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戰亂中的措置

第三節 戰亂中的措置

第二日不到巳時,大軍已收拾好行裝,拔營出發。周無憂騎馬來到莊外,隻見東龍山下大隊大隊的官兵列隊向北而去,旌旗招展,車馬如龍,軍威甚赫。

隻是自家山坡那片放養場卻是被糟蹋得不輕,軍漢們用來搭灶的土堆石塊散『亂』的遺棄在山坡之上,灰黑的殘炭碎木壘了幾個大堆,淩『亂』的冒著青煙。

周無憂痛苦的撫著額頭,命下人組織莊客趕緊清理。又來到別鄴東北三裏外的莊子,老遠便嗅到一陣惡臭,那是昨夜留宿在莊子裏的軍丁們在莊外隨意排泄所散發出的味道。隻見佃戶們正忙著清掃和拾掇,村老們正在組織年輕的後生,準備清理這些排泄物。

搖搖頭,周無憂沒有了進莊探問的興趣,勒轉馬頭回到別鄴。

不強搶民女勞軍,不掠奪莊戶們的財物,這樣的軍紀,在舊時代已算是第一等了。隻是隨著大戰的持續,可以預計的是,那些潰兵、敗兵和逃兵,必然將為禍一方,看來還需未雨綢繆一番才是。?? 鴻隙3

凝神思量了幾條應對之方,周無憂喚過狗子,吩咐他一一辦理。狗子昨夜見了大軍過境的態勢,便一宿沒有歇好,早琢磨了些法子,正要對小少爺回稟,卻見小少爺已經吩咐自己辦理,所述的法子實在比自己想出來的點子還要完備的多,忙召集人手去了。

先由別鄴裏的護院將莊客和佃戶中的青壯組織起來,得一百餘精壯,平時白天務農,傍晚便在莊園中挑燈『操』練。這些精裝配備上莊園中木匠打造的木槍和木盾,少數練過武的再發給高價販來的刀劍,一支小小的壯丁團練便粗成規模。這些壯丁都知道此事要緊,村老們又反複叮囑支持,『操』練起來個個都十分賣力。

東龍山一處視野開闊的山頭上搭建起簡易的烽火台,若遇事便燃起牛糞,可教莊中提前知曉。

周無憂將放養場中的馬匹牽出,選馬術好的漢子兩兩組成數支斥候隊,平日就在莊外十裏範圍內巡弋探視。一切布置起來後,鑼聲一響,便可在頃刻之間聚集起人手來。周氏田莊的安全『性』大大增強。

這些莊戶們耽誤農活的損失都由田莊中貼補,總是不讓他們吃了虧便是,莊戶們護莊的積極『性』便越發高漲起來。

當然,若是大隊軍兵來襲,這些措施自然分毫不管用,隻是應付小股敗潰之兵,或是抵擋趁『亂』劫掠的盜匪山賊,卻也盡當得住了。

周無憂還抽出人手在東龍山腳下一處秘窟中儲存了大批糧食輜重,密窟前移植茂密的灌木作遮掩。又在自家別鄴後園假山下挖了一條小地道,直通莊外,地道中存有應急的糧食,再將自己專程兌換來的金豆子藏在裏麵。

一切布置妥當,已是建文二年仲夏,周無憂才深深鬆了口氣。這幾個月裏他開始重視打探北方大戰的消息,與劉先生聯絡了幾次,劉先生答應每旬便將前方戰事及朝廷在後方調動的一應舉止發給他,這是擔著泄『露』軍機的幹係了,是以周無憂深深感激。

通過了解,周無憂知道朱棣奇襲大寧獲得空前成功,將大寧衛和朵顏三衛數萬精兵納入囊中,從此後,燕軍擁有了和朝廷正麵對抗的實力。

去年冬,燕軍和朝廷大軍在鄭村壩展開會戰,李景隆大敗後退至德州,諸軍盡潰。

今年春二月,燕軍攻陷蔚州。四月,雙方再戰於白溝河。

白溝河在中國曆史上十分有名,發源自太行山,流經河北重鎮張家口和保定府,最後匯入白洋澱。

它在宋時是宋遼劃分邊境的重要依據。宋太宗伐遼便是折戟在此,自此之後,幽雲十六州為北方遊牧民族占據終於定局,成為中原漢人心中永遠的傷痛。此後二百年,宋對遼采取守勢。

直到北宋末年,金國崛起,宋金聯合伐遼,童貫指揮大軍才再次越過白溝河。金國老國主完顏阿骨打指揮兩萬金軍在護步答崗擊潰大遼天祚帝的七十萬遼軍,成就了中國曆史上一段不可思議的軍事神話。而十餘萬宋軍卻再次折戟在白溝河,慘敗於護步答崗之戰後重新聚攏在燕京的四萬遼國殘軍,北宋最後一支敢於野戰的軍事集團——西軍,從此淹沒在浩如煙海的史料中。

四年後,徽、欽二宗被金人擄至北國城,受盡淩辱。

如今,就在這裏,『舔』好傷口的李景隆獲得了大明朝鼎力支持和補充後,提兵六十萬,與燕軍在白溝河展開戰略決戰。他的對手是十餘萬燕軍,燕軍主帥是燕王朱棣。

決戰伊始,燕軍失利,危急關頭,朱棣親領侍衛軍突陣,三易其馬,血染征袍。燕軍在主帥鼓舞下誓死向前,終於擊潰南軍,陣斬瞿能父子、俞通淵、騰聚等南軍重要將領。此役,南軍死傷十數萬精銳,再也無力對燕軍發起戰略進攻。戰略態勢從此倒向燕軍。

這一月裏,雖則白溝河之役後的潰軍大多已在山東戰場重新收整,卻擋不住戰意薄弱的南方衛所軍兵向南方家鄉逃竄,已有少則三三兩兩,多則成群結隊的官軍路過東龍山。

潰軍中機敏些的見到周氏田莊守衛嚴密,便不作『騷』擾,徑直而去。有那不開眼的,都被護莊壯丁趕走,其中還抓獲了少數惡跡斑斑之徒,押回安慶府衙等候官府處置。周氏田莊在周無憂的主持下,巡守更加嚴密了。?? 鴻隙3

這一日傍晚,周無憂親領十名自家別鄴護院的武師,一『色』高頭大馬,正在莊園外巡視。忽見遠處正有數人沿著田梗邊高呼酣鬥,刀劍映著斜陽的餘暉不時發出冷冷光華。

周無憂放眼仔細打量片刻,忽然眉頭一緊,催馬就往場中趕去,那十名武師也緊跟在身後。

奔到近前,隻見場中一個精瘦的黑衣漢子正甩開一支流星錘苦鬥四人,田埂邊臉衝下趴著兩個人,身上盡是傷口。那四人均身著錦衣戰靴,兩個持繡春刀,一個使鐵棒,一個使雙手劍。看這四人穿著打扮,正是自己在劉先生處見過的錦衣衛服『色』。

周無憂這幾年從未丟下過練武,跟著護院武師東一榔頭西一棒,好歹學了些本事,雖不見得有多高明,但眼力卻是有些的。此刻見四人已占盡上風,隻是圍著黑衣漢子遊鬥,顯見自身不欲有所損傷。

那黑衣漢子滿臉鮮血,周無憂看不清麵容,卻瞧著眼熟。

這幾人已見到周無憂一行,那四人中使雙手劍的高聲道:“錦衣衛辦差,閑雜人等回避!”聲音有些陰鷙。

那黑衣漢子抽空掃了一眼過來,卻大喜道:“無憂救我!”

周無憂聽聲便是一愣,仔細再看,卻正是去年底剛升了錦衣衛湖廣千戶所安慶總旗的吳四。回頭吆喝一聲,十匹馬便向場中衝去。立時便將吳四救下。

那四人躲閃著聚到一處,使雙手劍的衝周無憂喝道:“小娃娃,包庇朝廷重犯,你可是要造反不成!”

周無憂笑道:“你是錦衣衛?我還是你爹呢!趕緊滾,不滾休怪我家馬蹄不認人!”

吳四咳嗽兩聲,緩過氣來,一聽這句話,便驚道:“無憂!不可放過這四人,郭大人和劉大人都被他們傷了,還不知死活!”

周無憂順著吳四目光看過去,吩咐莊丁將那兩人扶起,一看正是郭如龍和劉先生,隻是都緊閉雙眼,不知情況如何。郭如龍對待自己一向和顏悅『色』,那劉先生這幾年更是宛如親叔伯般照顧著自己,如今這幅慘狀,叫周無憂如何不怒。當下指揮壯丁們騎馬就往上衝,大喝道:“一個不許走脫!抓到一個,賞鈔十貫!”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這十個都是身有武藝的護院武師,他們一個鬥一個或許不是那四人對手,但騎著馬一擁而上,再有吳四這個好手瘋了似的往上闖,刹時間那四人險象環生。兩個使繡春刀的功夫一般,不一會兒便被打倒在地,立馬被綁了。隻那個使雙手劍的武藝著實了得,和使鐵棍的合在一處,護院們一時半刻近不得身。

當下便有兩個武師退出圈子,喝了一聲“閃開”,其餘武師早有默契,四散開來圍定。那兩名武師擅長暗青子,此刻要在自己雇主麵前『露』臉,使出渾身本事,飛蝗石、甩手劍、袖裏飛刀,一個勁往那兩人身上招呼。使棍的小腹上立刻中了一柄飛刀,使劍的擋了片刻,被飛蝗石砸在臉上,額頭頓時血流如注,暈厥在當場。

周無憂忙命打掃戰場,首先將昏『迷』的郭如龍和劉先生抬上馬背,又將四人捆成一串,用馬馱了,回自家別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