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再見故人
我向後動了動身子,把腿往後收了收,那個女子側身進到裏麵,對我微微一笑:“王大哥。”
這女子的笑容甜美可愛,但是我心裏五味雜陳。
這個人正是司馬姍姍。
司馬姍姍見我不說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隨後楚楚可憐地對我道:“王大哥,你為什麽不辭而別啊!我出來以後,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多著急。”
我道:“你爺爺呢?沒跟你一起來?”
司馬姍姍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遲疑道:“你都知道了?”
我心裏暗罵:“你騙老子的事老子自然知道,其他的我可不知道。”
我笑眯眯地看著司馬姍姍,道:“你有什麽想告訴我的嗎?”
司馬姍姍抬起頭,四處看了看,似乎在觀察陳彼得他們有沒有注意到她。
看完之後,司馬姍姍這才低下頭,取出手機,打開,在手機上的記事本裏麵寫下一段話——我也是迫不得已。陳彼得用我爺爺做人質,脅迫我將和你在一起的全部信息告訴他,我沒有辦法,隻能答應。
我看著她,然後取出手機,在手機的記事本裏也寫了一句話:“這一次呢?還是被陳彼得脅迫?”
司馬姍姍鄭重地點頭。
我心道:“我信你個鬼。”
我在手機記事本上寫道:“我現在和你一樣了,也是被陳彼得脅迫去找《推背圖》。”
司馬姍姍眼睛裏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隨後在記事本上寫道:“我聽說那第四份《推背圖》在普陀山普濟寺?是真的嗎?”
我看著司馬姍姍滿是疑問的眼睛,重重地點頭,隨後將嘴巴湊到司馬姍姍耳朵邊,低低道:“木觀音上寫著普濟寺的名字——自然是真的。”
我的臉上沾到司馬姍姍柔順的發絲,一股沁人心脾的發香從我的鼻端鑽了進去,我的心不由得一**,一顆心隨即怦怦直跳,可恥的是,我居然起了反應。
我隻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強行按捺住腦海裏的思緒。過了一會兒,我偷偷向司馬姍姍望了過去,隻見司馬姍姍正在看著我,一張臉也是緋紅一片。
我咳嗽一聲,急忙岔開話題:“你爺爺呢?也在飛機上?”
司馬姍姍搖搖頭,低低道:“我爺爺沒有來,他身體不舒服,回老家休養了。”
我看向司馬姍姍,認真琢磨她說的每一句話的真假。
到了寧波機場以後,我們打了一輛出租車,陳彼得、金剛、司馬姍姍和我上了車,奇怪的是王理事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陳彼得不提,我也不問。羅漢招呼司機一路開到寧波南站,然後換乘高速大巴到了舟山沈家門,坐上快艇,十五分鍾以後,我們就到了佛國聖地,觀音菩薩的道場——普陀山。
下了快艇,邁上普陀山的刹那,我心底竟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似乎曾經來過這裏,但是在我記憶裏麵,我的確是第一次來到這海天佛國。
陳彼得看著我,問道:“來過這裏?”
我搖了搖頭:“我是第一次來。”
陳彼得沒有再說話,但是他臉上的神情顯然是不太相信。
羅漢在前領路,陳彼得和我、司馬姍姍跟在後麵。我們沿著海邊棧道一路向前,走著走著,便看到一尊巨型觀音。
觀音像寶相莊嚴,左手托法輪,右手施無畏印。
陳彼得看到這尊觀音之後,居然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口中喃喃道:“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長做渡人舟。菩薩了我心願吧。”
我心裏暗罵:“老狐狸,觀音菩薩才不會保佑你呢,難道保佑你發不義之財嗎?”
走過觀音像,我們一路來到普濟寺前。
陳彼得低聲道:“那第四份《推背圖》就在這裏?”
我悄聲告訴他:“我也不知道具體在這寺廟裏哪個位置,木觀音上隻寫著‘普’‘濟’兩個字,咱們隻能按圖索驥,來這裏找找看,至於找不找得到,那就看天意了。”
陳彼得讓羅漢去買了四張票,分給了大家。
我和司馬姍姍、陳彼得、羅漢四個人排隊過了檢票口,然後從側門進去。
司馬姍姍低聲問道:“王大哥,這個普濟寺為什麽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讓進,非要讓咱們走偏門?”
我搖了搖頭:“這個我也是第一次來,不太清楚。”
陳彼得笑道:“據說跟當年的乾隆有關係,乾隆有一次夜遊普陀山,被這海天佛國的夜色所迷,居然忘了時間,當他回到普濟寺的時候,寺廟的大門已經關閉。乾隆的隨從要寺廟打開正門,把門的和尚懾於威嚴,急忙跑回廟裏,詢問方丈大師。方丈告訴守門和尚:‘國有國法,寺有寺規,除非皇帝老子,否則的話,誰也不開。’小和尚跑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跤,結果回複的時候,就變成了‘住持方丈說了,國有國法,寺有寺規,就算皇帝來了,也不能開’。”
乾隆沒辦法,隻能從東山後門進入寺內。乾隆擺駕回宮後,龍顏震怒,隨即下了一道聖旨——從此以後,普濟寺正門不能再開。
自那以後,這普濟寺的正門也就很少開了。據說隻有國家元首來訪,菩薩開光日,或者方丈第一次進門時才能打開,其他時間,基本就不開了。”
司馬姍姍恍然而悟:“原來是這樣。”
我們沿著普濟寺的中軸線一路前行。
這普濟寺又叫前寺,是普陀山最古老的寺院,也是普陀山最大的寺院,和法雨寺、慧濟寺並稱為普陀山三大寺。全寺共有六進殿堂,自南向北貫穿在這一條中軸線上。
寺內有大圓通殿、藏經樓、天王殿等,殿、堂、樓、軒共計三百五十七間。
我們先去的大圓通殿,進殿之後,便看到一尊男身觀音。陳彼得意不在此,也就草草拜了一下,隨即離開。沿著中軸線繼續往前,文殊殿、普賢殿、大雄寶殿……
走了半個小時,陳彼得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來到伽藍殿的時候,陳彼得停了下來,問我道:“小兄弟,那木觀音所指的是這裏嗎?我怎麽感覺咱們跟沒頭蒼蠅一樣?”
我兩手一攤:“陳先生,不好意思,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們知道的信息跟你一樣多,到這普陀山來,也隻是撞大運,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找到那第四份《推背圖》。我可從來沒打包票能夠找到。”
陳彼得臉色一沉,似乎想要發怒。
我笑道:“都到了這伽藍殿了,陳先生你還不拜一拜?這伽藍殿可是求財的。”
陳彼得抬頭看了看,隨後走到伽藍殿裏麵,拜了拜佛。出來以後,陳彼得臉上的不滿全都消失了,看著我笑眯眯道:“剛才菩薩說了,第四份《推背圖》就在這普陀山上,讓我們好好找找。”
我笑道:“剛才菩薩也跟我說了,說那《推背圖》不在這裏。”
陳彼得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幹笑道:“這個菩薩對我說在這裏,跟你說沒在這裏,那麽不在這裏,就是在別處。這樣吧,你跟司馬姑娘去別處看看,我和羅漢在這裏再找找看,咱們分頭找,回頭去碼頭集合。”
我心中一喜。這個陳彼得居然讓我和司馬姍姍單獨尋找。這正合我意,但我臉上還是假裝不情願的表情:“這樣不好吧,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尋找這麽貴重的東西,總是要四處打聽的,打聽就要費用——”
陳彼得不等我說完,招呼一旁的羅漢:“給王看山一張卡——”
我笑道:“我不要卡,現金就行。”
陳彼得道:“好,羅漢,你給他五萬現金,再給他一張卡,備著,有備無患。”
羅漢從錢包裏取出一張卡遞給我,然後又從背包裏麵取出五遝整整齊齊的鈔票遞給我,臉上帶著不屑的表情道:“這些夠嗎?”
我連忙點頭,口中連聲道:“夠了夠了。”我對陳彼得道:“這個錢花了可就花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這些錢屬於我。
陳彼得哈哈一笑。
我故意表現出貪財的樣子,就是為了迷惑這條老狐狸。畢竟人無癖不交,有了癖好的人就有弱點,我要讓這老狐狸相信我的弱點就是貪財。
我對陳彼得道:“那我們就在普陀山四處轉轉,回頭碼頭上見。對了,你是不是該給金剛打電話,讓他放了魯大哥了?”
陳彼得“哦”了一聲,隨即取出手機。過了一會兒,陳彼得大聲道:“金剛,將魯先生放了,你趕快乘飛機來寧波,咱們在寧波會合。嗯……好……就這樣,你也吩咐兄弟多照顧葛女士一下,好,就這樣。”
放下手機,陳彼得微笑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
我點點頭道:“好,那我們就走了。”
陳彼得囑咐司馬姍姍:“司馬姑娘,照顧好王看山。”
司馬姍姍“嗯”了一聲,快步追上我,跟著我一起向普濟寺門外走去。
我心裏暗罵:“這老狐狸,讓司馬姍姍照顧我,不就是讓她監視我嗎?老子這還想不到?再說了,你剛才在老子麵前耍把戲,假裝打通電話,老子早就聽到了,那邊根本就沒接,你自己自說自話是什麽意思?老子北鬥七星一脈的人,別的功夫不怎麽樣,但是耳音還是極靈敏的。”
我心中暗自琢磨,到了外麵,找個機會甩掉司馬姍姍,然後趕緊給魯平打電話,問問他怎麽樣了。
我正在琢磨的時候,身後一個十七八歲的戴著深色帽子的女孩子擠了過來,硬生生從司馬姍姍身旁擠了過去。司馬姍姍喊了一聲:“小姑娘看著點。”
那女孩子也不說話,徑直走到景區出口,隨著人流走了出去。
我看著那個戴帽子的女孩子的背影,覺得有一點熟悉,心中不禁暗自奇怪。
跟著人流,我和司馬姍姍來到景區出口,我在前麵走。誰知道後麵傳來司馬姍姍慌亂的聲音:“你們攔著我幹嗎?為什麽不讓我出去?”
我停住腳步,轉過身,隻見司馬姍姍被兩個身穿保安製服的男子攔住,其中一名男子大聲道:“這位姑娘,有人舉報你身上持有非法文物,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我呆住,不知道司馬姍姍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就在這時,一個人走到我身旁,低聲道:“跟我走。”
我轉頭一看,隻見剛才那個撞了一下司馬姍姍的戴帽子的女孩正邁步向南麵走了過去。
我心中一動,隨即邁步走了過去。我身後傳來司馬姍姍大聲呼叫的聲音:“王大哥,王大哥——”聲音越來越遠。
我一路跟著戴帽子的女孩來到南海觀音巨像跟前,那女孩停了下來,還未說話,我就見南海觀音背後走出一個人來。
我大喜,上前一把抓住那個人的手:“魯大哥,你怎麽來了?”
這個人正是魯平。
魯平微微一笑,沉聲道:“咱們現在先去找到那第四份《推背圖》,有什麽問題,咱們路上邊走邊說。小敏,你現在去買回寧波的票,我們東西一到手,就立刻去碼頭,你在碼頭等我們。”
那個戴帽子的女孩點點頭,轉身走了。
我奇道:“這位是——”
魯平低聲道:“我女兒魯敏。”
我這才知道,原來魯平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
魯平帶著我,從另外一條路一路上山。我低聲問道:“魯大哥,咱們現在去哪兒?”
魯平沉聲道:“普陀慧濟寺。”
我一怔:“這個是不是跟那木觀音有關係?”
魯平笑道:“還是你聰明,那木觀音上麵寫的普濟兩個字中間有一處空白,我當時就感覺很奇怪,後來細細想了一下,覺得那空白處原來應該有兩個字,隻不過被人處理了。那兩個字是什麽?我想了很久,覺得應該是普陀山的陀,和慧濟寺的慧,那尊木觀音指向普陀是沒錯的,然而普陀山上和這個濟字有關聯的除了普濟寺,就是慧濟寺了,然而木觀音上絕對不會寫上‘普陀普濟’這四個字,這樣也沒有必要,所以我推測,最大的可能便是‘普陀慧濟’。”
頓了一頓,魯平繼續道:“還有一個重要佐證的點,普濟寺創建於後梁貞觀二年,而慧濟寺則是明初一個叫圓慧的和尚建造的,當初叫慧濟庵。這個圓慧當年是太子府的一名近身護衛,當時還不叫圓慧,叫作袁有德,太子朱標身旁的紅人,也深得朱元璋賞識。洪武二十五年朱標去世之後,袁有德便同時消失了,他再出現的時候,便是在這普陀山了,他出家為僧,法名圓慧。圓慧大師建造慧濟庵以後便一直住在這裏。我看完圓慧大師的資料,心中便有一個感覺,這個圓慧一定跟《推背圖》大有關係。
“咱們隻要到了慧濟寺,便可以驗證我的推測到底是不是對的。”
慧濟寺在普陀的佛頂山上,我們走了很長一段山路,這才來到慧濟寺門口。買了票,進了景區,魯平沒有四處遊逛,而是徑直找到景區的一位僧人,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黑黝黝的魯班矢,遞給那名知客僧,沉聲道:“麻煩法師,把這個交給住持方丈。”
那知客僧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樣子,看到那魯班矢,他猶豫了一下,這才伸手接了過去,問道:“這個是什麽東西?箭頭?”
魯平點點頭:“法師拿過去給方丈,方丈就知道了。”
知客僧皺眉:“我們方丈現在正在會客。”
魯平沉聲道:“沒關係,我們在這裏等一下,法師還是將這個拿給方丈,這個對方丈很重要。”
那知客僧半信半疑地拿著魯班矢走了。我和魯平就站在寺廟中,四處望去,隻見這寺西麵,一棵棵古木參天而立。西麵公路邊一塊塊方形巨石似欲淩空,裂紋從中間裂開,如斧劈刀切一般。山坡下怪石嶙峋,山上雙峰壘峙,山頂上一塊塊白石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如積雪一般。
目光所及,這佛頂山上美景無數,鼻中更是陣陣佛香。先前心中的一絲焦慮,也慢慢化為烏有。
就在我們心曠神怡的時候,那知客僧急匆匆趕了回來,看到我們,立刻滿臉堆笑道:“我們住持有請兩位去方丈室一見。”說罷,他側身引路。
我們在知客僧的引導下來到一間精舍。精舍兩側寫著一副對聯:乾坤容我靜,名利任人忙。
知客僧道:“這是我們住持寫的。”
我道:“這副對聯裏麵有恬淡衝融、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原來是方丈大師手筆。”
知客僧臉上露出一絲得意,跟著走到精舍門口,恭恭敬敬道:“方丈大師,那兩位貴客已經在門口相候。”
過了幾秒鍾,精舍裏麵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請二位貴客進來。”
知客僧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精舍的門,隨後側身站在一旁。我和魯平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那知客僧隨後將門關上。
精舍裏麵布置得極其整潔,一方茶幾,茶幾旁有四個蒲團,方丈此刻正坐在北麵的蒲團上,看著手中的魯班矢。
我和魯平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齊聲道:“方丈大師。”
方丈大師微微一笑,隨即擺手道:“二位請坐。這裏稍稍有些簡陋,二位不要介意。”
魯平道:“方丈大師客氣了。”隨即在南麵蒲團上坐了下來。我坐在東麵。
隻聽方丈沉聲道:“不知道二位貴姓。”
魯平道:“免貴姓魯。這位小友姓王。”
方丈大師白眉一揚:“姓魯?和木匠的祖師爺有淵源嗎?”
魯平沉聲道:“不敢隱瞞大師,我們魯家正是祖師爺的嫡係傳人。”
方丈點點頭:“那想必也是缺一門的門下了?”
我心中好奇,這方丈居然什麽都知道,缺一門這麽隱秘的門派他都有所了解,真是世外高人。
魯平恭恭敬敬道:“是。”
方丈問道:“你來這裏有什麽事情嗎?魯先生。”
魯平眼望方丈,沉聲道:“方丈大師,我來這裏,是想用這魯班矢來換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