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反了天了
“各位居民請注意:如果您現在處於室外,請立即回到家中,不要外出。”
整個陵州上空,響起無數廣播匯成的巨大洪流。
“若您此刻處於遠離住宅的公共場所,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踞您最近的公共避難所。千萬不要逗留。”
“巡城司時刻處於巡邏狀態,請信任他們的專業能力並耐心等待。”
“等待過程中,如果產生了想要破壞公共綠化的念頭,請千萬不要理會!破壞公物,是非常不文明的行為!”
“如果身邊路過搬運植物的隊伍,請您千萬不要加入!”
“城門充滿危險,請千萬不要接近!”
廣播似乎用處不大,巡城司忙得焦頭爛額,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走上街頭,三三兩兩砍伐路邊行道樹,或者合力抬著一盆別人公司門口用來裝飾的巨大招財樹。
……
任遊站在打得稀爛的鏢局大廳,臉色凝重地看著天外不斷閃現的眼珠。
各堂鏢師聽說了鏢局昨晚的驚險事件,紛紛趕到,將整個大廳襯托得凶神惡煞。
“巡城司敢這麽囂張?招呼都不打,打算直接動手了?”
“他們想幹什麽?太不拿咱當回事了吧!”
“整個陵州城的吃、穿、用、度,哪個不是靠咱鏢局九死一生給他們運進來的?就對咱這個態度?”
“反正誰都出不去了,大不了是個死,必須找他們討個說法!”
“對!豁出去了!反正被收容物困住也是死,還不如一梭子打過去,還能拉個墊背的!”
滿大廳嗚嗚咋咋的,眾鏢師群情激憤,一觸即發。
當家人任遊一言不發,一陣一陣的聲浪,嘶吼都沒有飄進他的耳朵裏。
“任逸這小子,這一切究竟跟他有沒有關係……”任遊用力呼出一口氣,額頭青筋隱隱跳動。
“等他回來,看我不打斷他狗腿!”任遊怒罵一聲,像一頭籠中的困獸,在滿地碎渣的地板來回踱步。
“如果,如果還能見得到他的話……”
背朝人群看不見的地方,他飽經風霜、不怒自威的臉上,迅速劃過一滴滾燙的眼淚。
……
“各位!”
突然門口吱嘎一聲刹車,一輛貼著巡城司標誌的摩托橫在了鏢局門口。
正是白恒磊。
“你小子還敢來?”
“來的正好!昨天就是你吧!”
“敢劫持我們鏢局大當家的,不想混了是吧!”
滿大廳鏢師們立刻怒目圓睜,擼胳膊挽襖袖就往外衝。
“哎別別!”白恒磊跨在摩托上抱頭大喊,“這都是任逸讓我幹的!”
“嗯?”台階上衝下來刹不住車的鏢師們滿頭問號,“少東家?”
“少東家讓你……來劫持他爸?”
任遊在屋內聽到**,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任逸……這小子果然不讓人省心!
鏢師們紛紛怒道:
“惹出這麽大的事!害得我們差點要去跟巡城司拚命!”
“這小子想幹什麽?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他不可!”
“任逸現在人在哪?”
眾人身後傳來一個粗啞低沉的聲音。
“當家的!”鏢師們忽然收了聲,迅速分開一條路。
任遊一夜沒睡,雙眼通紅。此時點上了一支煙卷,走到大門口冷冷盯著白恒磊。
“任逸就在城門外。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
白恒磊提高了聲音。
“但是!他說他有辦法解決封鎖整個陵州的厄難寶函。”
“時間不等人。陵州信號全部中斷,我就是來給他帶句話。”
“他要你們將全城所有植被運往城邊。”
“他說,隻要把話帶到任遊鏢主耳中,您一定會相信他!”
“至於你們之間有什麽話,就到城邊去,當麵說吧。”
“陵州還有成千上萬的百姓等待救援!”
“昨天多有得罪,事情結束後,我再登門道歉!”
白恒磊說罷,擰動油門,在肅殺得幾乎結冰的氣息中衝出縱橫交錯的巷道。
“當家的,是他瘋了?還是任逸瘋了?”
看著白恒磊消失的背影,身邊鏢師們紛紛喃喃自語。
“我看,他倆都受到了輻射汙染……”
“當家的,您可不能聽他的鬼話!”
任逸……
任遊看向遠處城門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嘴上叼著的香煙猛然猩紅閃爍。
“眾位。我不知道,我的兒子究竟在搞什麽。”
“但是,憑我二十年來對他的了解,他雖然本事不大,但絕不是肆意妄為、置全城百姓生命於不顧的人。”
任遊平靜說道。
“我想,他既然這麽說,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東家,您不會……您不會真要相信那人吧?”二當家王春富不知什麽時候走了出來,惶恐勸道。
“他是不是真的受少東家所托,這還是個疑問。何況昨天他莫名闖入,差點引來巡城司的火力攻擊,對於他的話,您不能輕信啊!”
“就是啊!”鏢師們憤憤點頭。
任遊無奈搖了搖頭,“知子莫若父,我清楚。冒冒失失,突發奇想,這就是任逸的風格。”
“既然陵州危在旦夕,在沒有出路的情況下,我願意奮力一搏。”
王春富依舊愁眉不展,“可是,咱們也不是沒試過啊?撞壞了兩輛車,都沒能打破封鎖。少東家又怎麽可能做到呢?他要這些東西,又有什麽作用?這一切都不清楚啊!”
王春富又側頭聽了聽風中飄來的聲音,“現在巡城司全城廣播,不許擅自出行。您要是率領我們公然違抗命令,恐怕將來不好收場啊……”
“我的兒子的救援方法簡直天方夜譚,恐怕,唯一能無條件幫助他的隻有我。我不會連累各位。”
任遊獨自轉身,他的背影漸漸隱沒進走廊的陰影之中。
王春富跟了上去,“當家的!使不得啊!”
“哎?”望著白恒磊消失的方向、氣勢洶洶的鏢師們忽然發現了華點,“二當家的,你這話不對啊?”
“什麽叫‘公然違抗命令,恐怕將來不好收場’?”
“我們剛才是打算去跟巡城司拚命的啊!”
“弄了半天,二當家的你跟我們不是一夥的啊!”
鏢師們擼起袖子,呼啦呼啦又朝著走廊內湧去。
“不爭饅頭爭口氣!”
“我們就是要跟巡城司對著幹!巡城司不讓幹啥,我就偏要幹啥!”
“它不讓上街,我偏上!它不讓砍樹,我偏砍!我不僅砍一棵,我要給它砍光了!”
鏢師們言詞振振,衝著天空飄**的廣播聲比了個中指。
“至於任逸,他愛咋咋,不管他!”
鏢師們達成一致,爭先恐後地去櫃台上抓鑰匙。
“老天爺啊,你們不能這樣啊!咱們要跟巡城司搞好關係啊!”
王春富眼看著櫃台上胳膊交錯,鑰匙越來越少,叫苦不迭,挨個抓著胳膊阻攔。
劈裏啪啦,鏢師們氣勢洶洶衝向了後院停車場。
“你們……”剛剛發動了引擎的任遊,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車窗外,都是他最熟悉的,跟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們的臉。
“讓巡城司知道,咱們鏢局不是好惹的!”
“出風頭的時候到了!怎麽能讓當家的自己獨享!”
他們振臂高呼,興奮得仿佛是要去參加一場篝火晚會。
“還出風頭呢,”任遊哭笑不得地搖頭歎息一聲,眼前的畫麵有一瞬間變得濕熱,“我看咱們是要遺臭萬年吧……”
“一萬年之後,說不定人類早就毀滅了呢,誰怕誰!”
是啊,誰怕誰。
任遊握緊方向盤,雙眼凝視前方,油門轟然響起!
“那就走吧!”
偌大的停車場上,二三十輛車同時發動,引擎震耳欲聾,似乎整片空氣都在沸騰。
燈光一盞接一盞亮起,車隊排成一條鋼鐵長龍。
任遊的裝甲吉普在前,傷痕斑駁的土黃色鋼鐵巨獸堵住了整條小街,一個輪胎就有半人高。各式車輛緊隨其後,駛向通往城門的大路。煙塵四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接下來……”任遊摘下對講,他的聲音立刻回**在每一輛車中。
“砍樹!”
“好!”對講機裏,歡呼聲此起彼伏,“我早就看這破樹不順眼了!有一回我喝多了在路邊撒尿,他娘的,樹上掉下來一條毛蟲!”
“……這就不必說了吧!”
任遊放下對講,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深吸一口氣,雙眼瞬間狠厲起來,油門轟的一聲,車頭撞向路邊樹幹!
嘩啦——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褐色樹幹攔腰折斷!
樹枝劈裏啪啦打在車頂上、玻璃上,綠葉如傾盆大雨般紛紛墜落。
任遊坐在駕駛座上,眼看著麵前擋風玻璃被綠色占據。
緊接著他踩下油門,落在車頭的樹冠被巨大的衝擊力顛簸,騰地彈起,絲毫不差地落在了車頂置物架!
“好像很有意思……”
後麵緊隨的鏢師們眼前一亮,“當家的技術不錯啊!”
“我覺得我也行!”
“那就試試唄?”
咣、咣!
道邊接二連三響起巨大的碰撞聲,一棵棵枝葉相連的綠樹紛紛倒下,漫天落葉如雨,紛紛揚揚。
……
巡城司對策部。
“許天薇!你究竟在幹什麽!”
頭發花白的李部長氣得雙手顫抖,唾沫橫飛,幾乎捏不住手裏的電話。
“不是讓你維持治安嗎!你竟然縱容居民擾亂治安,這不是活生生給厄難寶函送口糧嗎!”
“不僅如此,你還授意部下加入他們!”
“數罪並罰,你等著上法庭吧!”
啪嗒!李部長摔下手中話筒,任憑身邊各種對講機、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端著報告的巡城衛行色匆匆。
他一屁股跌坐在黑色轉椅上,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短短兩天時間,他覺得自己老了十歲一樣。
“部、部長!”一個年輕的巡城衛驚恐跑過來,“大事不好了!”
“又怎麽了,”李部長捏了捏腦門,疲憊地看了一眼,“是白恒磊?還是許天薇?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都不是!”年輕巡城衛嚇得快要哭了,“是任氏鏢局!”
“任氏鏢局?”李部長一愣,“怎麽了?”
年輕巡城衛在鍵盤上一頓敲擊,調出監控,帶著哭腔道:
“他們……反了!”
嘩啦——
屏幕剛一切換,李部長就看到一棵綠樹迎麵倒下,砸在監控攝像頭上的情景。
滋滋。屏幕閃起雪花,監控壞了。
李部長抓起鼠標,狠狠摔在地上:“都他媽瘋了嗎!”
“所有人!立刻停止對居民的管控,前去阻止任氏鏢局接近城牆!”
一瞬間,巡城司所有對講頻道強行切入了李部長的聲音:
“我有理由相信,他們是被厄難寶函的輻射感染!”
“如遇反抗,立刻使用火力攻擊!不必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