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絕境
第四節 絕境
宇坤道人見玉元老道退開,鬆了口氣,雙手搖晃示意不要再打,直說“何必動手,何必動手”、“得罪則個、得罪則個”。
被正行真人收為關門弟子後的這三十年裏,宇坤道人隻是練武讀經,隨侍師父,從未處理過什麽教中事務。他本『性』木訥,從不惹事,地位又高,平日所處之人都對他關照有加,在師兄弟間人緣極好,就算是不經意間招惹到了別派中的江湖豪客,也多看在正行真人麵上,不予計較。是以平日裏與人動手放對極少,江湖中也沒什麽名氣。
隻是實戰經驗雖少,功夫底子卻是極厚實的,張正行真人是邁入先天的天下絕頂高手,調教了三十年的關門弟子,能差到哪裏去?
這次來尋玉元老道和周無憂,他也渾沒想過動手之事,隻想著師父有事要與這二人說,那麽這二人便需回去。以張正行真人的地位,若是要見什麽人,那所見之人必然恭恭敬敬的召之即來,何曾遇到過玉元觀師兄弟這般憊懶貨『色』,居然耍賴就是不願回去!
周無憂約略看出來了,自家師兄根本不是人家對手,這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走,卻該如何是好??? 鴻隙4
“那個……道長,您看這樣,我師兄弟有急事,道長若肯讓我師兄弟回去,必定念及道長大恩大德,改日登門致歉,聆聽真人教誨也不遲啊。”說罷,周無憂從懷中掏出幾塊銀錁子,笑嘻嘻遞過去。這是威『逼』不成,誘之以利了。
銀錁子宇坤道人自然識得,但可惜僅僅限於“識得”,卻不明白有什麽大用,他在觀中長大成人,對金銀財貨的概念,那是遠遠不及常人。
“這個,我要來又有何用。二位道友,此處離莊上不遠,隻需煩勞二位回轉,我師父問過幾句話便可離去,耽誤不了多少時辰。否則師父怪罪下來,貧道擔當不起。還望二位道友諒解。”宇坤道人又是深施一禮。
周無憂深吸口氣,強壓住心頭的焦躁,耐心勸道:“我說道長,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真人若問起,你便說沒有見到我們,真人又怎會怪罪?”
“這不是欺瞞師父麽?這可不行,罪過!罪過!”宇坤道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二位道友好生無禮,哪有教人家弟子欺瞞師父的?咳……咳……”隨著幾聲咳嗽響起,奉德真人張正行紫金道袍飄飄,從黑暗中緩緩行來。
玉元老道和周無憂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師父!”宇坤道人退到張正行身後,恭敬施禮。
張正行慈愛的看著自己這位徒弟,微微一笑,轉向玉元老道:“玉元道友何故去之匆匆?”
玉元老道忙躬身合十,訕笑道:“見過真人。那個……我師兄弟已然盡到了本分,正巧有事,便欲回轉道觀。至於賞賜之事嘛,不值一提,我玉元觀位列道門之中,為道門盡份心意,也是應當的。真人何須親來,待我師兄弟處理完觀中之事,便去簡寂觀拜見真人,躬領真人教誨。”
張正行忍俊不禁,“撲哧”一樂,咳了兩聲,隨即淡淡道:“玉元觀立此大功,有功則賞,我簡寂觀豈會賞罰不明?二百畝水田之外,另加金百兩!不日便著人將田契和金子送到貴觀。”
玉元老道嗬嗬一笑:“貧道謝過張真人!既如此,且恕貧道觀中有急事料理,就先行一步了。”說罷,拉上周無憂便要離開。
張正行點了點頭:“這卻不需著急。不過之前,請道友將那物件留下吧。不知貴觀中尚有何人,田契和金子送到之時,是否還有人接收?”
玉元老道大驚,拉著周無憂後退幾步,穩了穩心神,道:“真人此言何意?”
張正行也不回答,自顧自咳了起來,從懷中掏出棉帕捂著唇角,半晌終於止住咳聲,看了看棉帕之上,赫然又是一口膿血。
玉元老道心下大急,急切之間,竟無良策。周無憂也知此刻到了危急關頭,可心中轉來轉去,隻覺身處絕境,毫無辦法。
忽地,隻見張正行向前邁出一步,已到玉元老道身前,輕飄飄拍出一掌,一股沛然不可抵禦的力道籠罩住玉元老道。
玉元老道提起全身內勁,灌注雙臂,大喝一聲迎了上去。隻聽“哢嚓”聲響起,雙臂劇痛襲來,臂骨已然斷裂,竟是沒能擋住這一掌。掌力透過碎裂的臂骨,撞向胸口,玉元老道噔噔噔倒退五六步,坐倒在地上,張嘴便是一口鮮血湧出。
“師兄!”周無憂驚叫一聲,撲到玉元老道身前,卻見老道臉白如雪,嚅動著嘴角,想要說什麽,卻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鴻隙4
周無憂心中大怮,抬眼望向張正行,齜目欲裂,實是恨到了極處。
宇坤道人在張正行身後張了張嘴,心下不忍,想要勸解,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嚅囁道了聲“師父”。
張正行咳了一聲,轉頭望向宇坤道人,搖搖頭道:“我知你心地良善,但日後行走江湖,切不可有『婦』人之仁。”言罷,又轉向周無憂道:“小道士,東西在哪裏?若是還不給我,便步了你師兄後塵罷。”
周無憂既恨張正行的痛下辣手,又情知今日恐怕就要命決此地,豁出『性』子,高聲痛罵起來。
“臭道士!牛鼻子!我咒你八輩祖宗生下你這個沒屁眼的狗東西!……”各種汙言穢語噴湧出來。就算不能報仇,哪怕自己不能活命,也要出口胸中惡氣!
張正行皺了皺眉,正要下手教訓教訓這個嘴巴惡毒無比的小道士,卻見眨眼間一個老和尚出現在那小道士身後,不由心下一凜。
那和尚伸掌變爪,向後淩空一拉,便將周無憂攝到身後,這一手擒龍功,端的是舉重若輕,功力非同凡響。
“老衲道衍,見過真人!真人乃護法天師,地位尊崇,何必與一小小道童置氣,不如賣老衲個麵子,放過這孩子罷。”老和尚低沉雙眉,一番話說得悲天憫人,慈悲無比。
這老僧便是天下聞名的道衍和尚,俗家姓姚,名廣孝,精通佛法,卻更擅帝王術,為燕王策劃布局,運籌帷幄,乃是燕王身前一等一的信賴之人,如今燕軍在河北和山東戰場取得優勢,燕王府已呈龍興之象,其中一大半離不開他的功勞。隻是他常年在王府和軍營中行事,江湖走動不多,故此張正行並不識得。
但人的名樹的影,他名號一報出來,連張正行也心下微驚。
“張真人,不知尊意如何?”
道衍和尚得了馬公公的通風報信後,便自德州大營溜了出來,一路探尋王城的蹤跡,終於在要緊時刻趕到。他在一旁潛住行藏,耐心聽了片刻,不禁心下大喜。適才已經看到了王城的屍首,知道玉件落入張正行之手,此刻又見玉元觀這兩個道士興許還有另一枚玉件,這簡直是意外的收獲了。
王城的功夫他十分清楚,與自己在伯仲之間,雖然世上傳言張正行已入了先天之境,但他絕不相信張正行在殺了王城之後能不帶一點傷便可全身而退,至於傷重傷輕麽,便要看張正行如何回應他的提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