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低頭？不低頭？
第五節 低頭？不低頭？
二人上岸，花若溪將蓮船收起，繼續前行。夜色漆黑，周無憂卻絲毫不受影響，行進間避讓自如。
花若溪已入築基，黑暗中的景物在她眼中卻清晰可辨，但見周無憂也能如此，卻有些好奇：“幺五七，你才引氣層，如何能看得清路？”
“我在大山和叢林中住過幾年，那裏的夜路更加難走，這還算好的了，所以比較習慣。”周無憂邊前行引路，邊道。在他的引領下，二人漸漸離開水邊，走出原野，進入山中。直到了天亮，眼見以深入山穀，四寂五人，才終於鬆了口氣。
這裏仍舊處於百花門勢力範圍的邊緣，算不得脫險，但好在山高穀深、林木茂盛，雖然已是深秋，樹葉凋落，卻也是個暫時安全的藏身之處了。這片山穀不似莽山，早在萬年前便已無妖獸的蹤跡，隻有些可愛的小獸小鳥在樹枝和青苔邊好奇的向二人張望。再翻越這片群山繼續向東，便是火靈門的屬地。
找了個凹陷的崖壁，周無憂就地籠了些枯枝敗葉點燃篝火，從混元戒中取出熏肉烤熱，招呼花若溪坐下休息。花若溪猶豫的看著腳下新濕的泥土和爬行著小蟲的落葉，微微皺了皺眉。周無憂立時明白了，這位師叔從小在百花門精心嗬護下長大，恐怕有些潔癖，忙從混元戒中取出塊牛皮鋪在泥地上。
花若溪這才坐了下來，接過周無憂遞來的熏肉，細嚼慢咽起來。
趁花若溪慢條斯理的撕吃肉塊之際，周無憂起身便去四處找水。附近沒有溪流泉湧，但他經驗豐富，自然是難不倒的。此刻天色方明，**的岩壁和未落的樹葉上有的是才凝的露珠，他揀了片樹葉，點點收集起來裝入隨身攜帶的小瓶裏，收集滿後，便就著篝火煮沸，待稍微涼卻後，遞給花若溪喝。
花若溪興趣濃厚的看著他收集露水，笑道：“倒是難為你了。這水能喝嗎？”
“此乃無根之水，最是天然、無汙染！”
花若溪仰頭將水瓶口喝空，咂咂嘴道：“味道還不錯。”隨即“啊”了聲，抱歉的看著周無憂道：“我把水喝完了……”
周無憂笑：“無妨。”便又去收集露水。能和這位九師叔相伴前行，無論做什麽，他都覺得愉快之極。
吃喝完畢，周無憂將灰燼掩埋，兩人繼續前行。花若溪四處張望這山中景色，傾聽這鳥兒鳴唱，原本並不出奇的景致，此刻看來卻美不勝收，隻覺心中歡喜無比，腳步也越發輕快。
晚間，周無憂尋了處山洞，先進去將洞中清理遍，然後鋪上牛皮，讓花若溪躺下，自己則坐在旁守夜。周無憂擔心夜裏點火容易被人察覺，花若溪隻得收了點堆篝火的念頭。躺了片刻，又有蚊蟲騷擾，取出驅蚊草，放在兩人身邊。蚊蟲倒是沒有了，可花若溪聞不慣驅蚊草的味道，最後幹脆運轉真氣，在身邊撐起道護罩。就算她是築基期高手，這麽釋放夜的真氣，也著實有些吃力。
到了第二天，兩人都有些委頓，好在前方已遙見山口，隻需再走半日，便可出了這座大山。
行至山口，乍見位美豔女子佇立前方，白衣勝雪。
“幺五七，你好大的膽子！”
周無憂心頭沉，身後的花若溪搶上兩步，喚了聲：“大師姐……”
這位百花穀真傳大弟子法力渾厚，已達築基大圓滿，隻差步便可邁入金丹，周無憂自忖就算與花若溪聯手，也絕對不是人家的對手。如今擋在前麵既然是她，看來此行已然功敗垂成。
事已至此，周無憂隻得躬身行禮：“大師伯。”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訕訕笑道：“居然遇到大師伯了……這荒山野嶺的，可真是巧啊……”
花玉蘭輕輕點頭，歎了口氣道：“確實是巧啊。”兩個“巧”字，意味截然不同。
三人麵對，相顧無語，花若溪幹脆挑明了問：“師姐怎麽知道我們從這裏走？”
花玉蘭眼神卻遊離在這片山間，好似想起了什麽，良久，方道：“這條路，當年我也隨王郎走過……所以我想，可能你們會在這裏……”
“師姐是準備將我擒下，帶回百花穀？”
“師妹，門中現在已經亂成團了，你可知道這麽走，給門裏惹來多大禍事？”
“哼，左右不過是拿我來換些好處罷了。如今好處得不到了，自然惱恨，卻也談不上什麽禍事吧？”花若溪寒聲道。
“這個多月裏，你直在後山聞思洞中，有些事情卻不知道，掌門師尊和長老她們還未曾來得及告訴你。”花玉蘭歎了口氣。
“怎麽？是哪個大人物又出了天價，想要換我的第次？”花若溪冷笑。
“‘秋狩’之後，魔焰門傳出消息，申屠少掌門那次在百花樓上見過你之後，便迷戀上了你，他有意娶你。現在，各大門派那些大人物都紛紛改口了，不敢再競奪你的**，說是之前留在門裏的那些抵押物便權當賀禮了。”
這個消息著實有些令人意外。花若溪不記得當時百花樓之中滿堂的賓客裏，哪個是那位權勢煊天的申屠少掌門。但若是用了“娶”這個字，意味可就大不樣了，那是正式的合籍雙修，是要當著天下的麵操辦儀式的。那表示要正式邁入對方的生活，成為對方親人中的員。這是無數百花門弟子夢寐以求的歸宿，是她們無比期盼的結局。由此可知，這位少掌門當日是多麽的為花若溪傾倒。
“掌門師尊和兩位長老被魔焰門請過去商量具體的事宜，所以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她們昨日剛回到穀內……如今她們都快要急瘋了……你還是隨我回去吧。”花玉蘭歎道。
這樣的大好事，花若溪卻搖了搖頭：“我不要。這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哪怕是明媒正娶，我也不願。我想要追尋自己的幸福，嫁給自己想嫁的男人。”
“師妹，你好糊塗啊。”花玉蘭有些恨鐵不成鋼了。
“師姐，你當年不也曾為了追尋幸福而遠走萬裏麽？”花若溪反詰道。
“正因為我當年追尋過，所以才知道這種追尋的痛苦。前路渺渺、罕有希望，我拋棄了切，卻換不來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是因為師姐選錯了人……”
“不，師姐沒有選錯人，王郎也沒有錯，錯的是他身負的責任，他不該背負那麽多東西。所以，師姐想告訴你，現實很殘酷，我們必須低頭。”花玉蘭的語氣很堅決。
“師姐，你走過這條路，但是師妹我卻沒有走過。哪怕最後證明這條路是錯誤的，我也要走走，我想親自試試。暫時，我還不想低頭。”花若溪的語氣同樣堅決。
兩人的爭執不可化解，都沉默了。
半晌，花若溪柔聲道：“師姐，你現在還念著那個人的吧？你肯定心裏還有他……否則，那天你生日的時候，就不會落淚了。師姐，我以為你是能理解我的。”
花玉蘭搖了搖頭，卻沒回答花若溪，閉眼良久，終於歎了口氣，向周無憂道：“你演的皮影戲很好……故事也寫得好……那些詞更好。我很喜歡。”
“大師伯喜歡就好。”
“隻是後來委屈你了，我回到屋子裏就沒出來，不知道她們竟然罰了你三十鞭子，我很過意不去。”
“卻怪不得師伯，弟子當日確實讓師伯難受了。”
“你的事情我也略知道了些。你很機靈，既然把你師叔救出來，就照顧好她。”
“您的意思……讓我們走？”周無憂驚喜莫名。
花玉蘭雖然不忍心看著師妹重蹈覆轍，但正如師妹說言，她能夠理解這位期望追求自己幸福的師妹。所以，她選擇了離開。但她所說的話，卻沉甸甸的壓在兩人心頭，久久不能消散，不隻是因為她對自己經曆的總結和她對師妹追尋幸福的忠告，壓在兩人心頭的，還有個壞消息。
花若溪的離去，令百花門萬分慌亂，在尋找了天夜沒有結果之後，她們不再敢隱瞞下去，而是十分明智的悄悄通報了魔焰門。花玉蘭預計，這兩天裏，魔焰門就要在前路上布下天羅地網，所以她很為兩人的前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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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