個人,他應該不曾出現在張國修一家的生活中,為什麽要如此殘忍的殺害這他們。

那天晚上,通哥在辦公室裏一個勁的抽煙,我問他在想什麽,他也不說話,啪嗒啪嗒抽了半盒,突然,他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急急忙忙下了樓。

他去了一樓的檔案室,那是存放刑警大隊陳年舊案卷宗的地方。之前我隻是聽說過,但沒進來過。

我問:“你想找什麽?”

通哥說:“一本卷宗。”

我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通哥有些不耐煩了:“我見過那些名字!”

我問:“張國修說的那些名字嗎?”

通哥火急火燎地說:“別廢話了,快幫忙找。”

我問:“有名字嗎?”

通哥說:“沒有,時間大概是1990年至1992年的,連環強奸殺人案,那時候我還沒來分局,也是後來聽老隊長說起過。”

當時我也不知道通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就幫著找,找了十多分鍾,我找到了一本封存卷,卷皮已經褪色了,案件類別上寫著連環強奸殺人案,時間是1990年。

通哥拿過卷宗立刻開始翻看,一邊看一邊說:“沒錯,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我問:“一定是誰?”

通哥堅定地說:“當年沒有偵破的連環強奸殺人案的凶手就是張國修!”

我問:“為什麽這麽說?”

通哥說:“當我從張小燕口中第一次聽到張國修說起的那些名字時,就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現在我想起來了,他所念叨的那些名字就是這起連環強奸殺人案中的十個受害者。”

通哥所說的這起連環強奸殺人案是發生在二十年前的一起惡性係列案件,是當年的大要案之一,至今未破。

1990年6月20日至12月14日,在這半年時間內,在東閩市下屬縣鄉連續發生三起入室強奸殺人案,凶手共殺死十一人,未搶劫財物,不過在事後現場清理中,三家人的親友都證實,受害者家庭的戶口本不見了。

這三起入室強奸殺人案給當時的東閩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動,也對全市治安造成了嚴重危害,該案由當時的刑警老隊長,通哥的師父王強負責,由於種種原因,這起係列強奸殺人案並未偵破,成了當年一大懸案,這也成了老隊長王強從警生涯中最大的遺憾之一。

具體案情如下:

東閩市淩通縣陸建成一家五口被害案。

1990年6月20日晚,凶手潛入受害者陸建成家,用放在院子中的鐵棍襲擊了當時正在看電視的陸建成的老婆孫小菲(37歲)和女兒陸蘭紅(15歲),陸蘭萍(13歲),當家陸家還有孫小菲的外甥女顧佳佳(15歲),凶手殘忍的將孫小菲等四人殺害,並**。凶手殺人**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等待外出打牌的陸建成(40歲)回來,陸建成發現妻女還有外甥女被殺害後,想出去報警,卻被藏在門後的凶手襲擊頭部,導致死亡。作案後,凶手將凶器遺留在現場,翻牆逃離。次日一早,陸建成的嫂子發現後報案。經現場勘查,提取了凶手作案所用鐵棍,在受害者內衣褲上遺留的精斑,一枚清晰膠底鞋類足跡和兩枚可疑指紋。

東閩市聚河縣高寶然一家四口被害案。

1990年7月4日晚,凶手潛入受害者高寶然家,襲擊了當時院裏幹活的高寶然(41歲),隨後進屋殺害了正在屋內聊天的高寶然的老婆葛玉芬(39歲),強奸了他們的女兒高寶華(18歲)和高小月(16歲),猛擊她們頭部,致其死亡,隨後又對葛玉芬進行了**,逃離。經現場勘查,受害人均係被鈍器擊打頭部致死,辦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膠底鞋類足跡,現場未發現作案工具,可能被凶手帶走或丟棄。

東閩市五行縣李海青一家三口被害案。

1990年12月14日晚,凶手潛入受害者李海青家,先是襲擊了在東屋睡覺的李海青(45歲)和靳小枝(43歲)夫婦,隨後跑到西屋,將在睡夢中的李紅霞(19歲)強奸並殺害,凶手殺人後,對靳小枝進行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李海青的大女兒李夢夢(22歲)下晚班回來了,凶手用鐵棍襲擊其頭部,強奸並將其打成重傷,後被搶救生還。經現場勘查,辦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膠底鞋類足跡,但未發現作案工具。

這三起入室強奸殺人案共有十人遇害,一人受重傷。

作為三起案件唯一的幸存者,李夢夢在案發後未能向警方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她說因為天黑,加之看到爸媽和妹妹被害的慘狀,精神極度緊張,並未看清凶手外貌,隻記得凶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撕掉她的衣服,將她強奸了。

由於當年辦案單位在破案方麵經驗不足,刑偵技術相對落後,加之凶手作案後未留下更多可追查線索,雖然三起案子都提取了凶手的精斑,但當時DNA技術剛剛應用在司法鑒定程序,各方麵技術很不成熟,種種原因讓這三起入室強奸殺人案就成了懸案。

張國修在同張小燕還有娜娜**的時候,所念出來的名字就是三起案件中所有女性受害者的名字,這絕對不是巧合!

雖然通哥的解釋有些牽強,但張國修的這個舉動還是讓他和當年係列殺人案扯上了關係,在接下來對其住處搜查的過程中,我們意外發現其臥室床下有一個箱子,箱子裏是一些女性內衣褲,顏色和款式比較老舊,在那些內衣褲下麵,我們找到了三本戶口本,即當年三起殺人案中,三個受害家庭丟失的戶口本。

由於當年提取的凶手精斑在保存過程中出現失誤,造成了遺失,已經無法通過DNA比對進行凶手認定,雖然缺乏關鍵性指向性證據,但張國修還是有重大殺人嫌疑,這或許也是他們一家三口被殺害的原因。

陳剛說:“看來凶手就是衝著當年奸殺案來的,他會不會是受害者的親戚朋友?”

通哥搖搖頭,說:“可能性不大,如果凶手是三起案子受害人的親戚朋友,現在至少要五六十歲了,而凶手隻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我說:“在第三起案件中,不是有一個幸存者李夢夢嗎,會不會是她後來結婚生子,對當年的慘案念念不忘,要為家人報仇呢?”

大龍表示不屑,說:“你以為是勾踐臥薪嚐膽啊,忍辱負重二十年,讓孩子出門報仇!”

通哥說:“猛子說的有些道理,李夢夢是當年係列殺人案的唯一幸存者,她目睹了家人死亡慘狀,她自己也被強奸,打成重傷,心中肯定充滿仇恨,所以我覺得凶手和李夢夢肯定有關係,從年齡上推測,確實有可能是她的兒子!”

有了這個猜測,我和通哥立刻趕到了當年發生慘案的五行縣。

在聯係了當地派出所之後,我們找到了當時李海青一家居住的地方,那裏早已經沒人居住了,周圍鄰居也都換了又換。

我們輾轉找到了李海青的親戚,據他說,當年慘案發生後,他們也都無法接受,一家人好好的,就被人殺了還**,幸好李海青的大女兒李夢夢被搶救過來了。

通哥問:“李夢夢不住在這裏了嗎?”

親戚說:“早就搬走了。”

通哥問:“她什麽時候搬走的?”

親戚說:“差不多二十年了吧,當時我兒子才五歲,現在我兒子都結婚了。”

通哥問:“你知道她搬到哪裏了嗎?”

親戚說:“開始我不知道,後來我也忘了聽誰說了,說在齊梁縣的批發市場見到過李夢夢,當時還帶著一個孩子。”

我和通哥對視了一眼:李夢夢結婚生子了!

我們隨即開車去了齊梁縣的批發市場,不過那個親戚說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或許李夢夢早就搬走了,不過我們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在市場內做了詢問,一個老菜販認出了李夢夢的照片,說她偶爾在他那裏賣菜,因為說話方式很奇怪,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好像就住在市場後麵的平房裏。

在接下來的尋找中,我們順利找到了李夢夢的鄰居,不過他說她不叫李夢夢,而是叫李冉,她搬過來的時候已經懷孕六七個月了,由於沒有準生證,當時還是她幫忙找的接生醫生,後來生了一個男孩。

鄰居說:“不過她對那孩子不好,經常虐待他,打罵就是家常便飯,有一次,我還見到她用熱水潑那孩子,滾燙的熱水啊,直接澆在頭皮上了,孩子燙得哇哇哭,她還笑!”

通哥問:“那男孩叫什麽名字?”

鄰居說:“他沒有大名,我們都叫他竿子。”

竿子?

我立刻掏出那張二寸免冠照,鄰居一眼就認出了他。

通哥問:“他們現在不住在這裏了嗎?”

鄰居說:“半年前,李冉得急病死了,之後竿子也搬走了,因為房租沒到期,房東一直沒過來。”

等那個鄰居離開後,我們翻牆進了李夢夢租住的平房。

那是一個普通的小院子,房子裏很幹淨,看得出竿子在離開前打掃了它,我們進了屋,屋裏更是異常幹淨。

通哥突然問:“猛子,你相信李夢夢是得急病死了嗎?”

我一愣:“你什麽意思?”

通哥問:“我覺得是竿子殺了李夢夢。”

我搖搖頭,說:“不可能吧!”

通哥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問:“什麽事?”

通哥正要開口,手機卻響了,電話是陳剛打來的,通哥按下了免提鍵:“說吧,有什麽發現?”

陳剛說:“通哥,你們快回來吧,那個殺人犯,就是那個竿子來分局自首了,他承認是他殺害了張國修一家三口!”

聽到這個爆炸性消息,通哥以把車開到報廢的速度趕回分局。

當我們走進辦案區訊問室的時候,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麵容枯槁,幹幹瘦瘦的男人。

那一刻,我有些晃神,我不相信,這個年紀比我還要小的年輕人竟然是三起惡性殺人案的凶手。

今天上午十點左右,一個年輕人開著一輛銀灰色麵包車來到分局,他同門衛說他叫竿子,就是殺害了張國修一家三口的凶手,他想自首,門衛一聽這個嚇壞了,立刻給刑警大隊打了電話,沒一會兒,陳剛和大龍就出來了,將他帶進了辦案區。

他很鎮定,也沒有反抗。

訊問筆錄是俞隊和通哥一起做的,我負責記錄。

關於通哥訊問的問題,竿子都回答的很完整。當問及他的殺人動機時,他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以下為部分訊問筆錄內容:

通哥問:你為什麽殺張國修?

竿子答:因為他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三起入室強奸殺人案的凶手!

通哥問:你怎麽知道他是凶手?

竿子答:因為我就是證據!

通哥問:你是證據?

竿子答:我是他兒子!

他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隻有通哥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淡定,我忽然想到在接到陳剛電話前,通哥說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許就是這個!

俞隊問他,為什麽會說自己是張國修的兒子?

竿子說,二十年前發生的那三起慘案中,李夢夢是唯一幸存者,當時凶手將她強奸後,本以為一棍子將她打死了,沒想到隻是打成了重傷,昏迷了一天一夜後,她醒過來了。

案發後,李夢夢的精神幾近崩潰,爸媽妹妹全部被害,她無法接受這殘忍的一切,尤其是事後凶手一直沒有被抓到,她更是處於極度恐懼中。

她決定離開那裏,卻在離開前發現自己懷孕了,在被強奸之前,她是一個處女,那個孩子就是凶手的,本來她想要打掉這個孽種,她不能生下這個罪惡的孩子。

他在未出生前就帶著母親無比怨毒的眼神,這怨毒注定要跟隨他一輩子。

竿子答:最後她還是將我生了下來,從我出生的一刻起,她就對我充滿仇恨,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孽種了,她說我是殺人犯的孩子,不該也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但她還是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她說她找不到那個殺人犯,我就是他的影子,那時候我並不明白她的話,直到我慢慢長大才發現,我就是一個發泄筒,一個她對那個害死她一家和毀掉她一生殺人犯的發泄筒。

通哥問:你經常虐待你嗎?

竿子冷笑了一聲,用帶著手銬的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我們看到了他被燙掉一半頭皮的腦袋。

竿子答:這是我七歲時,被她用熱水燙壞的,那天她又發瘋地打我,先是用木棒子,後來用鐵棍,最後拎起暖水瓶,把熱水往我頭上澆,我大哭,她卻哈哈大笑起來。

通哥沒說話,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這時候,竿子又脫掉了上衣,在他瘦窄的身上,前胸,雙臂,後背,我們看到了大大小小傷疤上百塊,形狀各異。

通哥問:你沒有試著逃跑過嗎?

竿子答:“我試過,被她發現了兩次,回來被打得半死,為了懲罰我逃跑,她將我綁了起來,然後用打火機燒我的……”

通哥問:“燒你的什麽?”

竿子緩緩站起身,褪掉了他的褲子。

這個動作是我們始料不及的,當他脫掉褲子和**的一刻,我們看到了他的下體,他甚至用手撥動了兩下,但在我們看來,那個動作並不是猥瑣的,而是帶著強烈的憎惡。

竿子答:她用打火機燒壞了我的下體。

我忽然不想聽下去了,也不願意想象那個殘忍的畫麵。

我這才明白為什麽他找娜娜的時候,不和她發生關係,隻看她**了,因為他下體壞了。

竿子答:當時我不停求饒,喊她媽媽,喊媽媽救命,她卻什麽都不聽,還說她是為我好,燒了它,我以後就會聽話了。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沒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如何一步一步熬過他的的童年,少年和青春的。

竿子答: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她毀掉了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資格,那裏也成了我永遠不願意麵對的地方。我想殺掉她,但當時我隻是一個毛孩子,我必須忍耐,等待,尋找機會,過了兩年,我可以幹活了,她就讓我跟著市場賣肉的師傅做學徒,也就是那時候,我把豬肉當成了她,每次切豬肉我都有殺人的快感。可能是我漸漸大了,她對我不像從前那麽虐待了,但她還是罵我孽種,罵我是殺人犯的孩子。

通哥問:李夢夢究竟是患病死亡還是被你殺害了?

竿子答:是我殺了她,就在半年前。

通哥問:具體交代一下?

竿子答:那天我幹完活回家,她又開始發瘋打我,我忍了多年的衝動再也無法控製了,就掐死了她,我記得她的臉變成了青色,卻帶著笑容,她說等了那麽多年,她終於可以去找她爸媽和妹妹了。

我負責記錄的手有些顫抖:那個二十年前被毀掉一切的李夢夢本來是受害者,她生下了那個所謂罪惡的孩子,將她心裏的恨和痛苦發泄到他身上,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一個施虐者,活活毀掉了那孩子的一切。

通哥問:李夢夢的屍體呢?

竿子答:我把她分解了,一條一條的,就埋在院子裏。我殺了她,卻沒有任何輕鬆,因為我在分屍時,看到了她的下體,我沒想到她竟然把自己的下體也燒壞了,由於常年潰爛化膿,那裏已經不堪入目。我忽然覺得害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她,而是當年殺害了三家十口人的凶手,是他害了她,她又害了我,所以我決定找到那個殺人凶手。

通哥問:你是怎麽找到他的?

竿子答:離開那裏後,我走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找,漸漸的也就放棄了,二十年了,警察都找不到的人,我怎麽找得到。我又回到了東閩市,就在市裏的迎賓市場裏的一個豬肉攤找了一份工作,然後租了房子,想要重新開始。肉攤上還有一個幫忙的,叫小築,他喜歡玩微信,經常和陌生女孩出去開房,每次開房回來,都會向我炫耀,我也想找女孩,但又不想女孩知道我是廢人。市場旁邊的談南路上有一個紅月亮按摩店,我去過幾次,因為下體壞了,就讓那個娜娜給我表演**,我們閑扯的時候,她無意中說到有個客人每次和她**,總喜歡念別人的名字,她還跟我說出了那些名字,在那些名字裏,我聽到了李夢夢的名字,我還聽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當年奸殺案的受害者,我知道這個客人肯定不簡單,就給錢讓她幫忙打聽,她告訴我那個人叫張國修,我跟蹤他,知道他在棉廠上班,還是個主任,也知道他老婆叫林秀梅,退休在家,女兒叫張珊,在外地上班,家裏還有一個小保姆,叫張小燕。我了解了的他的一切後,猜測他或許就是當年殺人案的凶手,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有一次我以送肉的名義進了他們家,趁機取走了散落在沙發上帶有毛囊的頭發。

通哥問:你想做親子鑒定?

竿子答:當時我也不知道那些頭發是誰的,就全部做了鑒定,結果我真的與其中一人有親子關係,係父子關係,張國修真是我爸爸,她就是當年強奸李夢夢,殺人**的凶手!

通哥問;所以你就對他們痛下殺手?

竿子答:當我知道他是我爸爸後,幾乎不敢相信,他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怎麽可能是係列殺人案的凶手,但事實是,他就是。當我看到他和林秀梅有說有笑的買菜時,我真的很恨,當年他殺掉三家十口人,毀掉三個家庭幸福的凶手此刻竟然若無其事的過著平凡日子,我不能繼續等下去了,我要動手,我要親手毀掉他的家庭,讓他在一步一步崩潰中看著自己完蛋!

通哥沒說話,冷冷看著他。

竿子答:我是一個豬肉攤幫忙的,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林秀梅是一個喜歡貪小便宜的女人,一些特價肉就能引她去我家,隨後我又以在林秀梅失蹤前見過她為由引走了張珊,當你們把注意力集中在尋找張珊的時候,我聯係了張國修,說見過他女兒,他毫無防備的到了我提出的地點,接著被我打昏,帶回了家,我記得當我磨刀準備分解他的時候,他向我求饒了,二十年未曾相認的爸爸向我求饒了,我問他是不是當年殺人案的凶手,他甚至沒得有多想,就承認了,我說當年那些人肯定也向你求饒過,你放過他們了嗎,接著就把他分解了,一邊分解,一邊告訴他,我是如何對付他老婆和女兒的,他聽後徹底崩潰了,他的慘叫特別好聽,不知道是憤怒還是真的恐懼,我真想多聽幾句!

通哥問:你為什麽在殺人碎屍後將張國修的屍體烹煮?

竿子答:我想用他的屍體做成一鍋湯,一鍋濃濃的肉湯,我要帶給那些受害者喝一口,當年他們含恨而死,如果知道我給他們送來了凶手的肉湯,一定會滿意的喝光的,我還帶來了一壺,你們要不要嚐嚐。

嚐嚐,嚐嚐這些年的怨恨,痛苦和恐懼。

張國修一家三口被害案圓滿告破,凶手竿子自首,完整供述殺人動機和過程,這件案子牽扯出的二十年前的係列入室強奸殺人案也引發了關注,不過凶手已死,張國修的殺人動機和殺人過程已無法得知,更多細節也隨之成了永遠的謎。

不管怎樣,這對那些受害者的在天之靈都是一種慰藉,雖然這種慰藉來得有些晚。

在事後的調查中,當年三起案件的受害者墳墓前,真的多了一個保溫壺,不知道是不是竿子放下的,不過那保溫壺裏卻是空的,裏麵殘存著肉湯的味道。

沒人知道那肉湯去了哪裏。

當這個新聞登上報紙的時候,引發強烈反響,甚至有人在得知了竿子的經曆後,還去看守所探望他。

他是一個殺人犯,殘害了四條人命,活體分解,千刀碎屍,還有分屍烹煮,作案手法令人發指,四名受害者中還包括他的親生父母,同時,他也是一個受害者,帶著母親的恨意出生,在降臨到這個世界後,經曆了慘絕人寰的虐待,最後走上了不歸路。

將案卷移送檢查機關審查起訴的那天,我和通哥開車路過了一所大學,看著那些十八九歲的男男女女,他們笑著,打鬧著,我忽然想,如果竿子能夠降生在一個平凡家庭中,現在也應該是一個大學生了。

造化弄人,人生叵測。

榮格說,健康的人不會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轉而成為折磨他人者。通哥的詭案經曆之連環滅門案

2010年5月19日,星期四,我工作的148天。

那天下大雨,下得稀裏嘩啦的,這種天氣最適合窩家裏睡覺了,但通哥偏偏帶我去廣西柳州出差。

廣西柳州啊,還真是遙遠的地方!

我們坐的是綠皮車,車廂裏充滿了泡麵味和人的體味,通哥坐在我對麵看雜誌,我一會兒玩手機,一會兒聽歌,過了幾個小時,我就膩歪了,嚷嚷起來:“通哥,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他懶得搭理我:“網上有的是小說,自己去看。”

我哀求道:“那些小說都是編的,沒勁。我想聽點勁爆的,尤其是那種講出來就讓人冒冷汗的真實案例。”

他還是不願意搭理我:“沒有。”

我繼續哀求:“講一個吧,就講一個,我求你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沒有。”

我賤兮兮地說:“這個可以有啊!”

他白了我一眼,說:“這個真沒有!”

起初,通哥死活不肯,後來在我各種秀下限的騷擾下,他終於放下雜誌,勉強講了一個。這是一個和連環有關的案子,以下為通哥的自述:

在遇到這件事之前,我從來不相信什麽冥冥中注定,我覺得那都是編出來嚇唬人的,當警察的,不能信這信那,就得堅持唯物主義,堅持無神論。

那是1999年,我正好30歲。

那一年,中國發生了好多事,國慶五十年大典啊,澳門回歸啊什麽的,反正挺熱鬧的。

當時的市區還沒擴建,隻有兩個公安局,一個運河分局,一個新華分局,我在運河分局。

我記得那天是11月27號,禮拜六,天特別陰,陰沉得跟要掉下來似的,但就是不下雨。那天是我們值班,也真是邪門了,從早上到下午,一個外勤都沒有。

我和邱楚義坐在辦公室,也都沒事幹,就閑扯淡,東牆扯到西架上。

邱楚義是我警校的同學,同寢室的十個人,我們倆關係最鐵,畢業後一起被分到了運河分局刑警大隊,成了同事。

四點一刻,這個時間我記得很清楚,我接了一個電話,那時候手機還不普及,我用的是局裏配的經濟型手機,諾基亞5110,不過在那時算是新潮了。當時市裏正在舉行“警民一家”的活動,我們的照片和手機號碼都被做成掛牌掛到各個場所,商場、學校和各個企業工廠,很多市民直接給我們打電話反映情況,反映什麽的都有,千奇百怪啊,有正經的,也有騷擾,還有直接給我打電話說想和我搞對象的。

我沒多想,就接了電話,對方聲音挺怪的,聽不出是男是女。

他問我是不是李廣通,我說是,他說他殺人了,想報案。

我登時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問他是誰,在哪裏殺了人,又殺了誰,我清楚記得他當時的回答:“我叫李功,住在南郊新村17組7號,我把我爸,我媽,我老婆,我妹妹還有我倆兒子都殺了,你們快來吧!”

他的聲音很鎮定,聽不出什麽氣息上的起伏,說完就掛了。

邱楚義見我臉黑了,問我怎麽了,我說可能出了殺人案,還是一個人殺了全家六口。邱楚義大罵娘,說這是滅門啊!

那時候分局沒那麽多警車,我和邱楚義騎摩托就往南郊新村趕。

入冬的風,打得臉生疼啊!

當時我就盼望是報假警的,雖然性質惡劣,頂多就是關幾天看守所,但當我們趕到南郊新村17組的時候,那裏已經聚了一些人,他們都不敢靠前,見我們兩個穿警服的來了,就有人叫:“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一聽這話,我就知道是真出事了,立刻給指揮中心打了電話,讓他們派巡警和技術中隊的同事過來。

我們將摩托停在一邊,沒等我們招呼,那些人就齊刷刷地讓開了,那戶大門敞著,我看了看門牌號,17組7號,就是這裏沒錯了。

邱楚義是傻大膽,拔腿就往院子裏走,我跟在他後麵。

我們剛進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房門口台階上的男人。三十歲出頭,瘦巴巴的,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臉上身上都是血,手裏攥著一把刀子,他應該就是那個報案的李功,見我們來了,還跟我們笑了笑,說:“你們來了啊!”

我心裏直罵娘,這家夥是瘋子吧,殺了人還跟沒事人似的跟我們打招呼。

邱楚義身手利索,一個箭步衝過去,一腳踢掉了他手裏的刀子,三兩下子就把他壓在地上,上了背銬。李功臉貼著地,說:“他們都在屋裏,你們進去看看吧!”

說真的,他這話聽得我頭皮發麻,尤其還是從這種文弱書生嘴裏說出來,但真正讓人發麻的還在後麵。

我推開門,進了屋,一眼就看到趴在外屋門口的老頭,身子下麵一大攤血,都凝固了,我蹲下摸了摸他的胳膊,身子也涼透了。我往裏屋走,一側眼,見一個老太太躺在炕上,被子上也都是血,臉上被悶了一個枕頭,我取下枕頭,看到她紫茄皮子一樣的臉色,就知道她也沒救了。我繼續往裏走,在最西麵的屋裏,我看到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披頭散發的,趴在寫字台上,脖子被割了,也斷氣了,血把她褲子都浸透了,隨身聽裏還在放著周亮的那首《女孩的心思你別猜》: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為什麽鬧喳喳/也不知她為什麽又發呆/”

可能是電池沒電了吧,聲音從喇叭裏出來的時候都變了味兒,挺好聽的一首歌,那一刻聽起來竟然鬼裏鬼氣的。

當時我腿有點軟,畢竟刑警也是人。

我鎮定了幾秒鍾,轉身又往回走,最後看到了東屋裏的娘仨兒,都是給抹了脖子,女的死在縫紉機前麵,死前應該在做衣服,兩個孩子則在炕上,但被蒙上了眼睛,都是脖子上給了一刀,幹淨利索。

說真的,當了七年刑警,我見過的殺人案也不少,分屍碎屍甚至是烹屍的都見過,但越惡心的我反倒越不害怕,最多了就是把屍體往變態裏處理,相反的,第一次見到這種滅門的,死的還都是老人女人孩子,看著都讓人蛋疼啊!

一下子看了六具屍體,我很不舒服,胃裏也跟著抽搐,就想快點從東屋出去,透透氣,轉身的時候卻感覺腦袋撞到了什麽東西,我踉蹌了一下子,往回退了兩步,但我眼前什麽也沒有,當時我也有點懵,站在那看了半天,直到聽到邱楚義喊我,才慌慌張張地跑出去。

巡警和技術中隊的同事都趕來了,刑警大隊的老隊長王強也來了,見我臉色像黃紙似的,問我怎麽樣,我說沒事。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屋裏還有東西,一直等到技術中隊的同事取證出來,我才跑過去問他們有什麽特別發現,他們說沒有。

我也沒多說什麽,我確定自己沒出現幻覺,剛才出屋的時候確實撞到了什麽,晃晃悠悠的,像是一雙腿。

人腿。

經查,李功,三十二歲,某供電所供電員,被殺害的確實是他爸媽,老婆孩子還有妹妹,而對於自己的殺人罪行,他也供認不諱。

當晚的訊問筆錄是老隊長王強做的,我和邱楚義負責記錄。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李功說的每句話都深深印在我腦海裏了,他的表情竟讓我有些怕,不僅是我,就連傻大膽邱楚義後來都說李功的眼睛在發光,跟狼似的,好像在他的身後還藏著什麽。

以下為筆錄內容:

老隊長問:我們是東閩市公安局運河分局的民警(出示工作證),現依法對你進行訊問,你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說假話或作偽證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聽清楚了嗎?

李功答:聽清楚了。

老隊長問:講一下你的基本情況?

李功答:我叫李功,1967年7月11日出生,漢族,大專畢業,本市人,桐鄉供電所的供電員,家裏七口人,有我爸,我媽,我老婆,我妹妹還有兩個兒子。

老隊長問:你的社會經曆?

李功答:我自幼上學至高中畢業,高中畢業後打了幾年零工,1990年6月進了桐鄉供電所,一直工作至今。

老隊長問:你以前是否受過刑事行政處罰或被勞動教養過?

李功答:沒有。

老隊長問:你知道為什麽把你帶回運河分局嗎?

李功答:知道,因為我殺了一家六口的事情。

老隊長問:具體交代一下。

李功答:好。

老隊長問:昨天你是什麽時間回的家?

李功答:晚上九點多吧。我加班了,所以回去得有點晚。

老隊長問:你到家的時候,家裏人都在幹什麽?

李功答:我爸在外屋拾掇,我媽應該睡了吧,我妹要考教師證,每天下班後,她都悶在西屋看書不出來,我老婆在東屋做衣服,我倆兒子也都睡了。

老隊長問:你當時在幹嗎?

李功答:我買了一包鴨血豆皮,放冰箱裏了,然後就回屋了。

老隊長問:你給誰買的鴨血豆皮?

李功答:給我爸買的,他平常喜歡喝點小酒,就點鴨血豆皮。

老隊長問:繼續說。

李功答:我回屋後,我老婆嫌我回家晚了,數落了我幾句,她沒事就數落我,總說我窩囊,還說我不掙錢。

老隊長問:然後呢?

李功答:我站了一會兒,就去外屋拿了一把刀把她紮死了。

老隊長問:具體講一下?

李功答:當時她正在給兒子做衣服,我走到她身後,左手一下子抱住了她身子,她沒反應過來,沒等她回頭,我就用刀子直接割了她脖子,刀子挺快的,她基本沒什麽反抗,喉嚨裏隆隆了兩聲就趴倒在縫紉機前麵了。

老隊長問:你為什麽要弄死你老婆?

李功答:……

老隊長問:你描述一下那把刀?

李功答:就是我家用的水果刀,夏天時候買的,切西瓜用的。

老隊長問:刀子的尺寸?

李功答:三十多公分長吧。

老隊長問:繼續說。

李功答:我去了外屋,我爸聽見屋裏有動靜,問我怎麽回事,我說沒事,他就繼續拾掇,當時他背對著我,我對準他的脖頸就紮了一刀,他哎呦了一聲,他沒想到我會紮人,捂著脖子想往屋裏跑,我又紮了一刀,他就倒地上了,然後進了他們的屋,本來我媽已經睡著了,可能是聽到我爸的叫聲,就醒了,見我進了屋,問我怎麽了,我沒說話,抄起旁邊的一個枕頭就悶她臉上了,接著朝她脖子就是兩刀,她撲騰著,嗚嗚了幾聲就沒音了,我沒多想,又去了最西屋,當時我妹妹正在一邊聽歌一邊做卷子,根本沒聽到外麵的動靜,我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她身子向後傾斜,我抱著她的腦袋,刀子對著喉嚨就下去了,她斷氣之前還叫了我一聲哥呢!

老隊長問:你為什麽要紮死他們?

李功答:……

老隊長問:你的兩個孩子呢?

李功答:把他們都紮死後,我就跑到外屋抽煙,等了半天,去裏屋把倆孩子的眼睛蒙上,也紮死了。

老隊長問:你為什麽要紮死他們?

老隊長問:為什麽蒙上他們的眼睛?

李功答:我不想他們看見我。

老隊長問:為什麽不想他們看見你?

李功答:他說讓我殺了所有人,我說孩子還太小,他說他們死了,孩子也沒人照顧,不如一塊殺了痛快。

老隊長問:誰說讓你殺了所有人?

李功答:……

他再次抬眼看了看房頂子,然後鬼祟地低下了頭,整個訊問過程中,他不止一次做過這個動作。

他好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就在我們的頭頂上方。

我忽然想到白天從李功家東屋裏撞到的那雙酷似人腿的東西,那一刻,我竟不敢抬頭了。

之後不論老隊長怎麽追問他殺人動機還有他口中的那個“他”,李功都沉默不語,至於其他細節,他說得很清楚,甚至到了細致的地步,在整個訊問過程中,他沒有表現出一絲愧疚,反而顯得很坦然。

他越是坦然,我和邱楚義就越覺得害怕。

這起滅門案就這麽破了,甚至沒有所謂的破不破,凶手自首,供述完整殺人過程,唯獨沒有說明殺人動機。

而在我們同期的調查中,李功的親友、同事和鄰居都說他人很好,從不惹是生非,和家人關係也不錯,雖然他老婆有點強勢,但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對於他殺了全家六口,所有人都大呼不可能。

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有人說李功被鬼附身了,有人說李功有精神病,還有人說李家風水不好,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各種說法,一夜間傳得有鼻子有眼兒。

在隨後對他進行的精神病司法鑒定中,醫生給出的鑒定報告證明他精神正常。

在將李功送進看守所前,我抽掉了他的腰帶和鞋帶,他突然對我說:“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為什麽殺人啊?”

當時我和邱楚義都在,我沒說話,邱楚義問:“你什麽意思?”

李功說:“他說你們特別想知道,但我不能告訴你們。”

邱楚義說:“你少他媽的在這嚇唬人,別以為你這麽說,就能逃脫法律的製裁!”

李功說:“我要走了。”

他的這句話很突兀,並沒有承接邱楚義上麵的話。

然後我和邱楚義就將他關進了警車,去看守所的路上,他臉上都掛著奇怪的笑,很僵硬,好像貼上去的一樣,我和邱楚義坐在他對麵,甚至都不敢直視他。

警察怕殺人犯,說出去都讓人笑話,但當時的我是真害怕,但究竟怕什麽,我自己也說不清。

在把李功關進看守所的當晚,他就死了。

看守所的號間有所區分,普通號子裏一般關十到十五個犯人,而殺人犯則會被關進雙人號,鑒於李功是滅門案的凶手,案情重大,就將他關進了單人號,還配了專門的看守。

他抽完煙,對看守說:“我要走了。”

那看守說:“走個屁,進去睡覺。”

接著他進了號子,半夜的時候,看守例行巡視,走到那間號子前時,發現李功站在床板子上,腳尖著地,整個身子向上,仰著頭,脖子更是拉得老長,那看守嚇壞了,哆哆嗦嗦開了門,急忙衝進去,後來他在做筆錄的時候是這麽說的:“當時我衝進去,就想把李功抱下來,他的身體好像被什麽勾住了,根本拉不動,但當時除了他以外,我什麽也沒看到,直到後來我叫來其他人,費了老鼻子勁才將他抱下來。”

不過,什麽也沒看到,不代表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李功就這麽突然死了,他的詭死給這起滅門案蒙上了一層鬼氣,就連老隊長王強都說想不通。

據後來為李功做屍檢的法醫說,他是頸部血管遭到強烈的向上牽引,腦部供氧不足導致窒息死亡,就是所謂的吊死。

普通人的脖子長度一般在十公分左右,但李功的脖子卻足足有二十公分,硬生生地被拔高了一截。

李功死後,分局內部開案審會,當然開會的都是局領導們,唯一參加會議的非局領導就是老隊長王強。會議開了很久,從早上一直到晚上,會議室裏煙霧繚繞,最後給出了結案報告,對於李功殺人的動機解釋為內向壓抑誘發的神經質人格,李功家庭積怨頗深,父母從小對他管教嚴厲,結婚後老婆又過於強勢,長期積壓下來導致了慘案發生,至於李功的死,則解釋為某種突發疾病。

老隊長回來後,就是這麽跟我們說的,邱楚義看了看我,吧嗒吧嗒地眨眼,沒說話,我聽了這些之後,情緒挺激動的,當場就做出了反駁,我說出了李功滅門案的幾個疑點:“其一,李功殺人動機有問題,他到底為什麽殺人是這案子最大的疑點。雖然他性格內向,和父母老婆關係也不如表麵和諧,但很多家庭都存在這種矛盾,況且當時他回家時給他爸買了最喜歡吃的鴨血豆皮,如果他真想殺人,就不會那麽做了,也應該提前做好殺人準備。這麽說來,他的殺人舉動很可能是臨時起意的,他殺人前沒和任何人吵架,隻是被老婆念了幾句,也沒有特別過分的話,就算是長期積怨,總該有個激發點的,所以他的殺人動機絕對不是家庭積怨;其二,李功在說殺兒子的時候,提到了有人告訴他要將他們全家殺掉,甚至在後來走的時候又提到了這個‘他’,這個‘他’到底是誰,是真有其人,還是他故弄玄虛,我們還沒弄清楚;其三,我在第一次進案發現場時,曾經撞到了某種透明異物,應該是懸在房頂上的,在對李功進行第一次訊問結束的時候,他反複抬眼看了房頂,好像房頂上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而李功死的當晚,看守也提到了一股懸在上方的看不見的怪力,這一切又該怎麽解釋呢;其四,李功曾經兩次說他要走了,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樣,但他沒求助,甚至在死前向看守要了一根煙,好像是死刑犯上刑場前的上路煙,這也很可疑的;其五,李功殺害家人,基本都是一刀子完事,跟有經驗的老手一樣。從他的敘述和現場勘查看來,他也沒任何猶豫,就想直接把他們殺了。據我們了解,平常的他連一隻雞一條魚都不敢殺,這強烈的反差不值得深究嗎;其六,李功在供述整個殺人過程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一絲愧疚,甚至在將全家殺光之後,沒有逃跑,而是選擇主動報案,這也不符合一個殺人凶手的心理;最後,李功到底是怎麽死的,是什麽將他脖子拉成那個樣子,死狀還那麽古怪,說突發疾病完全就是扯淡啊,誰會相信!”

我說:“既然您也覺得這些疑問有道理,那更應該好好查一下啊!”

老隊長說:“有道理不代表就一定查得清,因為這世界上好多事情根本沒辦法解釋清楚,也解釋不清。”

我說:“可我們是警察啊,破案找真相是我們的工作,難道還要指望老百姓嗎?”

老隊長說:“你說得沒錯,破案找真相確實是我們的工作,但你也要明白,有些案子能破,有些案子破不了,老百姓需要一個說法,我們就必須給一個說法,至於他們相信與否,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我本想繼續反駁的,但邱楚義跟我使了個眼色,我心想既然老隊長都這麽說了,不好再和他抗辯下去,那就這樣吧。

本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一個月後,12月27號一大早,邱楚義就接指揮中心轉警,有人報警說他殺了全家三口,當時我正在宿舍裏呼呼大睡,邱楚義踢門進來,說:“又發生滅門案了!”

自從一個月前發生滅門案後,我聽見“滅門案”三個字就害怕。

這次我們沒有直接趕過去,而是和技術中隊,還有老隊長王強一起去的,一路上,我們幾個都不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這次滅門案的發生地點還是在南郊新村,具體地址是南郊新村10組12號,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報案人同時也是凶手的範良子正坐在正房前的台階上,一臉笑意,這讓我想到了一個月前的李功,當時他也是坐在台階上,就跟等我們過來一樣。

凶手等警察,真是詭異!

說真的,我挺害怕他開口的,我害怕他說出和李功那句一樣的,你們來了啊,像是在熱情地迎客。

邱楚義和其他幾個同事將範良子製服了,然後帶了回去。

我跟老隊長進了現場,現場很慘,範良子的老婆倒在裏屋門口,全身被砍得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血哧呼啦的,而他的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則都倒在了裏屋的角落裏,頭上,脖子上,後背上都是傷口,血肉外翻,死前,姐姐還死死抱著弟弟。那時候正是年底,大冬天的,我們都凍得直跺腳,屍體也早就涼透了。

他殺人的凶器是一把斧子,就丟在外屋的灶台旁邊。

老隊長蹲下,看著那對血肉模糊的姐弟,說:“這家夥是瘋子啊,下手真狠毒,虎毒尚不食子,這都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我站在旁邊,吞了吞口水,沒說話。

在離開現場前,我刻意將所有房間都走了一遍,我心裏很矛盾,一方麵,我想碰到在李功家東屋裏撞到的那雙“人腿”,這或許是這兩起滅門案之間的關聯,一方麵,我又希望自己什麽都碰不到。

我有些失落,出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啪嗒”一聲,我轉頭,發現桌上的花瓶掉地上了,那瓶子在桌子的中央,距離桌邊有十幾公分,如果不是外力作用,不會掉到地上的。

但這個屋裏除了我沒有別人了。

還是說,這個屋裏還有一股我看不到的力量。

或者,別的東西?

我盯著碎了一地的花瓶碎渣,然後又看了看桌子,那桌子距離房頂大約一米六左右。

一米六,一個普通女孩子或者女人的身高。

想到這裏,我不禁吞了吞口水。

那瓶子上方不會……

我站在原地,直到離開,我都沒有走過去驗證我的想法,我忽然害怕了。

經過訊問,範良子對於他殺害老婆和兩個孩子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但問及動機時,他隻是不停地癡笑。

老隊長問:“你笑什麽?”

範良子說:“他不讓我說。”

他口中的這個“他”讓我們想到李功在訊問筆錄中提到的那個“他”,他們是同一個人嗎,還是“他”根本就不是人,這個沒名字,隻有一個代稱的神秘東西連續出現在了兩起滅門慘案中?

範良子很淡定,就連老隊長王強這種有著幾十年訊問經驗的老刑警都對他束手無策,不論怎麽問,他就是不說話,最後連老隊長王強都急了,大吼道:“你小子到底為什麽殺人?”

範良子還是癡笑:“他說了,不能說。”

之前但凡有命案,抓到凶手的,邱楚義都會毫不留情的給殺人犯幾個耳光,以示憤怒,雖然警察不能打人,但老隊長也默認,不管怎樣,他們都殺了人。邱楚義樣子凶,又長著一對牛眼,光是瞪眼,很多人就怕了,而這兩次,他都躲得遠遠的,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根本不敢動手。

其實,雖然我這麽說邱楚義,我自己也和他一樣,對李功和範良子也是避免靠近,即使是在為他們做訊問筆錄的時候,我也隻是負責低頭記錄。

關於範良子滅門的動機,一直沒問出來,在後來對他進行的精神病司法鑒定中,醫生給出了他精神正常的報告,他在做訊問筆錄的過程中也表現得思維清晰,說話也有邏輯,確實就是正常人。

但恐怖的是對於殺死老婆孩子,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愧疚,就好像做了一件大好事。

在隨後對他親友的走訪中,他們都說範良子是一個老實巴交,誠實穩重的人,根本不可能殺人,還是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們不能想象他舉起斧子,不顧她們的哀求,毫不留情地砍死溫柔賢惠的老婆和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斧子,兩斧子,三斧子……直至將那三個他最親的人砍得稀巴爛。

第一次訊問結束後,我們將他送進了看守所。

在我們接下來的訊問中,範良子還是不說殺人動機,最後,他被老隊長問煩了,甚至說了一句:“就當是為人民服務了。”

當時聽到他這句話,我真想一個大耳刮子抽死他,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的老婆和孩子啊,他竟然說得這麽輕鬆,跟殺雞殺魚一樣。

但在我們第二次提訊他的那天晚上,範良子就死了。

他死得很詭異,當時負責看守的民警根本沒發現坐在木板**的他已經斷氣了,半夜的時候,一個看守說:“範良子,你躺下睡。”

範良子不答,那個看守就走過去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他們這才發現他死了,身子都僵了。

經過檢查,範良子是窒息而死,不是像李功那樣脖子被拉長,而是舌頭離奇地伸到了喉嚨裏,他是被舌頭堵死了喉嚨,活活窒息而死的。

一個人窒息,怎麽著也會掙紮,人都是有求生欲的,他卻就那麽坐在那裏,不聲不響地死掉了。

據後來那位看守說,當天晚上,吃了晚飯,他們就把範良子送回號裏了,當時範良子對他們說了一句“我走了啊”,兩個看守當時沒在意,後來細想,他當時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樣。

李功滅門後,離奇詭死,範良子滅門後,也這麽突兀的死了,一個吊死,一個被自己的舌頭堵死了。

很顯然,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滅門案件了,或許這裏麵有著更大的牽扯,但究竟有什麽關聯,誰也不知道。

雖然公安局極力保密,但信息還是流了出去,大家都變得人心惶惶的,對於彼此最親的人都不再相信了,生怕他們是下一個舉起刀子滅門的人。

當時的運河分局以破案快,效率高聞名,但一個月間連遇兩起滅門慘案,整個分局也快崩潰了,我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質疑和信任危機,分局長首當其衝的成了頂雷的人,甚至去省公安廳做了檢討,當天直接從省裏來了專案組,專門調查此案,這案子經老百姓一傳,就變得更離奇了。

我記得當年香港發生了一起轟動一時的殺人案——九龍西酷刑案,就是後來大家俗稱的Hello Kitty藏屍案,那起案子中的23歲女受害者樊敏儀,遭遇多人禁錮於尖沙咀加連威老道的一個住宅單位裏,被迫飲尿、吃糞、嚴重毆打、燃燒身體等,死後被肢解、烹屍,頭顱被塞進一個Hello Kitty洋娃娃之內,在香港的轟動程度僅次於1982年的雨夜屠夫、1974年跑馬地紙盒藏屍案、及1992年至1993年的屯門色魔案,而我想說的是,這兩起滅門案的風頭和血腥度一點不比九龍西酷刑案子小,隻是當年網絡還沒大規模興起,新聞媒體也沒現在厲害,加上有關部門介入,案子沒有被大肆傳播。

當時我和邱楚義也跟著去了,隻是沒有進入現場,我們的級別不夠。

雖然沒進去,但當他們將報案人同時也是凶手的趙彬帶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掛在了他臉上的怪笑。那笑容如果掛在惡霸臉上,我倒覺得沒什麽,但和他這種一身書卷氣的人格格不入啊,他走過我和邱楚義麵前的時候,忽然開口說:“我走了啊!”

當時我心裏咯噔一下,直罵娘,他竟然說了和李功還有範良子相同的話,這也太巧合,太邪門了吧!

他隨後就被帶走了,和我們預想的一樣,就算是專案組的破案專家,磨破了嘴皮子也一樣沒問出殺人動機,之後被送進看守所的趙彬也死了,一樣是毫無緣由地死了,具體怎麽死的甚至連我們都不知道,這消息被專案組封鎖了。

最後,後兩起滅門案也給出了與李功滅門案相似的結案報告,都說凶手和家庭成員積怨頗深,而發生第一起滅門案後,在某種程度了對他們進行了傳染和刺激,才導致了慘案的接連發生,至於詭死,全都用突發疾病來解釋了,最重要的是有關部門介入,這案子迅速沒音了,後來我問過老隊長王強,他啪嗒啪嗒地抽煙,問我:“告訴了你,又能怎麽樣?”

我說:“現在外麵都瘋傳呢!”

老隊長說:“傳什麽呢,案子已經破了,凶手也都死了。”

我說:“我們給出的說法根本就不能讓大家信服!”

老隊長說:“我們作為警察,給出相對合理的官方解釋就好了,至於每個人想的,那是他們的事情了,我們管不了。”

我有些急:“這根本就不負責!”

老隊長說:“你入警的時候,入警守則上沒規定你經手的每個案子都必須偵破吧,也沒規定每個結案報告都必須完美無缺,或者讓每個人都信服吧!”

我不情願地點點頭,說:“話是沒錯,可是……”

老隊長說:“我們做刑警的,盡全力就好了,有些案子,你覺得詭異,想要深究,這也合情合理,誰都想要一個合理解釋,但不要鑽了牛角尖,我們雖然是刑警,也是穿製服的普通人,有些事情不在我們的掌控之內。”

我不說話了。

過了半天,老隊長問:“大通,你信冥冥之中的注定嗎?”

我不屑地說:“不信,那都是迷信。”

老隊長說:“其實,我剛入警的時候跟你一樣,也覺得那都是唬人的玩意,到現在我對這個也是半信半疑,俗話說,不能不信,不能全信。”

我很堅定:“反正我不信。”

老隊長說:“我從警超過30年了,見過的聽過的案子不計其數,其中也不乏滅門案,這些年,我一直通過各種方式搜集了各地發生的滅門案資料,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老隊長說:“我發現,這裏麵有一個可怕的連環!”

我問:“連環?”

老隊長說:“1979年11月27日,湖北荊州某縣發生了一起滅門案,一王姓男子一夜間殺了一家七口,殺人動機為父子間長期矛盾,積怨爆發導致慘案發生;一個月後的12月27日,該地又發生一起滅門案;兩天後,滅門案再次發生,就跟傳染病似的,動機都是家庭失和,矛盾重重,但是之後,該縣再沒有類似案件發生。1989年11月27日,黑龍江佳木斯某縣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一季姓男子大白天殺了一家五口,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殺人動機;當年的12月27日和29日,該地又連發兩起滅門案,殺人凶手一樣動機不明地殺害了家人;而在1999年11月27日,李功殺了一家六口;12月27日範良子殺了一家三口;12月29日,趙彬勒死丈母娘,老婆和孩子,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好像跟設定好一樣,每隔十年就有連環滅門案發生!”

我沒說話,心裏卻涼透了。

老隊長說:“我覺得這裏好像有一個環,看不見摸不著的,卻又真實存在,這些連環滅門案就是這環子上的東西,它連接著很多生死,過去的,現在的,還有未來的,我們不能阻止,隻能見證。”

通哥的故事講完了,我整個人有點懵,就問:“這事沒結果啊,李功、範良子和趙彬到底為什麽殺人,還有他們究竟怎麽死的啊?”

通哥繼續看雜誌,說:“老隊長不是說了嗎,很多事情是解釋不清的,起碼以我們掌握的信息無法解釋清楚,我們給的無非就是一個說法而已,信與不信全看你怎麽想了。”

我不依不饒:“當時你不是向老隊長提出很多疑問嗎,你不好奇嗎?”

通哥聳聳肩,說:“好奇啊,但注定找不到答案的東西,何必再浪費精力呢!”

我撇了撇嘴:“他們會不會真是被鬼魂附身了?”

通哥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起碼我沒見到什麽鬼魂。”

我有些氣,問道:“那當時你在第一個凶案現場撞到的是什麽,還有那個瓶子為什麽突然從桌子中央掉到地上?”

通哥答得倒是輕鬆:“我不知道,或許是我當時想多了吧!”

我忽然想到現在是2010年,按照老隊長王強說的,如果真存在那個“連環”,那每隔十年就發生三起連環滅門案,我問:“現在又過了十多年了,那個巧合還在繼續嗎?”

通哥放下雜誌,說:“你腦袋秀逗了嗎,去年年底北京大興區發生的連環滅門案!”

我猛拍腦袋,我想起來了:去年11月27日,北京大興區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凶手李磊殺了一家六口,對於為什麽殺人,李磊隻說一時衝動,警方給出的動機是李磊性格原因導致與家人積怨。一月後的12月27日,大興區的張武立持刀殺死妻兒,殺人後,他在牆上寫了“為了人民”四個字,並說當時有個聲音在催促他殺人,警方最後給出的結論是張武力患有精神分裂。兩天後,同樣是大興區,凶手張偉連殺五人,殺人動機歸結為酒後情緒失控,警方也給出了官方說法,就像當年市裏發生的連環滅門案一樣,自然的,各種詭秘靈異說法也是亂飛,有人選擇相信警方的話,有人選擇相信這是靈異事件。

我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問通哥那三起連環滅門案的真相實在很蠢,現在想來,我更願意認為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答案,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我不說話了。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真的,後背颼颼地進涼風。

通哥也不說話了,繼續看那本雜誌了。

這時候,耳邊傳來列車員的吆喝聲:“啤酒花生方便麵,有需要的嗎,啤酒花生方便麵,有需要的嗎……”

我一動不動,這事太邪乎了,卻又是真實發生的,我不禁想到,如果真有這麽一個連環,那麽2019年的11月27日,12月27日和29日,在中國的某地,會不會發生什麽?

那次出差回來後,我特意去市公安局檔案科調取了十年前連環滅門案的三本卷宗,在辦案民警一欄,也看到了老隊長王強、通哥還有邱楚義的名字,翻閱著一頁頁訊問筆錄和現場勘查照片,當年的案子恍然曆曆在目,我找到了三起滅門案凶手的精神鑒定報告,對這三起案子充滿疑惑的我主動聯係了當時負責為三人做鑒定的醫院,現在已經成為獨立精神病院了,我輾轉找到當年負責鑒定的精神科醫師,他姓王,今年五十歲,幹幹瘦瘦的,卻很精神,他已經是這家精神病院的副院長了,當我提起李功和範良子等人的名字時,他竟然還有印象:“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有人再問起這三起案子。”

我幹澀一笑。

王院長給我倒了杯水,說:“你想問些什麽呢?”

我道了聲謝,說:“我想問一下,包括李功在內的三個人殺人犯真的沒有精神類疾病嗎?”

王院長也坐了下來,他點了一根煙,說:“你在懷疑當年鑒定報告的權威性嗎?”

我聳聳肩,說:“我隻是想不通,如果他們沒有患上精神類疾病,為什麽會突然做出滅門的舉動呢?”

王院長幹澀一笑:“尋找案件真相應該是警察的職責吧!”

我微微頜首:“話是如此,但警察也不是神仙,也不是什麽問題都能解決的,所以我想尋求你的幫助,我想在你這裏得到合理的解釋。”

王院長看了看我,那眼神很怪異,突然,他笑了,說:“你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對任何事情都喜歡追根究底,這不是一個好習慣,但我喜歡。”

他起身,在辦公桌後麵的書櫃裏取出一疊報告:“為那三個殺人犯做鑒定是我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事情,當年的鑒定結果也讓我意外,這些年,隨著我接觸的病例越來越多,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全麵,我也開始反思當年三起滅門案凶手的精神狀況。”

聽到這裏,我來了精神。

我一驚:“這麽說當年的鑒定結果是錯的?”

王院長搖搖頭:“考慮到當時的醫療水平,當年的鑒定結果沒有問題,而李功、範良子等三人所患的是隱性精神病,並非普通的精神鑒定能鑒定出來的。”

我反問:“隱性精神病?”

王院長解釋道:“精神病症狀的典型表現是患者會出現情緒上的波動,比如出現興奮躁動、行為紊亂、胡言亂語,行為異常,連眼神都顯得不太對勁等情況,但隱藏性精神病並不會出現上述情況,而且極不容易察覺,有的隻是看似普通的情緒異常,精神衰弱,或者頭疼、記性變差、心慌、失眠、腸胃不好,但俗話說‘病由心生’,精神狀況和人心理的變化有密切聯係,也與個人的情緒、性格、處境等息息相關,比如這三起滅門案裏,看似毫無問題,但每個家庭積怨已深,最重要的是,隱性精神病患者的負麵情緒一旦累積到一定程度發病是不需要觸發點的,甚至隻是普通抱怨也會引起爆發,如果當年他們家人能為他們營造一個輕鬆自在的家庭環境,或及早察覺發現他們潛在的隱性精神病症狀,或許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我仍舊有些疑惑,王院長說:“與其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猜測,為什麽不能相信科學呢,記住,科學是破除所有虛假謠傳的唯一手段!”

我離開後不久,收到了王院長給我發來的類似病例報告還有一些國外權威的數據分析,這也讓我更確定當年李功、範良子等滅門案並非靈異事件,也不是無法解釋的,隻是當時醫療和鑒定水平有限,才讓人有了種種恐怖猜測,至於這每十年的巧合“連環”,我認為巧合就是巧合,這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巧合發生,沒必要對於每個巧合都深深探究,存在即合理,巧合也是。

我關掉電腦,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感覺陽光很明媚,心底的疑惑終於有了解答,追根究底是每個人都擁有的權利,作為刑警更甚,但在這個尋找的過程中,我們必須相信科學,相信真相總會大白天下。親曆鬼事之紅妹

講述人:吳濤

講述時間:2010年5月22日

這個故事是古門店派出所的一個叫吳濤的哥們給我講的,那天一起去執行護路任務,我們坐在大金杯車的最後麵,他給我講了這個故事: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剛來古門店派出所。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睡值班室,正打著一局刀塔,就有人敲了值班室的門,我開門後,發現有四五個人,一個老頭,身後跟著三個中年人,兩男一女。

我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老頭說,警察同誌,我報警。

老頭說,我女兒離家出走了。

我問,你女兒叫什麽名字,多大年紀?

老頭說,她叫紅妹,今年十九了。

我問,你說說具體情況?

老頭說,剛才我們一家在家裏吃飯,她說要去外地讀書,我不同意,她媽媽和哥哥姐姐也都不同意,我好說歹說,她鐵了心要去,最後我們吵了起來,她就跑出來了,我打她手機,她關機了,我害怕她出事,就來報警了。

我說,不好意思,這不屬於我們的出警範圍。

站在老頭身後,一個戴帽子的男人說,警察同誌,你幫幫忙吧,我爸身體不好,就怕我妹妹出事,我們實在沒辦法才想到報警的。

我有些為難,不過看他們很著急,還是決定幫他們。

我問,她離家的時候穿的什麽衣服?

戴帽子的男人說,她穿著了一件紅外套,一條白褲子。

我問,是步行還是開車?

戴帽子的男人說,開車一輛黃色的福克斯。

我問,車牌號碼多少?

戴帽子的男人說,車子是新提的,沒上牌子。

我說讓他們等等,然後叫醒了在樓上睡覺的同事,雖然他們有些不情願,還是跟我去了,我們一共六個人,開車三輛警車,分頭找人了。

路上,同事跟我說,小吳,你太實在了,這種警咱們不用接的,你就說這不在咱們出警範圍,如果每個家庭吵架有人離家出走,咱們都出警幫忙找人,這派出所就什麽都別幹了。

我沒說話。

同事的意思是象征性的轉一圈,繼續回去睡覺,我覺得既然都出來了,就盡力找找看,我通過指揮中心給各轄區執勤巡警發出指示,讓他們幫忙注意一輛黃色無牌照福克斯。

我們轉了一圈,沒什麽發現。

這時候,我接到指揮中心的電話,說在青崇路口旁邊發現了一輛黃色無牌照福克斯。

我們立刻趕到青崇路,確實發現在路邊停著一輛黃色無牌照福克斯。我下車,上前,敲了敲車窗,一個女人搖下車窗,她穿著紅外套,白褲子。

我問,你是紅妹嗎?

她說,你怎麽知道。

我說,我是古門店派出所的,你家人報警說你離家出走了,他們很著急,請你跟我回去。

她說,他們都是瘋子!

我說,你怎麽能這麽說你的家人,他們都很著急啊!

她說,你知道什麽!

說著,她就想搖上車窗,我手快,一伸手拔掉了車鑰匙,她發瘋的想要把鑰匙搶回去,我的同事製住了她,然後我打電話讓其他同事都過來,一起過來的還有老頭和三個中年人,他見我找到了他的女兒,說,紅妹,你怎麽說走就走啊,你媽媽在家裏都急壞了,快跟我們回家,有話回家說。

她說,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我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她說,你們放開我,我不要回家,那裏不是我家!

雖然紅妹很拒絕,但還是被他爸爸和哥姐帶回家了,同事看著他們開車離開,說,終於完事了,真是累死了。

我沒說話,開車回派出所了。

不知道為什麽,回去之後,我一點打遊戲的心思也沒了,就坐在值班室裏抽煙,一直抽到了天亮。

第二天上了班,我還是無精打采的,忙碌了一上午,我整理接警單的時候,又看到了昨晚那個找女兒的老頭填寫的單子。

那老頭叫林光耀,六十四歲,住在石崗大街和趙佗路交口處的一個門市。

吃了中午飯,同事們有的睡覺了,有的還在忙,我說家裏有點事,就開車出去了。鬼使神差的,我開車去了石崗大街和趙佗路交口。

我問了一個賣涼皮的,這周圍開店的有沒有一個姓林的老頭,好幾個孩子。

那個賣涼皮的說,前麵那個紙活店老板姓林,不過他沒孩子。

我將車停在一邊,步行過去,很順利的找到了那個紙活店。

我走了進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就是昨晚那個陪老頭一起來派出所報案的戴帽子的男人,應該是他兒子吧。

我對他笑了笑,他一動不動的,我這才發現他竟然是一個紙紮人。

我後背一涼。

這時候,一個老太太走了出來,見了我,問,小夥子,你要買點紙活嗎?

我說,不需要,謝謝。

我轉身想走。

這時候,昨晚那個報案的老頭走出來了,見了我,說,哎呦,這不是昨晚幫我們找女兒的警察同誌嗎,快請進,快請進。

我竟然被拉了進去,老頭對老太太說,老婆子,這就是昨晚幫我們找紅妹的警察同誌,多虧了他,才把紅妹找了回來,快去給警察同誌倒水。

老太太點頭進了裏屋。

我環視了一圈,在那個戴帽子的紙紮人旁邊,還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也是昨晚一起去派出所報案的人。

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我覺得我遇見鬼了!

我指著門口那個幾個紙紮人說,他們是紙人?

老頭說,是啊,都是我和我老伴紮的。

我問,你女兒紅妹呢,她還好嗎?

老頭笑了笑,指著指角落裏的一個女紙人。

那女紙人穿著紅外套,一條白褲子,手上纏著一圈繩子。

老頭說,她不聽話,我就把她拴起來了,省得惹麻煩,總是亂跑,讓我們操心。

她的旁邊還有一輛紙紮的黃色福克斯。

我後背涼透了,這時候老太太端著水出來了,我說我還有事,急急忙忙跑掉了,出門的時候,因為太過緊張,竟然摔了一跤。

我打開公安網,在本市的常住人口信息庫內查到了那個林光耀的信息,他的同戶信息上隻有他老婆李金娥,但我在其他關聯中卻發現,他的名字還關聯著四個注銷人口信息,打開一看,分別是林紅君,林紅林,林紅海和林紅妹。

他們四個是林光耀的兒子和女兒,十年前死於一場車禍,我點開了他們的照片,立刻就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