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昭文二十三年,秋。

大燕玄陽城外的戈壁已是一片荒涼。

朔風乍起,自零星長著幾株駱駝刺的紅石灘上刮過,吹起幾團風滾草,依著地勢,向著遠方咕嚕嚕滾去。長風過處,聲響仿似鬼哭狼嚎。

一團風滾草滾到一雙牛皮戰靴之下,再也動彈不得,宛若一隻蜷縮在那裏瑟瑟發抖的獵物。戰靴的主人著黑甲,持長戟,麵色潮紅,目光堅毅。在他的身旁,整齊列隊著的,是成千上萬個跟他一樣的北涼戰士。

二十萬北涼軍,靜默地注視著前方的斷崖,身經百戰的他們知道,繞過那道斷崖,是一片開闊空地。開闊地的正對麵,便是大燕北境重地玄陽城了。

也許是前幾次戰鬥打怕了,明明可以在斷崖處設下伏兵,居高臨下狙擊北涼軍團的玄陽守秦剛居然放棄了這個機會,緊閉城門,據守不出,隻待援軍。

想來也是。

麵對北涼馬背上長大的二十萬鐵血男兒,區區四萬五千守軍,恐怕難以力挽狂瀾。

千百張黑色戰旗獵獵作響,最大的一張猩紅大旗上,專門用北涼大燕兩種文字繡著碩大的“蒙”字。單是這個“蒙”字,就能把喜歡躲在女人羅裙下的燕人嚇破膽吧。要知道,那可是兼具北涼國相、大將軍於一身的蒙達的戰旗,北涼國君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皇叔。

黑色甲旗遮天蔽日,戰馬低嘶躍蹄,隻等蒙達一聲令下,便會席卷而去,憑借再一次衝擊,將玄陽城那早已在前幾次戰鬥中殘損不堪的城門撕得粉碎。

自信滿滿的老將軍蒙達騎在通體漆黑的戰馬上,望著前方隱隱浮現的玄陽城角樓,露出了鄙夷的微笑。

他攤手在副將摩耶屠麵前,摩耶屠馬上會意,解下係在腰間的酒囊,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

爽烈的馬奶酒下肚後,蒙達大叫一聲:“三軍聽令,玄陽城破,兒孫們自當肆意快活,莫要管那燕人死活!不要隻顧那些牛馬,漂亮女人也要多搶幾個!”

他的話極大地鼓舞了將士們的鬥誌,一時間殺聲震天,隻令頭頂那刮了千百年都不曾停歇的朔風都黯然失色。

正當蒙達舉起右手,準備發號施令時,本該揮下的手臂卻高高地擎在了空中。

他目光所及之處,幾百米外的斷崖之上,居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那身影看起來約莫隻有七八歲的樣子,舉著一柄小小的紅傘,看起來無比怪異。

蒙達相信身後的士兵也跟他一樣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一位身高還不及馬腹的幼女,突然出現在二十萬軍陣之前,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嗨,大燕沒有女人了嗎,居然讓這麽個還未斷奶的小娘子前來勞軍?”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身邊的將士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戲謔聲中,唯有蒙達身邊的副將摩耶屠眉頭緊緊皺成一團,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酒囊。

而對麵的紅衣女童似乎毫無懼色,沉穩淡漠的表情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那稚嫩的臉上。

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長裙,仿若鮮血遍浸殘霞。

她就那樣默然地看著一箭之外的北涼軍團,嘴角竟緩緩升起一抹輕笑。

淡青色的發帶和腰間的束帶一起迎風飄舉,竟似天外飛來了一位仙子。

蒙達遲疑之際,斷崖之上又有了新變化。

“快看,小娘子身後那是些什麽?”

沿著一名百夫長所指的方向看去,紅衣女童的身後居然升起了一隻隻巨大的孔明燈。轉瞬間,千百隻孔明燈借著風勢,黑雲壓境般朝著軍陣撲來。蒙達看得清楚,那些孔明燈的下方各係著一隻鼓鼓囊囊的布袋。待到飛近,到了頭頂,才看清每隻布袋上都寫著一個“糧”字。

“哈哈哈,莫不是燕人怕了,不等開打就認慫,親來又不敢,便想出這種怪招給爺爺們送戰利品來了。”

然而,那名士兵的話音未落,一柄利箭便刺破皮甲,洞穿了他的胸膛。腔子裏湧出的鮮血堵住了喉嚨,嗚嗚噥噥地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他驚恐不定的眸子裏所映現的,是斷崖之後密密麻麻升起的箭雨。跌落馬下的他還未來得及閉眼,箭雨便已兜頭落下。利箭割裂了頭頂孔明燈上的無數隻糧袋,細碎的麵粉迎風撲麵撒下,借著風勢,頃刻間已在北涼軍團的周圍化作一團濃霧。

轟的一聲巨響,撒落的麵粉被孔明燈點燃,形成了劇烈的爆炸。

轉瞬間軍陣已經亂作一團,目不能視,哭喊聲震天。

爆炸中受驚了的軍馬,在將主人甩下馬背後,得了失心瘋般四處亂撞,又撞翻了幾隊還沒反應過來的北涼狼騎。

眾人胡**著眼睛,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就連已經變成了一位白麵書生的蒙達似乎也還沒有想明白。隻得拚命拉緊韁繩,安撫下狂躁不已的坐騎。

“蒙達狗賊,納命來!”

一聲嘶吼割裂長空,努力搖了搖腦袋的蒙達定睛看時,才模糊看見對麵的斷崖處,已有一騎從崖邊的低穀中躥出,朝著軍陣風馳電掣般地襲來。

馬背上的青袍男子仗一柄玄青色長劍,鬥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但僅憑方才那一聲中氣十足的低吼也能辨出,來者,必是以一當十的高手。

“駕!”

蒙達來不及多想,當下雙腿一蹬,馭起身下戰騎,揮舞著那雙曾讓他揚名天下的玄鐵巨斧,向著來人衝去。

尚未接敵,蒙達卻覺心頭一絞,腹痛難忍。

他猛然想起了副將摩耶屠遞給自己的那一囊馬奶酒。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三尺長劍已經迎著他的麵門劈來,蒙達下意識地舉斧抵擋,卻已無招架之力。隻見那迎麵劈來的長劍一抖,斜刺而下,劃了一個半圓。刀光一閃間,右手裏擎著的那柄厚達三寸的巨斧,已經被斬成兩段,斷口依著劍勢,呈弧形切開,跟自己尚未瞑目的腦袋一起,跌落在腳下的紅石灘裏。那劍,竟像切豆腐一般把玄鐵斧切成了一個弧形!

這淩亂的紅石灘原本不是紅色,據說是被千百萬戰士的鮮血染紅。

瞳仁裏粘了沙子的雙眼還在兀突突地盯著那隻鬥笠,最後一個怨念在蒙達的腦袋裏一閃而過——身為主將,本不該這般自負輕敵的,更不該一馬當先……

將蒙達斬落後,來人並不下馬,俯身長劍一挑,蒙達的腦袋已在劍梢。

暗紅色的鮮血順著劍脊流下,襯托得劍脊上那行雲流水的鍛紋更加清晰,那道道淺灰色的緞紋竟似一條從天際流下的瀑布。

“蒙達已死,哪個敢來!”

青衣劍客一聲暴喝,被爆炸震傻了的將士們揉著眼睛去看,才發現主將的腦袋已在來人手中。

要說北涼狼騎也不是被嚇大的,當即,便有幾十個未曾丟了坐騎的騎兵,在一位百夫長的帶領下,向著斷崖的方向回卷,妄圖搶回主將的屍首。

“主將已失,軍心不在,撤!”

此時,副將摩耶屠接管指揮,對著那幾十騎狼騎發布了第一道軍令。

雖然心心念念著國相的全屍,但軍令如山,本欲衝上前去從青衣劍客手中搶回頭顱的百夫長隻得勒停了馬兒,心有不甘地下令道:“聽摩耶將軍的,撤!”

北涼軍向北撤了,留下一地燒焦了的屍體,和橫七豎八倒在亂石灘中的軍旗、兵刃。

斷崖之上,紅衣女童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在她身後,一支駝隊正在默默離開,叮叮作響的駝鈴聲掩映在風沙之中,如今聽來是如此悅耳。正是這隻駝隊,半月之中橫絕萬裏黃沙,及時帶來了用於奇襲的孔明燈。他們悄無聲息地來,悄無聲息地去。千裏奔襲,隻為她一句聖令。

“噠噠噠。”

耳旁馬蹄聲響,傘下的女童抬頭看時,青衣劍客已經躍下馬來,將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遞到了她麵前。

麵無表情的女童伸出手,拎著發髻,接過了頭顱。

此時此刻,她掌心裏那個蓮花形的紅色烙印似乎比方才更加豔麗了。

眼見駝隊走遠,紅衣女童低聲命道:“傳話下去,給摩耶屠準備的那一車銀子可以兌現了。”

成年女子的聲音從一位七八歲女童的口中發出,若不是身邊的大護法江寒整日與其如影隨形,任他武功再高,恐怕也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

“是,聖使!”

被青衣劍客江寒喚作聖使的,正是眼前這位七八歲的女童,紅蓮教教主沈雪吟。

她的容貌雖然隻有七八歲,年齡卻已經二十有三。

十五年前,江寒曾帶人去到青陽城邙山,用在井水裏下毒的醃臢手段滅了青陽派劍宗滿門,搶回了兩件寶物。其中一件是他手裏削鐵如泥的天瀑劍,而另一件便是那據說服下以後可以長生不老的玄清丹。

那一年,本著忠心,江寒將玄清丹奉給了教主,卻不想使她的容貌永遠停滯在了八歲。

十五年來,自知釀下大錯的他四處搜尋玄清丹的解藥,終無下文。像他這種一心護主的武夫,又怎會明白,玄清丹本不是毒藥,又何來解藥。

十五年來,紅蓮教綁遍天下名醫,卻終究治不好教主的怪病。這些年,因了該死的玄清丹,沈雪吟嚐遍了天下的苦藥,每天還要忍受烈火煎熬,為的就是排解體內玄清丹的萬古奇寒。可她的頭發指甲,再未生長半寸。若永遠停留在八歲也好,偏偏心智卻又漸漸成熟。年長的她,不敢照鏡子,不敢親自洗臉,萬恐在倒影裏看見自己的容貌。她每三年就會殺掉替自己梳洗的下人,平生最忌諱別人用“小姑娘”、“小女孩”之類的詞匯稱呼自己。

想到這裏,沈雪吟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旋即又舒展開來,撐著紅傘,拎著人頭,向著身後一直緊閉的玄陽城門走去。

玄陽城門口的兩隻玄武石獸,曆經千百年戰火,已滿目瘡痍。

一個月前,蒙達軍團發起的第三次攻城大戰中,左邊那隻青石玄武被投石機削去了半拉腦袋,隻留下一隻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北麵的戈壁。

在它的背後,遍布彈坑的城牆上,貼著一張早已泛黃的告示:北涼犯境,舉國同仇。殺北涼軍士一人者得銀一兩,百夫長百兩,千夫長千兩,敵將萬兩……

二十年前,就是在這座城門下麵,年僅三歲躲在籮筐裏的她,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沈鼇被人淩遲至死。彼時,台下對沈鼇恨之入骨的外族客商,紛紛花重金買下從他身上片下來的肉,當眾烹食。

“兔死狗烹。”

沈雪吟鄙夷一笑,將蒙達的頭顱信手丟向告示前麵的空地。

城上一直注視著城外動向的守城士兵早已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此時此景,自不敢怠慢,連忙跑去稟告。

不多時,重甲在身的玄陽守秦剛已經來到城樓,在看到城門下如此詭異的一幕後,聲音裏帶著顫抖:“來者何人?”

“你無需知道我是誰,你隻需知道那狗頭是誰便好。”

沈雪吟剛一開口,城牆上的原本探頭探腦向下看的守軍便呼啦一下向後退去,連連驚道:“她是人是鬼,孩童怎會有那般聲音?”

“妖女,妖女!”

說話間,已有不怕死的弓箭手對著城下的女童舉起了手中的弓弩。

身經百戰的秦剛強忍住胸中的驚懼,招了招手,讓弓箭手放下了弓弩,咳嗽了一聲,繼續試探著問道:“那他是誰?”

“北涼國相蒙達!”

應答者變成了女童身邊的大護法江寒,語氣中是對怯戰官兵滿滿的鄙夷和不屑。

“什麽,蒙達死了?”

“北涼大將軍死了?”

城樓之上一片嘩然,秦剛雖不願相信,但聯想到方才北涼無故撤軍,又不得不信,隻得順著來人的話往下接:“既然你們殺了敵國國相,想要什麽封賞?”

紅衣女童嘴角掛著妖笑,她收起紅傘,抬頭看了看頭頂一臉茫然的秦剛,反問道:“我想要的,秦將軍能給得起?”

這一句倒是問住了秦剛,論功行賞,殺敵將者得銀萬兩,如今她丟下的可是北涼國相兼大將軍的腦袋。莫說他區區一名守城小將,這功勞,就算是如今端坐在中京城皇宮裏的那位正主,也不一定能賞得起吧?”

見秦剛不再應答,女童收了笑容,重新撐起了紅傘,一邊踩著江寒的肩膀登上馬背,一邊大聲對身後麵麵相覷的官家喊道:“我要的,三年後自當來取!”

話音未落,兩人一騎,已經朝著西北的大漠絕塵而去。

“父親大人,玄陽城欠你的,大燕國欠你的,雪吟定讓他們血債血償。”

被江寒護在胸前的女童輕輕閉上了杏眼,腦海裏再次閃現出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恩怨。彼時,因先帝在位十九年間,奉行與邊陲諸國自由通商之策,大量不得教化之夷蠻湧入關內。夷蠻好戰,一時間遊俠浪客橫行,與燕人摩擦不斷,命案層出不窮。更有甚者,與關外敵對勢力相勾結,扶持親蠻官員,殘害忠良。初登大寶的昭文帝為鞏固政權,聽取了父親沈鼇的建議“鎖國屠夷”。屠夷策一出,殺夷者無罪,大燕一國大小城池鎖城屠夷,三年之間,竟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凡外族,無論男女老少,有無惡行,紛紛遭到屠戮。

此荒唐之舉,最終換來的是大燕邊境外族五國聯合攻燕。

昭文三年,為了平息外族五國的憤怒,昭文帝迎娶了北涼公主蒙月兒,破格冊封為皇後。並在蒙月兒的建議下,頒令淩遲禍國者沈鼇,夷九族,裁撤軍機營以平列國之怒。

若不是父親執掌的軍機營殘部和一位神秘的武林人士搭救,恐怕自己也跟全家上下二十八口一起去見閻王了吧?

一行清淚,沿著光滑稚嫩的臉龐滑落,落進了馬蹄之下的滾滾黃沙之中,忽而不見。

此行西去七百裏,便是紅蓮教本部所在,在沈雪吟看來,那裏利如霜刀的漫天風沙,倒比玄陽城緊閉的城門更有溫度。

“快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蒙達!”

把目光從那抹紅衣處收回,秦剛趕忙命令手下一名偏將。

偏將得令,馬刀向身後一撇,蹭蹭蹭向著樓下跑去。

厚重的城門吱呀呀推開了。

急急跑去勘驗人頭的偏將,在用手撫去麵堂上粘連的血砂,看清死者的麵容後,驚喜萬分地對著樓上喊道:“將軍,正是蒙達那老奸賊!”

“快快送上來!”

跟北涼軍對峙了整整一個半月卻不見援軍到來的秦剛喜上眉梢,早已忘記了將領該有的威儀,在命令手下將人頭呈上後,居然像個孩子般心急地迎了下來。

捧著人頭的偏將疾步向前,正欲衝進城門,卻被絆了一跤。

人頭咕嚕嚕滾了老遠,偏將大罵一聲,低頭看時,才發現絆了自己一跤的竟是時常在南門內集市熟肉攤上偷肉吃的頭陀。那頭陀破衣爛衫,草鞋恨不得露出十一根腳趾在外,蓬頭垢麵,落拓不堪。

此時,正抱著一隻酒壇躺在牆角的他,竟對著腳邊的人頭唱出一段酒氣熏天的謠兒來:

天瀑高懸,流雲怠卷,破履殘蓑恩怨近,淡茶烈酒江湖遠……

“禿驢,又在胡唚什麽?”

早知這怪僧癲狂的偏將罵了一聲,那頭陀卻也不惱,酒意微醺的臉上竟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連連道:“前事休說,罷了罷了。千萬般情仇恩怨,自不如烈酒一壇。老衲隻知,當初搶了他的天下,如今自會送他另一片天下……”

此時,從城樓上奔下的玄陽守秦剛,早已連滾帶爬地抱起了地上的那顆人頭,踹了偏將一腳大罵道:“天上掉下這麽大塊狗頭金,你竟兀自丟了?”

念及於此,秦剛連忙收了人頭,快馬回到軍衙,用一隻塞滿熏草的木箱好生斂了,又休書一封,派人連同人頭一起,馬歇人不歇,八百裏加急,送往了中京城內的宮城。

彼時彼刻,千裏之外的中京皇宮內。

剛被冊封了的十五歲少年太子慕容拓,正半躺著軟在錦榻裏,欣賞歌舞。

東宮之內跳舞的,正是半月前悄悄差人從胡市裏買來的夷人侍女。那些夷人侍女金發碧眼,腰肢細軟,技藝更是超絕,貼麵而舞,讓人欲罷不能,遠非宮內那些唯唯諾諾,從不敢正眼看他的燕女所能比。

在把一枚葡萄丟到哈巴狗一樣的內官口中後,慕容拓在榻邊蹭下錦靴,勾動著腳趾,伸到了一位夷人侍女的羅裙之下。

“太子殿下,魏統領求見。”

有人來報,被掃了雅興的慕容拓自然不爽,怠悻悻道:“不都跟他說了嗎,我這東宮裏除了女人和內官,就我一個帶種的,容不下他這個玄月門守將。你且去回了魏九淵,讓他還是好生當他的門守去吧。”

前來稟報的小太監本應像往常一樣領命前去,可是今日卻不知是不是因為收了魏九淵的好處,竟遲疑著沒有移步。

“怎麽,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慕容拓微微坐直了身體。小太監連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喃喃道:“殿下不知,那……那魏統領恐怕已今非昔比了。”

“此話怎講?”

“那……那魏九淵為了能在宮內服侍殿下,居然跟奴才們一樣,自絕了傳宗接代的玩意,此時候在殿外的,已是一個血淋淋的廢人!”

“嘿,有見識!”

聽來人說魏九淵居然自絕了傳宗接代的家夥,慕容拓一下子來了興致,一腳踹開侍女,兩眼放光道:“快,扶進來給孤看看。據孤所知,大燕建國二百又六年,他還是第一位自甘下賤的武狀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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