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冊封世子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臨洮府鎮北侯府二公子明,言謹行慎,舉止無過,可為人臣。”

“特下此詔,封燕明為鎮北侯府世子。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年輕的廟堂來使宣讀完這份特殊的冊封詔書,目光落在麵前跪著的人身上。

這位麵容削瘦俊美,猶帶病色的少年……這便是那踩了狗屎運的鎮北侯府庶二公子燕明?

他思忖著,眼裏有微微輕視譏諷的神色,道:“明世子,接旨吧。”

燕明低著頭,雙手高過頭頂,接過聖旨,叩首道:“微臣接旨。”

他身後,鎮北侯一家老小及仆從亦跪倒,伏首及地,齊答曰:“臣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主隆恩。”

燕明等鎮北侯夫婦起身,才跟著站起。他捧著聖旨,隻覺得掌心似乎都在發燙,燙得他的雙手都在微微發顫。

按朝律武官爵位不得世襲給殘廢。

常人隻道這庶二公子還是那得了天大的氣運,代替了墜馬斷足的嫡長子被朝廷冊封為世子的孱弱廢物,隻有燕明自己憋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壓根不是那個懦弱多病的二公子。

侯府的庶二公子在父親受傷、大哥中箭墜馬斷足的消息傳回侯府的那一天,就被這驚變嚇得一腳打滑跌進剛結了薄冰的荷花池中,當晚便不爭氣地又驚又病給嚇死了!

他燕明,是人文專業出身、當了兩年兵、在古代文史研究西北分區科室擔任科長的現代人!

因為過勞死,穿越到了這個同名同姓的病弱公子身上。

這地方,全然不屬於他所熟知的任何一個朝代……

當朝國號“寧”,當今天子是朝中第五代皇帝,繼承了上兩代先皇的決策,同屢次進犯的胡人死磕到底。

鎮北侯,就是在這重武政策下,用軍功堆起來的世襲武爵,擁西北燕雲精兵六十萬。

燕明垂下眼,穿過來十幾天,他現在已經能坦然麵對自己的新身份了。

當務之急,是要在這新環境下站穩腳跟……

使臣餘光督見燕明沉思的模樣,以為這廢物庶子是嚇傻了沒換過勁來,不禁愈發輕蔑。

鎮北侯重傷未愈,能否再持槍上陣還未可知,長子燕清殘廢,世子就是這樣的貨色?

看來鎮北侯府的顯赫也隻能了結到這一代了,家門不幸!

他不禁自顧自地唏噓感慨道:“鎮北侯府的氣運盡了!”

這話幸災樂禍之意過於明顯,鎮北侯臉色一黑。

一旁的三小姐燕嘉月已憤然喝道:“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侯爵夫人連忙摁住燕嘉月,使臣代表著天子的威嚴,抵觸天威可是殺頭的大罪!

使臣卻懷有別的心思。

皇帝派遣他此行,隻有冊封燕明為世子這一件要務,至於撫慰鎮北侯、鎮北侯長子的傷病這事,上頭那位可壓根就沒提及……

使臣覺得自己也算是揣測到了皇帝的用意,麵對鎮北侯一家,也就愈發不恭敬起來。

“臣乃奉陛下之命前來!鎮北侯府小姐此言,是要違抗聖命嗎?!”

使臣這一聲怒喝,站在門外的天朝來使們紛紛抽出兵器。

守立在門口的鎮北侯府親兵也不甘示弱,亮處長劍與天子使臣們對立,一時氣氛劍拔弩張。

侯爵夫人連忙拉著女兒跪下告饒道:“天地同鑒!臣婦絕無半點不臣之心!臣婦的小女年幼失言,還望您不要當真啊!”

“哼,”廟堂使臣冷哼一聲,“鎮北侯,還不快讓你的兵把劍收回去?對天子之臣動手,你這是要忤逆天子!”

鎮北侯臉色沉鬱,仿若怒麵金剛。

就憑這三番兩次的挑釁,就夠他把對方的腦袋砍下來!

可這是天子派來的使臣……

鎮北侯沉聲道:“都把兵器收起來——”

“鎮北侯,你為何不跪?手下敢對命官亮劍,莫非你是存了造反的心思!!”

“本侯可為陛下死身!天地可昭,絕無半點不臣之心!!”

鎮北侯哪裏受過這種羞辱,當場虎目圓瞪,怒發衝冠,牽得身上傷口崩開,當即悶哼一聲!

侯爵夫人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低聲勸道:“官人!”

使臣仍不依不饒,誰讓他是奉天子之命而來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

鎮北侯冷著一張臉,死死地盯著使臣,使臣被他盯得有些發毛。

侯爵夫人拉拽著,鎮北侯終於還是要跪下去……

“且慢!”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場麵,幾人不自覺都是一愣,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隻見燕明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裏,手上還捧著冊封的詔令,一雙星目平靜地盯著天子來使。

“你一個廢物世子……”使臣不屑地開口,他還以為是誰,嚇了一跳,原來是這個體弱又懦弱的廢物。

燕明淡淡道:“你今既為使臣,一言一行自然代表著陛下的旨意,對吧?”

使臣傲然道:“這是自然!”

燕明的語氣微微加重。

他一字一頓鏗鏘有力道:“我鎮北侯府,祖父及父親兩代人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先皇和陛下都對我們禮重有加……”

“你今日對我鎮北侯府、我父鎮北侯和我這個世子的侮辱,難道也是陛下的意思嗎?!”

“這……”使臣怔了怔。回味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立刻就像喉嚨裏噎了東西一般,臉色漲成醬紫色!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燕明,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被這廢物點心下了套!

不管陛下有沒有懷疑敲打鎮北侯府的心思,至少朝廷沒有表明,倘若他說是,那可就是犯了離間君臣的大罪!

何況還是鎮北侯這樣的二品武爵……這是要夷三族的!

“自然……自然不是陛下的意思。”使臣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恨不能把眼前這弱不禁風的少年給生吞活剝了!

他惡狠狠地想:等回了朝廷,他一定要向陛下奏本,絕不讓這廢物有好果子吃!

“既然不是陛下的意思,那就是假傳聖旨!”

“此乃折損天顏!離間君臣!乃大不敬,按律當斬!”

燕明猛地斥道。

他上前一步,順勢拔出使臣的佩劍,橫在他的脖子上!

他手腕稍稍用力,寶劍在這位廟堂使臣的脖頸上片出鮮血。

這位方才還桀驁不馴的使臣此刻已抖如糠篩,六神無主,眼淚奪眶而出,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燕明大義凜然道:“我祖、我父,為天子死守社稷,陛下特賜我侯府尚方寶劍!你今竟敢假借陛下的威嚴,行禍於社稷的安危……”

“我便祭出尚方寶劍之能,先替陛下除去你這禍害!”

燕明作勢便要削去他的項上人頭!

“老二!不可!!”

“饒了我吧!!!”

使臣雙腿一軟,“噗通”一聲,便跪倒在燕明麵前,涕淚俱下,雙臂抱著燕明的小腿不肯放手。

燕明不為所動,與使臣對視。

那眼神冰冷無比,仿若蘊著不見底的深淵!

使臣嚇得一哆嗦,立刻改為雙手撐地,不住地給燕明磕頭:“是我錯了!是我口出狂言!是我自大妄為!”

“請世子殿下饒恕我……我……罪臣不敢了!”

先帝、當今陛下確實給了鎮北侯先斬後奏的權利,可他萬萬沒想到燕明竟然真的敢將這權利用到實處!

“如若這樣輕易地放過你,本朝律法豈不是一件擺設?!”

堂中動靜鬧得太大,屋外的天子來使和親兵們都忍不住探頭來看,這一眼便知道是誰落了下風。

天子來使們見頭頭跪在地上,好不狼狽、泣涕齊下,自知沒理,麵麵相覷一番,也不由得悄悄收斂了兵器。

親兵們則將腦袋高高昂起:好!對!世子殿下幹得漂亮!掙的就是這口氣!舒坦!

燕明察覺了門外的視線,偏頭嗬斥道:“看什麽看!頭縮回去!”

親兵們趕緊將一個個伸長的腦袋縮回去。

那使臣還在求饒,燕明便麵無表情地站了一會,等他抽抽著哭沒了力氣,橫在他脖子上的寶劍也沒移走。

使臣戰戰兢兢道:“世子……世子殿下……”

燕明垂眼,濃密纖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神色,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淡淡道:“起來,把你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寫下來,寫了,我便不殺你。”

“侯府會派親兵將它送到陛下手中。你親自去向陛下解釋你的所作所為。”

使臣的腦子已然混沌了,他立即手忙腳亂地在堂中書案上取了紙筆,將自己的所作所為一股腦往上寫……

由於驚慌,甚至他都來不及細想如何行文,幾乎是全按照燕明數落他的話照搬上去。

寫完之後,他三步並兩步,慌慌張張地跑來遞給燕明。

燕明通篇看完,隻覺得行文煉字慘不忍睹,讓他這個科班生大為惱火,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他不等使臣反應過來,便叫來屋外的一位親兵,將那自罪書遞給他,吩咐道:“你帶一小隊人馬,快馬加鞭將這份自罪書送往帝京,就說是鎮北侯府的要件,務必確保送到陛下手中。”

“這……”親兵畢竟還是鎮北侯的兵,他接過自罪書,猶疑地看向鎮北侯。

後者沉默地頷首,親兵立刻應道:“是!屬下這就去辦!”

燕明吩咐完了事情,下馬威也給了,耐心便不那麽充足。

他的臉色冷下來,詢問使臣:“你還不走?”

使臣垂下頭,身體還在顫抖,眼神裏帶著洶湧的不甘和恨意……等著吧,遲早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燕明!

燕明嗬斥道:“親兵呢?!還不快幫著使臣們將這罪人押解回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