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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太陽像芒刺一樣,射在身上就會感到灼痛。小誌躲在路邊綠化帶茂密的草叢裏,草有半人高,小誌一蹲正好能夠掩住身子,唯一的缺點是鋒利的葉子,刺啦刺啦劃的他遍體鱗傷。

不遠處的路邊,有一小堆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魚骨頭,蒼蠅嗡嗡的繞著打轉,但他有把握,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小貓就會嗅著味道出來的。

旁邊樓裏的門洞前,站著兩個人。

趁著等貓的功夫,無聊的小誌看看他們在幹什麽。兩人嘴上叼著煙卷,其中一個個子很高,穿著白襯衫,另一位門牙缺了一顆,笑起來嘴裏就露出一塊空缺。

“缺門牙”從書包裏掏出兩把明晃晃的刀遞給了另一個。

接刀的在空中揮舞比劃了兩下,似乎很滿意,然後插進了自己的腰後。

兩個人抽著煙,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小誌把注意力又轉了回來。

嗡的一下,蒼蠅散去了,小誌屏住呼吸,瞪大眼珠子,果然沒錯,對麵的草叢裏一隻貓腦袋,正探出來,觀察著危險。

他把手中的彈弓拉滿,瞄準。

貓沒有發現威脅,慢慢的試探著走了出來。它也發現了門洞前的那兩個人,停在那不動了。

“你們可別搗亂!”小誌心裏想著。

那兩個人繼續自己的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小貓像放了心,稍微加快了一點腳步,走向那堆魚骨頭。蒼蠅嗡的一下又飛開了,它先嗅了嗅,然後用嘴叼起一節。

蒼蠅並沒有飛遠,就在上空轉了一圈,又停了下來,可能是無法抵擋美味,有一隻蒼蠅竟然飛到貓頭上。

小誌閉起一隻眼睛,瞄準,射擊,小石頭像子彈一樣有力的飛了出去,正射在瞄的眼睛上,貓慘叫了一聲,痛的在地上打滾。小誌奮力撲殺出去,在小貓爬起來之前,一把把它按在地上。

“終於抓到你了!”小誌心裏興奮的想。

小貓在小誌的手掌底下拚命的掙紮,發出瘮人的慘叫。它眼珠子都彈出來了,隻有神經和血管絲絲拉拉的連著。小誌用力抓住他,然後站起來,一不留神被貓爪子撓了一下胳膊,幾道血痕立即出現了。

小誌被疼痛激了一下,用力捏住小貓的後頸,慘叫聲馬上弱了下來,隻發出一陣陣哀鳴。

這麽大的動靜,當然引來了那兩個人的注意。“缺門牙”認出了小誌,緩步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還罵罵咧咧,“小兔崽子,不長記性是吧,昨天剛挨過揍,今天又來?!”

小誌聞聲把臉轉了過去,茫然的看著“缺門牙”,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沒有這個人的記憶。

“缺門牙”走了過來,一腳踢在小誌的屁股上,小誌手裏捏著貓,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站穩身子,臉憋的通紅,“你,你憑什麽打人!”

“哎呀,憑什麽打人?老子打人需要理由嗎?”

“缺門牙”撩起腳正準備踢過來,被趕到的“白襯衫”阻止,“你幹嘛老是跟他一般見識,他腦子不記事兒!”

“不記事兒?!”

“白襯衫”拉了拉“缺門牙”,“這是我們院子裏有名的傻子,你老是找他麻煩幹什麽!”

“缺門牙”看看小誌,再看看他手裏的貓,小貓已經奄奄一息了,“缺門牙”皺起了眉頭,“操!”

“白襯衫”笑笑,“他經常在外麵打貓打狗,然後弄死帶回家,為此已經不知道挨過他家大人的揍了!”

“缺門牙”似乎相信“白襯衫”的說法了,他望著小誌,“操,你個變態,滾蛋!”

“白襯衫”也朝小誌揮揮手,“快回家吧!”

小誌走了。

回到家,貓在他的手裏微弱的蠕動著,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他跑到廁所,打開馬桶蓋,把貓頭塞了進去,貓本來就沒什麽抵抗能力,被溺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不動彈了。

這就是小誌的“寶貝”,這次要找個好地方藏起來,別又讓阿姨發現了,他想著。

他坐在客廳裏。

“這是我們院子裏有名的傻子!”小誌可不喜歡這樣的評論,他才不是傻子,他見過傻子,在馬路中間當眾撒尿,小誌可不是這樣的人,還在上學的時候,他經常得第一的,老師都誇他聰明,從姐姐被少年班錄取,十三歲就上了中國科技大,可以證明他們一家都是很聰明的小孩,隻不過到了後來,自己變的有點——按別人的說法——“另類”。

“選擇性失憶症”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從小到大一直與他息息相關,但究竟是什麽涵義,小誌也搞不清楚。他隻知道隻要腦袋一疼,就有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會表現出與他頗有“淵源”,比方說那個“缺門牙”。

顯然自己與他發生過什麽事兒,可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愈是刺激的事兒,就愈是被遺忘的徹底,而且就在一瞬間,轉頭即忘,但那些稀鬆平常,卻猶如藥店裏的格子,條理清晰的對應著腦海中的神經細胞,過目不忘。

午覺一醒來,小誌就跑到窗邊,把係著紙條的線拉上來,上麵沒回答,隻有“你好”兩個字被吹幹的墨跡。

小誌有點失望,這種心情類似於釣魚。他把魚鉤再次放了下去,天上沒有風,單薄的紙片紋絲不動的**在樓下的窗前。

接下去要做點什麽呢?

那隻被溺死的貓,濕淋淋的躺在客廳的水泥地上,四周一灘水漬,藏在哪呢?

櫃子底下,抽屜,旅行包,甚至馬桶的水箱裏,都成為過小誌藏匿“寶貝”的地方,可每次都能被阿姨遁著味道找出來。

這回得找個別出心裁的地方。

他左顧右盼,看著不大的房間,抬頭望著天花板,地上的縫隙也不放過,能想到都想到了,這些都不算新穎,阿姨能夠輕而易舉的找到。

小誌坐著看著床出了神,猛然間他想到一個好法子。他興奮起來,跑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用剪刀剪開枕套,然後把死貓塞進棉絮裏,然後再用針線縫了起來。

每天枕著它睡,這下阿姨就不會發現了吧。隻要她一來,就睡到枕頭上,阿姨再聰明也不會想到的吧。

做完這事兒,小誌很高興,他坐回窗邊,把注意力放到了“魚線”上。他把“魚線”繞在手指頭上,下麵隻要一有動靜,他就能感覺到了。

等了一個多小時,什麽也沒發生,小誌都快要睡著了,突然間手指上有了微微的顫動。小誌盯著“魚線”看,沒錯,它動了,“魚”上鉤了!

他像個特工似的,貼著窗戶探出去一點點腦袋,看下去,樓下的窗戶開著,那張小紙片被一隻手迅速的抓了進去,沒一會兒就吐了出來。

小誌趕緊把線收上來,自己寫的兩個字下麵,多了幾個新的筆跡:你是誰?

小誌又激動,又有點害怕,最後下定決心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想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我住在你家樓上。

不一會兒,樓下傳來消息:你想幹什麽?

這個問題把小誌問住了,是啊,我想幹什麽呢?他拿著筆托腮琢磨了半天:我昨天看見你了!

未料這句話就像戳到了對方的痛處似的,至此之後的兩個小時,再也沒有回複上來。

小誌覺得樓下的房間,肯定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