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生

荷花池邊上,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老奶奶正跪拜一個少年郎。

湖湘沐家在行業裏的風評就兩個字:邪門。

如今看來,這畫風確實對得起這二字。

沐秋受到驚嚇,連忙上前攙扶。

“三奶奶你可不能拜我,我是您的孫子。”

沐三娘顫巍巍的站起身子,嬌羞的倚靠著他。

“怎麽回事?誰把她放出來的!”

突然,眾人身後響起一個嚴厲的嗬斥聲。

原本倚靠在沐秋懷裏的沐三娘,聽見沐長生的聲音後,立刻緊張的抱著頭,嘴裏不停的嘀咕著。

“不要!不要!我嫁,我嫁!不要把我……”

不等沐三娘說完,沐長生快速穿過小鑫身側來到沐三娘身邊,右手食指輕點在她後腦天柱穴上。

隨後,沐三娘便身子一栽,昏昏沉沉的暈倒在沐秋懷裏。

“帶少爺去更衣,送三奶奶回去。”

沐長生連看都沒有看沐秋一眼,處理完事情,便冷著臉無情離開。

胡二裏等沐長生離去後,這才走到那個小丫頭的身側,低眼陲眉的說道:“祭祀期間不宜殺生,算你走運。”

說完,用力敲打在小丫頭的脖子上將她敲暈,隨後命人將其拖下去。

胡二裏上前對著沐秋作揖,麵無表情的說道:“請少爺移步。”

說完,下人小心接過沐秋懷裏暈厥的沐三娘,將其送往後院。

沐秋握緊拳頭,心中不忿卻不敢言語半個字。

“湖湘沐家,嗬。”

沐浴完畢,沐秋穿好黑色古風飛魚服,站在穿衣鏡前,生無可戀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你到底是誰?”

“沐家少爺?”

“還是那位?”

這些問題,沐秋打小就不斷的問著自己。

小鑫將軟甲給他穿戴好,眼裏透出心疼,小聲的提醒著:“少爺,提前吃點吧,一會兒祭祀結束就……”

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話。

沐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滿身銀甲皆是因,衫下遮掩血斑斑。

他什麽都沒有說,走到正門前推開。

此時外麵已經天黑,繁星被院中黃色紗燈遮去光彩。

家族眾人左右兩側站開,見沐秋出來時紛紛跪在地上,手中捧著一個個蓮花油燈,低頭不敢看。

沐秋深吸一口氣,邁步踏上白色地毯,緩緩走向祠堂。

穿過荷花池,便看見大門正開的祠堂門口,站著同樣穿著古衣的沐長生。

“沐氏第十七代族長沐氏長生,攜帶後輩子孫祭祀先祖。”

沐長生和沐秋二人站在祠堂裏麵,手中握著香。

祠堂外,則整齊的站著一群沐家子孫。

“祭!”

沐長生雙手握著三根香,高舉過頭部,聲如洪鍾。

眾人紛紛學著他照做。

“一夜雨未平,兩地花槡林,竹杖陣陣,聲聲南崖嶺。”

隨著沐長生再次山呼,眾人紛紛跪在地。

隻見沐秋全身不禁顫抖,手中的香,煙色忽然變成青色。

低下頭猛地抬起,雙瞳已經變成青色豎立狀態。

旁邊的沐長生也恭敬的跪在地上,滿臉虔誠的說道:“今年滋養可算好?”

沐秋滿臉輕蔑,轉身看著祠堂外的眾人,不耐煩的說道:“滋養?上月的供天燈儀式,隻怕隻有兩戶人家照做了吧。怎麽?你們就這麽巴不得沐秋死,好換下一個?”

忽然間,外麵狂風一陣,眾人手中的蓮花燈瞬間全部熄滅!

“墮神息怒!”

沐長生頓時躬著身子,惶恐驚呼。

“息怒?小爺既然能住進沐秋體內,便是認準了他的!你們那些小心思真當小爺看不出來?”

這個不是沐秋!

墮神南崖,活了萬年的粽子。

沒想到居然被沐家人滋養在沐秋的身體裏!

“哪一房?我立即去處理。”沐長生斜視外間,眼神犀利,恨不得將外麵的那些人生吞活剝。

“等你處理?哼,隻怕沐秋都不知死幾回了!”

南崖惱怒,大手一揮,外間瞬間飛沙走石。

天上電閃雷鳴,狂風四起,眾人紛紛倒向一側。

“墮神息怒!”

沐長生再次惶恐不安的請罪。

忽然,外麵傳來一個輕飄曲調。

“咿呀~良辰……美景……奈何天……”

曲子斷斷續續的飄來,南崖的戾氣瞬間收斂。

瞳色也瞬間恢複正常,消耗太多體力的沐秋一下栽在地上,氣喘籲籲半天也爬不起來。

外麵邪門的天氣也隨之消失,恢複之前的安寧。

“阿秋。”

外麵一個極小的女人聲音傳到他耳朵,聲音充滿擔心和緊張。

沐秋努力爬起上半身,坐在地上,朝著外麵一個中年婦女微笑點頭。

沐長生緩緩起身,看了一眼沐秋,沒有一句關切。

眼神充滿狠絕,站起身來走到祠堂外麵,聽著那個戲曲更加心煩氣躁。

“再三警告你們不許動沐秋!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家族興旺的重擔,你們中有何人能承受的起?”

他額頭上暴起青筋,麵紅耳赤。

“家主這話可是冤枉,那南崖和沐秋共生共存,誰敢輕易殘害沐家少爺啊!”眾人中有一個中年男人不忿說道。

“混賬!墮神名諱,你這種低賤貨色能直呼的?”

沐長生將怒氣盡數撒在那人身上。

他環視眾人,眼神犀利。

“咱們湖湘沐家,能位居畫墓三宗門之首,難道以為是你們的功勞不成?”

眾人屏息,即便有怨氣,也不敢言。

“澤陰婚啊澤陰婚,房有夫君,廳有君。誰家有女,莫急嫁,送到沐家換榮華。”

此時,沐三娘居然再次跑出來,繞著荷花池瘋瘋癲癲的笑著,唱著。

“放肆!”

沐長生右手二指夾住一枚銅錢,用力扔向沐三娘。

隻見那銅錢貼在她的額間,立刻將她定住。

胡二裏立馬帶著下人將其抬走。

眾人看著眼前一幕,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頓時鴉雀無聲。

沐長生雙手背在身後,麵露凶色,嚴斥道:“我在強調最後一次!誰家再敢打沐秋的主意,下場如何你們心中有數!沐七。”

聽見點名後,沐七從眾人中立刻站起,麵無表情的雙手作揖。

此人正是沐長生的七弟,年歲五十左右,頭發花白,眼神呆滯,精瘦的臉頰上有一對明顯的酒窩。

沐家人無人不懼怕他。

隻因他掌管著沐家上下全族的懲罰。

沐長生氣憤得甩袖離去。

眾人也都一一站起身子,陸續離開。

隻有那位婦人眼含熱淚,依依不舍的看向祠堂裏麵。

沐七叔鐵著臉徑直走進祠堂內,關上祠堂大門,徹底斷掉婦人的視線。

“得罪。”

沐七叔朝著地上盤腿而坐的沐秋深鞠一躬。

然後,他從袖子裏拿出一粒紅色藥丸,遞給沐秋。

沐秋眼含淚花看著藥丸,緩緩抬起手不住的顫抖著,將藥丸捏在手中後,直接扔進口中。

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咬著衣服不讓自己叫出聲。

麵容痛苦到扭曲,倒在地上蜷縮一團,彷如身體正在經曆萬蟲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