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浮華盡褪焰中逝,索命天鏃現殺機

此時夜已經深了,而楊家的宅邸卻是亮如白晝,這並不是因為燭火的燈盞通明,而是因為本來富貴華麗的楊府燃燒起了熊熊的大火。看熱鬧的平民躲在自己家裏遠遠地張望著楊府,雖然有心想看看熱鬧,卻不敢上前來,畢竟楊府可不比荒郊野外,那裏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楊府衝天的火光已經映紅了半邊天,即使躲在家裏似乎都能感受到陣陣而來的熱浪,也不知道侯爺的府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今日正是楊府主人楊承業三十壽宴的日子,窮苦人家自然沒有生辰可過,甚至有的連生辰都不記得。

而位高權重的楊承業卻知道這是個籠絡人心、昭顯楊家勢力的一次大好機會,於是宴請四方,廣邀重臣,在生辰的這一天更是載歌載酒,賓主盡歡。

然而誰能想到,就在今天的這個日子裏,竟然有膽大包天的刺客也聞風而動,偏偏挑這大好的日子來做客,這些索命鬼可不像賀壽來的那些客人一樣規矩。

一群黑衣人仿佛從天而降,無論楊府男女老少或是賓客婦孺,他們好似瘋狗一般見人就殺。一時間,雖然楊府的守衛也是不錯,但在猝不及防下仍然血流成河。他們似乎很是了解楊府的構造,分派幾個高手堵住了所有出去的門路,關上門來大肆屠戮。

雖然他們隻有百餘來人,卻個個都是武中好手,都有著以一當十之力,即使訓練有素的楊府家丁也是損失慘重,雖然也是殺了不少刺客,但仍然抵擋不住這群要命的閻王。

事情正如計劃一般在進行著,楊承業毫無防備的門戶大開。這群刺客的領頭人本以為事情會這樣很輕易的完成,現在隻用收拾收拾屍首回去領命即可,卻沒成想突如其來的爆炸瞬間就吞噬了楊家的千頃庭院。

身在楊府的所有人,楊家家丁、參加壽宴的賓客、還有楊家的下人們,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刺客們都被這爆炸的火光侵蝕了。而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也是刺客們的主要刺殺對象,卻正是作為楊府的主人楊承業,此刻他已經逃之夭夭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郊外飛奔著,這輛馬車上載著楊承業一家三口,以及楊承業帶著僅存的兩名楊家忠仆,他們都是陪著楊承業長大的仆人,所以完全值得信任。馬車在向前飛馳著,散亂的馬蹄聲踏在寂靜的荒野中,顯得格外的瘮人。

“老爺,為什麽侯府會準備有硝石、硫磺這一類東西?我們本來逃走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要放那把火呢?”楊承業的夫人何婉月質問著他俏眼裏已是淚水漣漣。

“況且……你是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府中大多無辜家丁丫鬟葬身火海,你怎麽狠得下心啊?”何夫人想起自己的貼身丫頭小桃,她也葬身於這片火海中,何夫人為那些無辜生命的逝去感到痛心。

楊承業神色一冷,又一瞬間恢複了溫柔的神態,“夫人莫怪,唉……侯府平日戒備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他們能悄無聲息的潛進來,必定是有內鬼裏應外合。這把火……其實是為了掩人耳目,也是金蟬脫殼之計,大丈夫成事不拘小節,我們好歹得活著啊……”楊承業含糊的解釋著,又拉起妻子何婉月的手安撫著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爹爹,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啊?我好怕啊……那些叔叔嬸嬸怎麽都躺著不動啊?”夾雜著些許顫抖而又稚嫩的童聲從何婉月的懷中響起。他小小的腦瓜無法理解死亡是什麽東西。

這是楊承業唯一的兒子楊善,今年正值八歲,本是童稚無憂的年紀,卻因今天那些刺客的侵襲而遭受這無妄之災。

“小善乖,別怕,一會咱們就安全了。”楊承業摸了摸他的頭,左右手各摟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溫柔地愛撫著他們。

他的眼神散發著讓人看不透的光芒,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懷裏的何婉月掙紮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掙脫開這個男人,她依偎在楊承業的懷裏流著眼淚,既驚又怕,腦子早就亂成了一團。

“咚咚咚——”馬車門外傳來陣陣的叩門聲,何婉月抱緊兒子往自己男人的懷裏縮了縮,“老爺,在下有要事稟告。”門外叩門者正是駕車人之一的楊福。

“阿福,有什麽話進來說吧。”楊承業聽見這聲音鬆了口氣,客氣的招呼阿福進來說話,作為從小侍奉楊承業的楊福,在楊家也算是元老人物了,在楊家也還是有些地位的。

“老爺…”楊福推門而入,反手關上了門,他半跪在車廂裏,態度很是恭敬,寬闊的車廂也不顯擁擠。

他全身著黑色勁裝,黑色的麵巾蒙住了半張臉龐,隻留下兩隻眼睛如禿鷲般冰冷銳利。瘦弱的身體甚至顯得有些弱不禁風。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個看起來孱弱的黑影實力究竟有多麽的恐怖,在楊家他也擔任著家丁的總教頭一職。

楊福蒙著臉隻露出的兩隻眼睛看了楊善母子一眼,對著楊承業眉眼低垂下來,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說無妨。”楊承業皺了皺眉,揮了揮手。

“是,剛才在下與那些刺客交手,無意間發現了他們的領頭人……雖然沒有交手,但老奴在側也看的明白,似乎好像是……像是‘七星衛’中的一位。”楊福斟酌著字眼,還是小心翼翼的說出了那個可怕的稱謂,他剛發現那個人的時候背後可是一身冷汗。

隻有楊承業這個層次的人才知道七星衛代表著什麽,那是不可逾越的強大和恐怖,還代表著……

“阿福,我是跟你一起長大的,所以了解你,以你的性格從不會無的放矢。既然這麽說了……想必你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了吧。”楊承業眯著眼看了楊福一會兒,緩緩說道。

楊福苦笑一聲,“老爺明智,從他的武功確實看出不少,他就是七星衛中的天鏃星。奴才有幸聽老太爺說過,天鏃星擅使弓箭,其箭前端塗有劇毒。尾端與尋常白羽箭不同,而是用猛獸鮮血染成的紅羽箭。今日一見,他雖掩人耳目用的是白羽,而他的箭術卻是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楊承業聽了默不作聲,也不知在思量著什麽。楊善聽得似懂非懂,不知道這些信息代表著什麽,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倒也記了個完全。一時間車廂裏無人說話,隻餘何夫人輕聲的抽泣著。

“老爺,前麵四周叢影異常,怕是有所埋伏。奴才不敢擅自往前。還請老爺定奪。”馬車漸漸地停下,外麵傳來了楊堅的聲音,打破了車廂中暫時的寂靜。

楊善靠在母親的懷裏,看著父親向福伯使了個眼色,而福伯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且慢前行,待本侯出來查看一番再做定奪。”楊承業說著卻沒動彈,使個眼色,楊福在一邊推門而出,代替楊承業推門而出。

車門外月光慘淡,在門大開的那一瞬間,一隻短刃映著月光朝著楊福當胸刺來,就像突然射出的蛇信子,刁鑽而又急速。

那速度甚至連楊福都閃躲不及,還好早有防備運氣及身,幹脆以身相碰。“撕拉——”一聲,衣服被短刃劃開一道口子,卻沒有想象中的血花飛濺,也沒有預料中的皮開肉綻。

楊承業此時看準楊堅尚未及收勢之時,從楊福身後飛身而出,一掌擊在楊堅的右肩,將他打落車下。身後傳來何婉月的驚呼聲。

楊堅也是反應極快,隨後一個鯉魚打挺,飛身跳出圈外,看著楊福露出的皮肉,他忍痛咬著牙驚怒道:“玄武鐵鱗甲?!楊福!你藏得好深!”

玄武鐵鱗甲是江湖上一門煉體的功夫,此功練至大成,猶如佛門有名的金鍾罩,可至刀槍不入。然而因為這門功夫的修煉太過苛刻,江湖上已幾近失傳,卻沒想到在一個楊家下人身上看到這絕世的功夫。

楊承業下了馬車立於楊福身後,隻見此時的楊福全身發青,隻有胸前的衣服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看得見裏麵的皮肉上有一道淡淡的紅印,雖然看的不是很明顯,卻是讓人觸目驚心。若是換作楊承業受下這一劍,怕是必定會被開膛破肚。

“嗬嗬,哪有閣下藏得深啊,這招‘白蛇吐信’看出路像是‘清羽劍’中的一式。想必現在也不該叫你楊堅,該叫你‘羽盜’羅程吧。”楊承業因為剛才的那把短劍和招式,當即喝破了“楊堅”的真實身份。站在楊福身後不緊不慢地說。

“侯爺慧眼…”聽到楊承業揭穿自己,這“楊堅”索性也不再隱瞞,撕下那張易容的麵皮,赫然露出另一張陌生的臉,正是羅程本尊。“在下倒是好奇,我自問未露什麽破綻,這偷梁換柱之計也做得無比隱秘,不知如何被侯爺識破行藏。還望侯爺指點迷津!”羅程也不著急,暗自運功恢複著剛才那一掌帶來的輕微內傷,竟是與楊承業談笑自若地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