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當做人傑
第十六章 生當做人傑
“如果你們讓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打，我問你們，是左手打得贏右手，還是右手打得贏左手？”我說，“既然你們這一百年裏都沒有分出勝負，那再打一百年也是一樣，因為你們現在對對方的真氣和招式已經是熟得一塌糊塗。剛才穆華前輩踏出子午蓮花步時，那步法共有七步，堪稱神鬼迷蹤，防不勝防，如果是他人早就被這蓮花七步弄暈了。然而現實是穆華前輩才踏出第一步，葛老就已經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閃避。這就像是左手打右手，左手才剛做出動作，右手就已經知道它會往哪裏攻來，那還打什麽打？雖然你們也曾不斷創新，研究新的招式，但畢竟都打了一百多年，再怎麽創新也是有限。”
兩人不禁連連點頭，葛老道：“這確實是個問題，他現在放個屁我都知道是香是臭，反之亦然，再鬥下去，確實也沒有多大意思。”
“鬼魂也會放屁麽？”我睜大眼睛。
看來我對鬼這種東西還是有點不夠了解。
“這隻是打個比方。”葛老瞪我一眼。
咳，你就不會找個好點的比喻麽？我說道：“依我看，你們就算要鬥，也應該去跟別人鬥。你們已經死了一百多年，在這一百多年裏，世上必定又出了不少武學奇才，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在這些年中，就算出現了遠遠勝過你們的絕世高人也說不定……”
葛老怒道：“我才不信這世上還有人能夠遠勝於我。”
穆華卻道：“不，他說的亦有道理，天降一世之才，以供一世之用。這個時代必定也有這個時代的強者，況且時代總是在不斷前進，若有人以我們那個時代的武學為基礎，再上層樓，那就算能夠超越你我，亦不足為奇。”
“那又怎樣？”葛老恨恨地說，“我們現在死都死了，難道還能跑去找這個時代的武學奇才比試？”
沉吟片晌，穆華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
葛老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連我也開始好奇起來……難道他還真能找到辦法，去找陽間的那些高手一一挑戰過去？
我和葛老看著穆華，卻聽他緩緩地道：“陰陽合體，鬼神通靈……神鬼附體之術！”
葛老稍一錯愕，馬上便明白過來，喜道：“不錯，這倒是個辦法，隻是，鬼神通靈乃是陰陽家的絕學，會的人不多，再說，就算有人會，我們又哪裏去找到那個人來讓我們神鬼附體？”
“神鬼之術，我倒是略通一二，至於通靈的人選，”穆華微微一笑，“這裏不就有一個？”
看著他們掉頭看我的眼神，我突然覺得壓力好大……我是不是給自己找了什麽麻煩？
在穆華的詳細解說之下，我才開始明白，在這個世界還有一種東西叫陰陽術，而鬼神通靈就是其中之一。精通鬼神術的，可以通過某種靈魂契約在關鍵時刻召喚鬼神附體，來使用原本隻有那個鬼神才擁有的力量與招式。
就我感覺，這有點像中國民間曾經流行的“神打”，通過符水和咒語，某些人可以請得上界星宿又或是托塔天王和哪叱三太子這類天界神將下凡附體，幫助自己戰勝對手。當然，在中國，神打這種事是否真的存在過還有待考證，但在這個世界，擁有鬼神之術的人卻可以做到類似的事。
“我可將我所學的鬼神之術傳授給你，你再用它來跟我二人簽定鬼神契約，”穆華說道，“這樣，當你在塵世間遇到強敵時，便可將我二人之一召喚至陽間附體助你，而我們亦可藉此與這個時代的強者比試。”
“對我不會有什麽損害吧？”
“那倒不會，”穆華道，“隻是宿主自身的能力也會影響到召喚鬼神的次數和時間，以你現在的能力，估計每三天才能召喚我們一次，每次不可超過半個時辰，否則對你的身體也難免有損害。但隻要你有空時將我二人所傳的武學基礎多加練習，提高自身的本事，這個問題自然能慢慢解決。若是哪天你的本領超過我二人，再不需要我二人助你，亦有可能。”
“況且，”葛老淡淡地道，“以你現在的本事，如果沒有我二人附體相助，根本沒有可能躍過冥渡邊緣的時空暗流回到陽間。”
我心中念頭急轉，想到如果真有他們相助的話，我不但有機會學到他們的超強武學，就算遇到真正的強敵，也有機會取勝。否則的話，隻靠我自己，就算能夠回到陽間，也沒有本事找到張蓮和謝庭庭，如果她們遇到危險，我也沒有能力救出她們。
“好，”我說，“那我也有個條件，就是請兩位前輩先將更高層的冰蓮勁和摩羅真氣的口決傳授給我，日後我有空時，也好時時練習。”
“問題是沒什麽問題，”葛老陰陰冷笑，“不過，小子，我注意到一件事。每次你把我二人的真氣一起說出來時，總是把冰蓮勁放在前麵，把摩羅真氣放在後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我也注意到了，”穆華嗬嗬笑道，“看來小兄弟也認為我的冰蓮勁在摩羅真氣之上。”
“是這樣的麽？”葛老向我逼來。
“……”我覺得我真的是無語了，這樣的細節他們也要斤斤計較？當然，我現在知道隻要我還活著，身為鬼類的葛老就打不到我，不過……
“喂，”我趕緊向穆華問道，“在鬼神附體時，附體的鬼神能不能拔劍自殺，或者是咬舌自盡？”
“這個盡管放心，”穆華道，“鬼神不能傷害宿主，這本就是陰陽通靈的基本條件。”
“那就好。”
“不過，雖然鬼神不能傷害宿主本身，”穆華又道，“但卻能在與強敵戰鬥時故意向宿主提供錯誤的戰鬥方式，比如明明應該向左閃，它卻讓你向右閃，明明應該往後退，它卻讓你衝上去……”
我靠！看來還是不要得罪這兩個家夥，不然到時候他們讓我怎麽死的我都弄不清楚。
於是，在穆華的指點下，我以通靈之術與這兩位一百多年前的絕世高人（絕世高鬼？）定下鬼神契約，又試著在這冥渡岸邊與他們合體了幾次。每次他們附體之時，我就感到有一種雖然無形卻又極其強大的力量充斥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穆華說，那是因為比起早晚會被遺棄的身形，魂魄才是真正的強大所在，但凡武者，除了練體，更需煉魄，固而真正的強者，生是人傑，死亦鬼豪，而像穆華和葛老這種級別的高手，其魂魄早已無限接近於傳說中的陽神，就算是在冥界，也遠勝於普通鬼類。
此時，麒麟身上的傷也已經痊愈，再將冰蓮勁和摩羅真氣學到第三層後，我打算離開冥渡岸邊。與穆華和葛老的鬼神契約分別刻在我左臂和右臂，我伸出左臂，發動鬼神咒法，穆華立時附體到我的身上。
“小子，”葛老看著我，“離開冥渡後，除非是在鬼神通靈之時，你我恐怕再也無法相見，人間不比此處，我看你本事又低，經驗又差，雖然對武學頗有悟性，但人心險惡，陰謀詭計及暗箭傷人之事無處不在，你還需處處小心。”
雖然他語帶嘲諷，聽起來像是在貶人，但在這一瞬間，我卻極是感動。這位生前孤獨一生，惡名滿天下的老人，其實卻是一個麵冷心熱的好人，雖然總是裝出惡相，但在這些日子裏，卻又始終在暗處關心照顧著我。
“多謝葛老，”我隻能低聲回答，“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去吧。”他緩緩轉過身去，背對著我。
跨在麒麟，我狂馳而去。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葛老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小子你記住，生生死死本是常事，隻有時時進取，縱橫一世，才真正算是活過一生。希望下次你再來到這冥渡時，已經成為這個時代的絕世強者，足以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葛老，你放心，”我頭也不回，“到那時，我會讓你三招的。”
葛老大笑：“就憑你？”
騎麟向前，疾風倒卷，葛老的身影已離我越來越遠。前方一幢幢的黑霧不斷破開，無天無地的混沌直壓而來。
穆華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小兄弟，我與葛老都有將生平絕學傳你之心，然而在這些日子裏，我們雖然教會了你冰蓮勁和摩羅真氣，又讓你在我二人身邊觀戰，卻從未真正把玄冰十式和摩羅十八葉教給你，你可知道是為何？”
“就算兩位前輩教給我，那也隻是理論而已，除非真正遇到強敵，我不可能真的學會它們。”我回答，“其實兩位前輩近來交手時，已是刻意降低速度，讓我能夠看清你們的出手軌跡和招式變換。你們早已將玄冰十式和摩羅十八葉演給我看過，但最終是不是能夠領悟，能夠領悟多少，最終還是要看我自己。我想，隻有在日後不斷的挑戰中，我才能夠真正的學會它們。”
這個道理我其實早已知道，就像在以前的那個世界讀書時，雖然學校填鴨式的教了一大堆東西，但是在學校的外頭，這些東西卻毫無用處。
真正的經驗，隻有在踏入社會後才能學到。
真正的武學，隻有在麵對強敵時才能領悟。
“好，”穆華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竟然能夠自己明白這點，看來我和葛老並沒有看錯你的天分。或許有一天，你真的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強者。”
這時，我想起穆華坐在山丘上看著冥河時那充滿思念的眼神，於是問道：“前輩，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可是有什麽遺願沒有完成，才一直留在這冥渡岸邊，沒有渡過冥河？”
“不錯，”穆華答道，“我確實有一件生前遺願未了，隻要未能將它完成，我絕不渡過冥河。”
“前輩能不能將它告訴我，我來幫前輩完成？”
“你有此心，我已很高興，”他沉吟片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還想再問，他已提醒道：“看，前麵就是冥渡邊緣的時空裂口。”
我往前看去，看到無數黑色渦流在這一片混沌間急旋不休。
“小兄弟，你看清了。”與我的身體合而為一的穆華舉起右手，一道劍氣衝霄而起，驟然劈下，那一瞬間，我看到漫天冰花飄落，煞是美麗，我看到前方撕開裂口，將無盡冰花卷入其中，再轟然一響，狂炸開來，直驚得天旋地轉。
連空間都被炸出一個缺口。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到底是什麽樣的招式，竟然會有如此美麗卻可怕的效果？
空間缺口開始慢慢消退，在缺口的另一邊，我看到了高山和河流，以及明媚的陽光。
“我就送到這裏了，飛出去，你就到了陽間。”穆華的陰魂從我的身體緩緩脫離，“小兄弟，剛才的那一式名叫玄華天滅，等你什麽時候能夠領悟到這一招時，我就把我的遺願告訴你。”
“我……一定會做到的。”我騎著麒麟飛出冥渡，往那巍巍高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