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聶小姚

飯後,餘漣把我送回了家,而他自己又去找流浪漢們,看能不能找到關於那個離職的人的消息,而我則是在招聘網站上發了一個招聘啟事,找個人來幫我經營診所。不過餘漣之前似乎提到過,之前因為那個老流浪漢的死,流浪漢們似乎不太願意幫他了,也不知道餘漣是通過什麽辦法說服那些流浪漢繼續幫他的。

當然,診所的事情還得做,發布完招聘啟事,我就去了診所裏。現在已經是下午,旁邊的小賣部老板見我這個時候才來開門,連忙跟我說今天有好幾個病人來找過我了,但我一直沒來,為我感到惋惜,我拄著手杖與他攀談了一會,趁他收銀的功夫連忙鑽進了診所裏——這個小賣部老板很是健談,我可沒那心思和他說那麽多話。

沒人看病時,我一般會看看手機,三個月過去了,“搏擊”引起的驚濤駭浪已經漸漸被人遺忘——是啊,每一個人都很忙,他們沒有時間去記下這樣一個人。但有關於“搏擊”的發言還是存在,還有人記得他,甚至微博上有一個超話就是關於搏擊的,我出於好奇心點進去看了看,最新發布的一條消息就是討論是否還會有下一個“搏擊”出現。

評論的人不多,但第一條評論是一個堅定的“會”字,下方有人問他為什麽這麽確信,他卻隻是回了一句“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現在我隻能告訴你已經有第二個‘搏擊’了”。

我不禁瞳孔一縮,隻能苦笑一聲。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警方封鎖消息也沒有辦法阻止流言的傳播,要想不再出現像“搏擊”所引起的那樣的驚濤駭浪,隻能在凶手下次犯案之前將其找出,捉拿歸案。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到了晚上八點。我這家診所的生意並不算太好,但因為我本身醫術還算不錯,偶爾也會有幾個病人造訪,在看了看時間之後,我決定先關門,吃個飯然後回家,但這時有人走進診所,我轉頭望去,是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

我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段遇上聶小姚,按理說她就讀的學校距離我這裏還是比較遠的,算算現在還是晚自習的時間,她能夠出現在我這裏,證明我之前對她的警告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你……”聶小姚看到是我,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然後二話不說轉頭就跑,我連忙追出去,一把把她拉住。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應該是直覺吧,我感覺不太對勁,拉住聶小姚之後就趕緊質問她,但她卻不以為然,反倒是嘲諷起我來了:“怎麽?連麵前的人都看不住的警察迫於生計也知道辭職開診所了?”

聶小姚像個刺蝟,妄圖用語言紮疼我,但我並不理會她說的話,隻是說道:“你小姨是大學同學,上次也是她拜托我去嚇嚇你的,你在該上課的時間段來到我這個小診所,我覺得我有義務跟你小姨說說。”

“你有什麽資格管我?”聶小姚拚命掙紮,好不容易掙脫了我抓住她的手,後退兩步,麵帶譏笑地說道:“有時間管我的事情,你不如先想想趙文靜是因為什麽死的——還不是因為你的疏忽?如果你當時多留心一點,趙文靜還會被抓走?還會死?”

我無言以對。是的,到現在為止我連那個“大姐頭”到底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碰上聶小姚,我可能一生都不會知道她的名字。

“怎麽?啞巴了?那天不是挺猖狂嗎?”聶小姚繼續說著,但卻突然神情一滯,立馬蹲在綠化樹邊幹嘔了起來。因為她穿著寬大的校服,我不太能看到她的肚子是否隆起,但眼下這種情況……可能與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進來。”等聶小姚緩過來,我抓住她的手強硬地把她帶進了診所裏,然後關上門。聶小姚諷刺的聲音傳來:“怎麽?以前當過警察的人不知道隻要我叫一聲你想要強**你會受到多大的懲罰?”我沒理會她,隻是在放計生用品的櫃子裏找出了一個驗孕棒,扔給她之後給她指了指診所廁所的位置,說道:“自己去看看。”

聶小姚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手裏拿著剛剛接住的驗孕棒,呆呆地站在原地。“怎麽?”我見她不動,隻好問了一句。“我……不會用這個。”聶小姚的臉更紅,許是摻雜了一點羞愧,頭埋得很深。

“看到這個吸尿孔了麽?”我走到她麵前,拿過她手裏的驗孕棒,指著包裝裏的驗孕棒的吸尿孔一端向她耐心地解釋道:“拿著手柄端向這裏尿,保持1-2秒的接尿時間,最好是中段尿液,完事拿出來,一分鍾後就知道結果了。”

說完,我又把驗孕棒交給聶小姚,聶小姚接過,抬起頭似乎想要跟我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能說出口,徑直轉身朝著廁所的方向去了。看著聶小姚的背影,我搖了搖頭——這情況其實也不太需要驗孕棒了,懷孕幾乎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你說小女孩不懂吧,其實她也懂,沒能做好避孕措施什麽的,但當時就是不怕,隻有到了這種時候才知道這情況有多可怕。

很快,聶小姚出來了,臉色還是紅潤的,小心翼翼地把驗孕棒交給我,我隨手把驗孕棒放在一邊,向她說道:“你這個年齡本來不該有**,就算有,也一定要做好避孕措施,知道了麽?”

聶小姚沒說話,我看她也是沒打算再開口,就隻好拿起手機再翻了翻。一分鍾的時間很快,我轉頭拿起驗孕棒,果不其然,上麵顯示兩條杠。

我把驗孕棒給她看,她似乎有些疑惑,我隻好解釋道:“兩條杠,懷孕了,打算怎麽辦?”“這……”聶小姚往後退了兩步,似乎還是不敢相信,但事到如今似乎也不由得她不信,轉眼,那雙大眼睛變得霧蒙蒙,幾滴眼淚掉了下來。

我靜靜地看著她,她年紀還小,說生下來肯定不太現實,趁現在懷孕時間還不長,藥流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流掉吧。”我見她不說話,一邊打開門,一邊向她說道。她還是不說話,隻是在我打開門的時候默默地走出了診所,但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路邊等我關了燈,再鎖好門,跟在我身後走著。

“怎麽?”我轉過身看她,她卻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我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麽,但也不確切,這種時候我竟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餘漣,如果是他的話……算了,他或許能看出來些什麽,但以他那討人厭的性格指不定會說出什麽傷人心的話,就此看來這種事還是我自己處理為妙。

“他……跑了。”聶小姚低著頭,緩緩說道。我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站在她麵前看了她一小會,我冷靜下來,又問道:“然後呢?”

“我……我沒錢,你可以借我麽?”聶小姚的嘴唇嚅囁了很久,好像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氣說出這句話。我知道她是真的沒辦法了,一個初中生能有多少錢?看她的樣子,家裏一般來說也就是中產階級,雖然她平日裏零花錢不會太少,但流產這種事要花的錢對她來說還是太多了。

“我一定會還給你的,不然……不然你可以跟我小姨說!”聶小姚立馬補充道。但我卻沒當回事——妊娠早期藥流的話要的錢並不多,對一個小孩來說很多,但對我一個成年人來說的確不算什麽。我拍了拍她的頭,順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然後用隨身攜帶的紙筆寫下我的電話號碼,說道:“這周末你聯係我,我帶你去——現在快回去吧。”

說完,連同那張紙和五十元錢一起給了她,她把寫著我電話的紙和錢攥得很緊,直到坐上出租車的後座才反應過來,搖下車窗向我說了句“謝謝”。

隨著出租車遠去,我不由得笑了笑,然後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吃完晚飯回到家裏,沒過多久就沉沉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餘漣的電話打了過來,說是讓我跟他走一趟。我看了看招聘網上投來的幾份簡曆,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簡短地跟餘漣說了兩句話,這才穿衣、洗漱之後下樓,在早餐店裏解決了早餐,剛出早餐店就看到了餘漣的車。這次他沒開警車,而是開的那輛輝騰。我坐上副駕,還沒開口問餘漣去哪,他就先開口了:“那個清潔工有消息了,據他的同事說,這個人平時手腳就不幹淨,經常偷東西,這才被強製離職的。”

“那他的蹤跡有眉目了?”我問道。“還沒有。”餘漣搖了搖頭,發動車子,繼續說道:“他老家在離C市並不算遠的鎮上,我打算去他家看看。”“就因為這個你讓我扔下診所跟你一起去?”我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但很顯然,餘漣並沒有要辯解的意思,車速還快了起來。

“算了……隨便吧。”我長出一口氣,餘漣這家夥就是這樣不近人情,說習慣我也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