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與鬼聽
咯吱……
葉斐緊緊攥著拳頭,抑製不住的憤怒湧上心頭,腦海中回想起那踉踉蹌蹌,在大街上尋找女兒的身影,那悲戚的哭聲不斷在他耳邊響起。
憤怒、愧疚、憐憫、悲戚……
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使他心神大亂。
就在這時,一道古怪的笑聲在地牢內響起。
“咯咯咯……沒想到還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這聲音古怪而詭異,沙啞而低沉,像是在耳邊低吟,又仿佛在遠處嘶吼。
哐當!
將臣劍突然掉在了地上。
葉斐猛地抬頭,卻發現雙手不知何時被鎖了起來,一根手指粗的麻繩自下巴穿過,將他吊在了半空中。
嘩啦……
鐵鏈甩起,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一道身影自後方飄忽而過,那身影隱藏在墨綠色披風下方,佝僂的身子很瘦小,長長的頭發遮住了麵容,看不到其真實模樣。
葉斐張著嘴巴,雙手奮力掙紮,想要從鎖鏈中掙脫出來,奈何他此時被吊在半空中,一口氣吸不上來,根本用不出半點力氣。
他瞪著眼睛,死死盯著那墨綠色身影。
“今夜陰丹即成,你說你為何偏要來送死呢?”墨綠色的身影拄著根蛇頭拐杖,笑聲陰森的可怕,他抬起拐杖,露出一隻幹枯如朽木般的手臂,“嘖嘖嘖……真是可惜這副好皮囊了,若是給老夫一些時間,老夫……”
墨綠色身影正說著,眼看那蛇頭拐杖就要觸碰到葉斐時,葉斐的身子忽然扭轉,一隻血肉模糊的大手探出,一把抽出了腰間懸掛的短劍。
砰!
刹那間,寒光四射!
蛇頭拐杖發出一聲怪響,仿佛其中有什麽東西在慘叫。
墨綠色身影一個踉蹌,往後退了半步,不知何種材質打造的拐杖撞在地上,隨著一聲悶響那身影猛地抬起頭來,發出一聲怒吼:“啊!!!”
“我的寶貝!你把我的寶貝弄哪去了?!”
趁著對方咆哮的空檔,葉斐揚手斬斷頭頂的麻繩,顧不上喘氣立刻閃身後退,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
短劍上閃過一抹幽芒,劍身更冷了半分。
葉斐微微側目,隻覺得手中劍跟先前有些不一樣了,但此刻不是多想的時候,迅速壓下心中的疑惑,他抬頭看向前方的墨綠色身影。
“你是什麽人?!”
半跪在地上,他一手捂著勒得生疼的脖頸,一手將短劍橫在身前。
墨綠色長袍下露出一張幹枯的人臉,伴隨著刺耳的咒罵聲,那人忽然一個閃身,急速朝葉斐衝去,同時左手向前猛地一甩,一道黑影自其寬鬆的袖子中飛出,直奔葉斐麵門。
麵對墨綠色身影的攻勢,葉斐再次後退,同時手中短劍揮舞,斬向先一步撲來的黑影。
咯咯咯!
伴隨著一聲怪笑,那黑影化作一個似笑非笑的鬼臉。
鬼臉很瘮人,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到處都是屍體,而這鬼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角還在滲著血,葉斐一眼就認出,這正是先前在地牢鐵門前被斬成兩段的那種鬼臉稻草人。
噗呲!
短劍上寒芒凜冽,一劍將鬼臉斬為兩段。
啊!!!
掉在地上的稻草人內隱約間傳來一聲慘叫,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斬滅了。
葉斐來不及多想,隻覺背後一陣陰風,甚至連頭都沒回,憑直覺揮劍斬向身後。
砰!
金鐵交擊之下,一簇火星冒出。
那綠袍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葉斐身後,蛇頭杖直逼後心,如果不是葉斐憑借直覺斬出那一劍,恐怕就要落得跟周圍這些幹屍一個下場。
那蛇頭杖頂端有幽芒閃爍,甚至隱約間還能看到,有蛇信子自蛇頭上伸出,這蛇頭杖絕非善物!
說時遲,那時快。
綠袍身影再次出擊,蛇頭杖在空中虛晃,尋找著葉斐的破綻。
兩人在地牢內輾轉騰挪,轉眼間便是數十招對決,葉斐防守的滴水不漏,手中短劍越發得心應手,而反觀綠袍身影攻勢漸頹,蛇頭杖的幽芒更是減弱了不少。
“啊!!!我的寶貝!你還我的寶貝來!”雙方兵器再次對撞後,綠袍閃身拉開了與葉斐的距離,怒聲大吼起來。
長發之下,那雙綠豆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葉斐手中的短劍,嘶吼道:“這是什麽劍?!”
葉斐微微一愣,腦海中想起那鬼臉稻草人以及蛇頭杖在被短劍擊中後,其中若隱若無的慘叫聲,心中忽然湧現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
父親給他的這把短劍,似乎在某些方麵可以克製這綠袍!
“攝魂幡!”就在葉斐思索間,綠袍突然抬手隔空一抓。
那枚巴掌大的黑色小旗子一震,嗖的一聲飛向綠袍,也不知綠袍用了什麽法子,小旗子上瞬間結出了一層冰霜,與此同時整個地牢內溫度驟降!
“咯咯咯……”
那詭異的笑聲再現,地牢內陰風更盛。
“攝!”
隱約間,葉斐隻聽到一聲低喝。
緊接著他眼前畫麵一變,仿佛來到了鬧市,周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娘子,我去小雷家打些酒回來。”溫柔的聲音傳來,葉斐回身望去,一名書生正柔情脈脈的看著門口的女子。
他拎著兩個酒葫蘆,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女子先回家等他。
“不,我沒有罪!我沒有殺人!”
畫麵一轉,書生忽然出現在公堂上,黃橙橙的葫蘆摔碎在地上,書生被人按在地上,強行在罪狀上畫了押。
葉斐眉頭一皺,看出了這書生是冤枉的。
“老婆子,你猜我今天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他耳邊再次響起聲音,那是一個背著弓箭的老獵戶,一手裏拎著兩大包點心,一手拎著用草紙包裹還滲著油的燒雞,大笑道:“素素,快出來,爹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豆沙糕。”
葉斐循著聲音轉身看去,剛剛還大笑的老獵戶此刻卻呆在了門口,豆沙糕散落一地,燒雞也掉在了地上。
門內一片狼藉,散落著被撕碎的布條,一名老婆子倒在新打的梨木茶幾旁邊,鮮血正順著後腦勺的傷口緩緩湧出。
老獵戶趕忙衝上前去,抱著老婆子大聲呼喊著,可老婆子早已渾身冰涼,沒了生息,老獵戶抱著陪了他大半輩子的媳婦低頭痛哭:“老婆子你這是怎麽了……”
這時候,裏屋的布簾子被人掀起,一名頭發散亂的公子哥從裏麵走了出來,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調笑道:“這小野貓還真是野性十足啊,本少爺最喜歡的就是馴服這些小野貓!”
“哈哈哈!”
“王少爺說的是!那小野貓都被您訓的爬不起來了,啊哈哈哈……”
公子哥身後還跟著兩個手下,三人不知想到了什麽,頓時滿臉邪意的大笑起來。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看到三人從裏屋出來,老獵戶臉色一變,“素素呢?你們把素素怎麽了?!”
聽到這話公子哥微微一愣,轉頭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老獵戶,臉上忽然露出古怪之色,譏笑道:“老頭,你女兒……可真潤啊。”
“賞他二兩銀子。”
說完,公子哥像是憐憫似的大手一揮,便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兩個手下從腰包裏掏出一兩銀子,一把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然而就在這時,那老獵戶忽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向外麵:“你個畜生!!!”
砰!
門外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那公子哥的咒罵,兩個手下連忙衝出去將老獵戶拖回了屋子裏,隨即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把他給我打入大牢,敢打本少爺……我要他在牢裏永世不得翻身!”
……
一幅又一幅類似的畫麵,直到最後……葉斐看到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被一名年輕人用糖葫蘆引誘著,一步步走進遠處的巷子裏。
他突然驚醒過來!
卻看到先前畫麵裏的人出現了在地牢裏,那書生咧開血盆大口,那獵戶滿臉猙獰的傷口,裏麵還有蛆蟲在蠕動……
一道道曾經和善的身影,此刻卻像是瘋了一般,嘶吼著朝葉斐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