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沐三娘
沐府建造於晚清年間，坐擁半壁山腰，整個宅院的建築群，就是順著盤山公路所建造。
打遠看，就像一條巨蟒盤繞在青山上。
整個沐府內燈火通明，正廳內聚集著家族重要人物。
家主沐長生繃著臉正坐在中堂左側，沐三叔坐在右側。
沐秋跟隨胡二裏進到正廳，外麵陸續圍滿了前來看戲的“家人”。
“半夜不睡，非要折騰長輩，你們現在愈發的不像話了。”
沐秋前腳剛站穩，耳邊就傳來沐長生不耐煩的教訓言辭。
胡二裏拱手作揖，一本正經說道：“後院死了一個新來的丫頭，本不是大事。奈何，那丫頭穿著三奶奶的喜服。”
正廳內的長輩聽後，紛紛小聲議論著。
沐長生正視沐秋，語氣嚴厲問道：“與你何幹？”
沐秋聳肩，慵懶的回複道：“路過，三奶奶找我送親。”
此言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門外圍觀的眾人更甚，竟然公然大聲討論起來。
“天意啊，早就說讓家主把後院封了，三姑遲早把家人謔謔幹淨！”
“不是，三姑奶奶不是……”
“閉嘴！”
沐長生惱怒，拍案而起。
外麵頓時閉口不談。
“長期以往不是辦法，要不請那位出來和三奶奶談談？”
正廳內一位長輩起身，對著沐長生提議。
沐長生深深歎息，麵露萬般無奈，隨後看向沐秋溫和說道：“你去後院走一趟吧。”
沐秋早有此意，二話不說，轉身便朝後院走去。
繞過角亭，便是談之色變的沐府後院，茂密的薔薇花遮掩前路，倘若不仔細看，誰能知道這花牆後竟是一扇門。
沐秋上前，伸手觸碰那鏽跡斑斑的古鎖。
“嘎噠。”
輕輕一碰，鎖子便自動開啟。
他小心抽離鎖芯，緩緩推開鐵門。
因年久不曾修葺，鐵門生鏽，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院內長滿一人高的牡丹花叢。
月光下，嬌豔欲滴的牡丹花正盛開。
可是，眼下並非牡丹花期！
“您來了？我等您多年了。”
沐三娘的聲音不大，卻響徹整個後院。
“您裏麵請。”
沐秋小心避開花叢，緩步走向前麵。
走出花叢後，眼前豁然開朗。
空曠的小庭院，一張圓形石桌，四張方形石凳。
沐三娘一身紅色嫁衣，麵帶微笑候在一旁。
“您請。”
她的態度十分恭敬。
沐秋點頭，隨後閉眼再睜眼，瞳色瞬間變成墨綠色。
“南崖大人！”
沐三娘情緒忽然變得激動，眼神中透出一絲期盼，一絲嬌羞。
南崖緩步走過去，環視四周，嗓音低沉說道：“多年不見，這院子依舊如初。”
“大人說笑，物是人非事事休，亭台樓閣無當年。”
沐三娘的一雙眸子始終盯著沐秋，就像盯著多年的老友。
“你要見小爺所為何事？”
南崖落座石凳上，右手搭在石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麵。
沐三娘轉身看著他，滿眼辛酸，話到唇邊，卻又遲遲說不出口。
“我雖是沐家主神，自打與沐秋這小子共生以來，收斂不少以往的惡習。有些事……”
不等南崖解釋完，沐三娘便突然跪在地上。
“南崖大人，送我離開！”
沐三娘情緒激動，語氣中充滿極強的渴望。
當一個人渴望求死，那便是生無可戀。
然而，沐三娘已經不隻是單純渴望求死。
“三娘，你可知倘若小爺出手，你的下場是什麽？”
南崖敲打石桌的手指不動，低頭看著身前年暮老人，眉頭緊鎖，表情沉重。
“知道！我自求死，不會與沐秋為難。”
沐三娘一下道破南崖心中顧忌。
“好！”
“不可！”
忽然，沐長生從花叢後麵冒出來！
他急匆匆走向二人，眉頭凝出八字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停在南崖身前，恭敬的行禮：“不可！她並非常人，這個事情原本就是為了振興家族才定，當年她……”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破寂靜的夜晚。
沐長生捂著臉頰，吃驚的看著怒氣衝衝的沐三娘。
南崖低頭，沉默不語。
“我當年付出多大代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不過想和你沐家永世再無瓜葛罷了，難道還要被你們答應不成！”
此時，沐三娘情緒激動，指著沐長生憤怒不已。
沐長生放下手，挺直身板，眼睛正視前方空地，斬釘截鐵的說道：“當年為了沐家，我不曾後悔！如今，還是為了沐家，我便更要阻止你！”
“哈哈哈……沐長生！我可是你長姐！我如今已是死人，對你沐家再無利用價值！你竟連最後一絲希望也不給我留？”
沐三娘絕望的看著沐長生，聲嘶力竭的喊著。
“隻要你生來為沐家人，哪怕是死了！也要為沐家守著後世子孫！”
沐長生側頭盯著沐三娘，眼神充滿無情。
“好！好一個沐家家主！好一個守護後世子孫！沐長生，你非要阻止，我便毀了你嘔心瀝血經營的沐家！”
說完，沐三娘瞬間長發隨風飄揚，頭部慢慢扭動，骨頭發出咯吱聲響。
“沐三娘！”
沐長生和南崖異口同聲，語氣卻大相徑庭。
隻見，小院上空天色瞬間變成紅色。
沐三娘衣衫隨風飛揚，雙手抓住嫁衣上縫製的珍珠，用力的往下一扯，同時朝他們甩出去。
南崖穩坐石凳，上半身微微一側，輕鬆躲開珍珠的攻擊。
反觀沐長生卻結結實實的被三顆豆大珍珠擊中，口吐鮮血栽倒在地。
南崖瞬間移動到沐三娘身前，右手二指合攏，對著她的眉間用力一點。
一道金色電光從南崖指尖出現，漸漸沒入沐三娘的體內。
暴戾的她也漸漸的緩和下來，白發逐漸變成黑發，蒼老的麵容變成年輕貌美的模樣。
沐三娘情緒穩定下來，睜開眼睛，笑著看著南崖。
南崖將手背在身後，表情凝重的問道：“準備好了？”
沐三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醒人世的沐長生，眼中淚水滑落，釋然笑著說道：“我早就該走了。”
南崖閉上眼睛，雙手分開，環狀停在她的耳邊，念道：“幽欽無起，長嘯冥因，無心無竅，鬼魅皆驚。”
“多謝南崖大人。此生為沐家人，望再無來世！”
沐三娘笑著流淚，說完後身體漸漸的變淡，隨即化成螢火光點，慢慢的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