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病人

第一章 穿成病人

穆世瀾確定自己活過來了。意識清醒,呼吸平緩,眼珠能轉,最重要的是,心髒恢複了跳動,怦怦地,很有節奏。因為重獲生命,此刻,她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幾乎快從喉嚨裏蹦出。

過了片刻,等那份回蕩在胸腔裏的激動逐漸平息後,穆世瀾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小幅度地轉動腦袋,打量自己,同時打量四周。

她的身體縮小了,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手指皮膚很白,身上酸軟無力。

她躺在一張掛著青色帳幔的床上,床邊隻有一個半人高的櫃子,櫃子上擺著簡單的梳妝工具,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四方桌並兩條板凳,此外再無他物。

房間裏無人,隻聽門外有人在低聲說著話。

“這次測試機會難得,七姑娘好端端地,突然暈過去了,實在教人不明白。”

“你沒聽說麽?她是得了穆家家傳的頑疾,那病百年難見,不知怎的偏巧七姑娘就得了。若不能修仙,將來姑娘可怎麽活?難道也走五姑娘的路,嫁一個凡人,忍受那些臭男人納妾?”

“現在一切還難說。你也別難過,姑娘不過是暈過去了而已,三老爺不是說了,讓她好生養著,等六少爺回來再說。六少爺點子多,興許能想到別的法子。”

“嗯,六少爺這次跟著曾伯出門,想必長了不少見識,如今也隻盼著他了。”

……

外麵分明是兩個當值的丫鬟在說話。

聽了一會兒,穆世瀾明白她這是穿越了。

杯具的是,她從一個門診大夫穿越到了一個絕症病人身上。聽丫鬟話中透露的信息,原主是一個修仙家族裏的小姐,和自己同名,行七,有一個哥哥行六,父親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母親和她一樣臥病在床。

昨日上午,家主吩咐三老爺給她做靈根測試,以便盡早去往仙門修煉,誰知她卻在測試時暈過去了。

在穆家,一旦被判定為不能修仙,將來的出路就和族裏那位沒有靈根的五姑娘一樣,嫁給凡人,終老一生。

若是不幸碰到像廖學良那樣的渣男,而這個時代的女人又不能隨便改嫁,那就會一輩子活在不幸中。

廖學良,還學良呢,好名字都給他糟蹋了!

“賤人!”記起死前那一幕,穆世瀾忍不住咬牙切齒。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些前世的傷痛是永遠無法忘記的……

“姑娘醒了嗎?”聽到屋裏有響動,兩個丫鬟推門進來,卻在看到麵前小女孩時,麵麵相覷。

隻見穆七不知何時下了床,她坐在銅鏡麵前,握著一把木梳發呆。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鏡麵,小臉十分蒼白,眼睛凹陷,瞳仁晶瑩欲滴,好像被水洗過,唇瓣死死地咬緊,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姑娘?姑娘?”兩個丫鬟都往後縮了縮,其中一個膽子大的,走過來探問。

穆世瀾依舊不動。

“姑娘你怎麽了?你別嚇奴婢!”一個伸手在她眼前晃。

“奴婢去找人過來!”另一個撒腿往外跑。

“回來!”穆世瀾突然回神,推開麵前丫鬟的手,見對方臉上帶著愕然,而另一個已經收回了腳,方起身回到床前坐下,指了指條凳,麵無表情地道,“都過去坐好,我有些話問你們。”

兩個丫鬟彼此看了一眼,雖依言坐下了,心裏卻是七上八下,沒有著落。她們服侍七姑娘也有兩年了,自是了解她的脾氣,一向柔弱的七姑娘居然會發號施令,而且那雙眼睛黑幽幽的,比往日平添了幾分淩厲。但一想到姑娘的病,便是再多的奇怪也換成了同情。也許發發脾氣,姑娘會好受點吧?

看方才的情形,穆世瀾知道她多半被禁足了。若要脫困,須得盡快進入角色主動出擊,還得設法讓身邊之人信服。

深吸一口氣,穆世瀾不緊不慢地道:“我這是被關起來了嗎?”

兩丫鬟對視一眼,內心都有些忐忑,但還是在穆七探究的目光之下,一五一十地說了實話。

原來昨日測試靈根時,她被發現得了家族百年罕見的遺傳病,不能受傷,也不能修仙,否則會有性命之危。

至於具體是什麽病,她們做下人的,自是不敢隨便打聽。

穆世瀾暈倒後,父親便命這兩個丫鬟守在門外,吃喝拉撒全在屋子裏,不許她出門。

家族這般軟禁她,不管出發點是為了什麽,總歸不是長久的生存之道。她若不抗爭,就得聽憑家族的處置,可她的靈魂是一個現代人,自來獨立慣了,怎甘被拘束?

弄清了原委,穆世瀾便命她們端些水並吃食來,先填飽了肚子,然後叫她們出去,自己養足了精神,準備等六哥回來再說。

穆世瀾連著臥床休息了兩日,才等到了穆世楓。

在這期間,她將前世的那些人事過濾了一遍,猶如電影膠片般,腦海裏那一張張麵孔栩栩如生。

她生在農村,父母常年在外務工,其他親人不是過世就是遠走他鄉,是外婆一手把她拉扯到大的。

外婆常年被風濕所折磨,雖用了些農村的土方子但效果並不明顯。她總也無法忘記外婆房間裏常年不散的藥酒味,還有送她上學時外婆矗立在寒風中的佝僂身影。每次想起,眼眶不禁濕潤。

“一定要治好外婆的風濕。”穆世瀾抱著這樣的願望,努力學習,終於考上了西北的一所醫學院。

五年的大學生活很充實,當別人沉浸在象牙塔中花前月下時,她卻不允許自己有片刻空閑,一邊兼職,一邊刻苦鑽研治病良方。

也許是天意,畢業那年,她在醫院實習接觸到了不少風濕病人,受一位學氣功的老者啟發,終於發明了一套治病妙方,就是用靈氣輔以藥酒來疏通經絡,為此她寫了一套完整的治療方案。

按照她的方案,三年後,外婆的風濕果真痊愈了。左鄰右舍聽說後稱奇不已,外婆逢人便誇讚自家外孫女兒聰明能幹,很是驕傲、滿足。一傳十,十傳百,穆世瀾的名聲傳揚開來,慕名求醫的幾乎踏破了門檻。

為了改善家裏的生活,穆世瀾索性辭了工作,用微薄的積蓄又借了點外債開了一間門診,靠著那套治療方案賺了不少錢,沒幾年就還了債,還在縣城買了房。

誰料外婆終因心疾去世了,而父母打工多年也落下了病根。父親患有腰疾,母親貧血,穆世瀾成了家裏的頂梁柱。

不知不覺,她已經二十八歲了,這個年紀比較尷尬,在農村像她這樣的,孩子都出來打醬油了。

連番見了幾個相親對象都不滿意,她本來做好了單身的打算,偏偏在好友的婚宴上認識了廖學良,終於試著談戀愛。

她承認當時是被廖學良溫文爾雅的氣質打動了,但怎麽也沒想到,他俊朗的外表下是那樣不堪。

她發明的那套治療方案,因各種顧慮一直沒有送去申請專利,竟給了廖學良可趁之機。

他接近她,便是為了說服她將方案賣給一家藥廠。

穆世瀾創業才起步,怎肯失了生財之道,自是百般不肯。

廖學良遭到拒絕後便消失了,等她意識到不妙時,已經遲了。

那家藥廠居然派人挾持了她的父親。藥廠後台硬,據說與黑社會有關係,找幾個黑.道的人綁架不成問題,她自是不敢得罪,隻身前往約定的地點救父親,同時偷偷報了警。

戲劇性的是,她居然看到了廖學良,原來他竟是藥廠老板的兒子。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被徹頭徹尾地騙了。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穆世瀾到底是女人,她不相信她愛上的竟是這樣一個人渣!

“世瀾,你真的愛我嗎?”沒想到廖學良居然恬不知恥地反問,“如果愛我,相信我,為什麽不肯把方案告訴我?如果你肯告訴我,我們怎會鬧到這般地步?就算現在你守著方案不給,可等你嫁給我,那套方案遲早都是我的!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難道你我之間,還要分得那麽清楚嗎?”

“你的女人?做夢吧!”穆世瀾冷冷地吐出一句話。

一個漂亮的側踢,外加當胸一記勾拳,廖學良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昏過去之前,廖學良的眼裏滿是驚愕,似是不信她居然有這麽好的身手。

穆世瀾外表看去溫柔,平時不溫不火,總是笑盈盈的,被逼急了就會爆發出寧折不屈的一麵。

她是學中醫出身的,自是懂得如何鍛煉身體,使自己不被人欺負。

利用零碎時間,她從上初中開始就練跆拳道,黑帶四段的水準足夠把廖學良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爸,我帶你走!”穆世瀾一腳踹開廖學良,把綁架父親的人一個個撂倒在地!

盡管對方有不少人使用尖刀、匕首,她也毫不畏懼,誓死救出父親。

一直撐到警察趕來,她才精疲力竭地倒下去。

然而,就在最後一刻,不提防一柄泛著冷光的匕首刺向了心窩……

“七妹,快讓哥看看,身上要不要緊?頭還疼不疼?臉色怎的這麽蒼白?”穆世楓一進門直奔床榻而來,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身上穿著的藍袍還帶著一股初冬的寒氣,想必是才從外麵回來的。前世她就希望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難道這是老天開眼麽?穆世瀾不喜歡矯情,但當麵前少年伸手摸她的額頭時,那掌心的溫暖直入心底,她的眼眶不禁濕潤了。

“丫頭,哭什麽,有哥在你怕什麽。”穆世楓挨著她坐下,越說越讓她心酸。穆世瀾索性伏在穆世楓的肩上嚎啕大哭,既哭自己前世的不幸,也為這重活一次的喜悅,好幾次差點嗆住。穆世楓卻以為她是為了那頑疾傷心,不由得也紅了眼,不停地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好了好了,都是哥不好,不該出去這麽久,讓我們丫頭受了委屈。哥錯了還不成麽?”見她哭個不停,穆世楓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哭了好一會兒,穆世瀾好受了許多,擦了擦眼睛,一眼看去,微微一怔。方才沒怎麽細看,這會兒才發現,六哥的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眉眼才開,自有一股撲麵的清秀,卻像個小大人一樣老氣橫秋地哄她。

見她一動不動,穆世楓笑著眨眼:“丫頭,猜猜這次哥給你帶了什麽?”

言罷,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