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誌願者
雲星沒有進行星球改造的潛質，所以當初的拓荒者們並沒有改造它的地表環境。為了謀求生存，人們在雲星之上建造了大量的地上或者地下建築，但無論哪一種，它們都是全封閉的，擁有獨立的氣體循環、水循環係統，以及最為重要的能源工廠等。不過這裏靠近冰星——也即那顆巨大的氣態行星，聚變能源采集與運輸十分方便，倒是不用擔心能源不足的問題。
流沙國便是由三十一座巨大的全封閉式城市，以及星羅棋布在雲星各地的高達兩百餘個小型或者微型人類聚居點組成。不同的城市與聚居點通常通過地下快速交通軌道連接，當然，有時候富人們也會直接使用飛行器出行。
西元國在這裏也有兩座工業城市，其人口主要由承擔著西元國能源供應職責的能源工人們組成。陶正陽此刻到來的便是其中一座。
首先通過空天兩用飛船到達城市地麵入口，通過檢查進入城市之後，按照之前與朱正鴻交流之時得到的信息，陶正陽直接來到了城市邊緣一處不起眼的矮樓之中。
“我是陶正陽。請立刻與你們安全局局長孫源聯係，就說我在這裏。”
安全部門的工作人員有些詫異地打量著陶正陽，片刻之後，將這處辦事點的負責人叫了出來。
“我是落星城安全局主管李山，請出示你的證件。”
“我沒有證件，我的身份也無法告訴你。”陶正陽搖了搖頭，“請盡快與安全局聯係，他會告訴你我的身份。”
李山思考片刻，終究還是嚐試著向遠在數億公裏之外的羅星發出了一條訊號。大約一個小時的通訊延時之後，伴隨著回信的到來，李山的神態立刻從充滿戒備變成了凝重。
“孫局長要求我全力配合你的要求，並向你提出幾個問題。一，你在前來雲星的過程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二，朱正鴻等人現在在哪裏？”
“我們遭遇了未知飛船襲擊。朱正鴻等人為了掩護我全部陣亡，五艘飛船被毀。我穿著宇航服逃入太空才幸免於難。之後，我發出的求救信號被一艘貨運飛船接到，是他們救了我。唔，那艘貨運飛船隸屬於萬龍能源公司，他們告訴我，有關此次事件，他們會向西元國政府報備。”
李山滿是同情地望著陶正陽：“這真是不幸的遭遇。那些可惡的海盜竟然敢到星係內部來活動，還對我們西元國的軍艦下手，真是不知死活。陶先生，請你放心，我們西元國一定會展開行動，將那些海盜連根拔起。”
陶正陽點了點頭：“希望如此。”
陶正陽所說的是未知飛船，而李山則直接理解成了海盜飛船。對於這個誤會，陶正陽並未去解釋。
西元國一定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如何認為銀殼，如何判斷銀殼的來源以及後續的應對，這不是陶正陽應該關心的事情。
“陶先生，上司命令我全力配合您的行動並確保您的安全，接下來您希望我做些什麽？”
“到流沙國去看一看。”
“流沙國？”李山看向陶正陽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怪異：“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哦？”
李山苦笑道：“陶先生，您應該知道寶石星係是整個人類文明疆域內最落後、最混亂的星係，而流沙國便是我們寶石星係內最落後、最混亂的國家。那裏充滿了罪惡，武裝犯罪團夥到處橫行甚至可以直接控製政府，殺人與搶劫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尋常，活躍在星係邊緣的星際海盜甚至可以在那裏公開露麵。”
陶正陽微微驚訝了起來：“是麽？我隻知道流沙國是整個寶石星係內醫療科技最先進的國家。”
李山滿是諷刺地說道：“或許正是因為每天受傷與生病的人足夠多，才能讓流沙國的醫生們擁有如此先進的醫療技術。”
陶正陽沉默片刻，說道：“我有足夠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去那裏。”
“可以是可以，但您在流沙國之時一定要服從我的安排。”李山苦笑道，“流沙國裏有些大的犯罪團夥甚至擁有自己的戰艦，如非必要，我不想與他們發生衝突。”
“好。”
落星城與流沙國首都黑淵城之間有直接互通的地下列車，李山親自帶著十幾名訓練有素的情報人員與陶正陽一同乘坐上了那趟列車，在行駛之中又不斷地與西元國駐黑淵城領事館聯係，足足安排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看起來卻仍舊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高速列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陶正陽信步走出了車廂。領事館已經在出口處安排好了人手，陶正陽沒有在這裏過多停留，便乘坐飛行車離開了這裏。
離開車站，陶正陽的視線便豁然開朗。上方是漆黑的夜空，下方則是光明璀璨的繁華都市。無數燈光連綿在一起，如同海洋一般蔓延到遠方，根本看不到盡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之中每間隔數百到數千米便聳立著的巨大圓柱。那些圓柱從地麵升起，一直高聳到望不到邊緣的漆黑天空之中。
“黑淵城是一座地上城市，那些柱子是城市密封穹頂的支撐柱。”
“原來如此。”
至少從空中來看，除了被穹頂密封，永遠處於黑夜之外，黑淵城與其餘城市沒有什麽區別，都一樣繁華，一樣人口眾多。
飛行車在空中飛行了十幾分鍾之後降落在一處寬敞整潔的廣場之上。麵前是一處異常高大恢弘的建築，上方，“流沙中心醫院”六個大字熠熠生輝。
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將這裏映照的如同白晝一般，廣場邊緣還有假山流水，甚至還有一片充滿生機的密林。陶正陽知道，在一處被穹頂密封的城市之中，要營造這樣的景觀可不容易。
在李山的帶領之下走入那棟恢弘建築，陶正陽目光所及之處盡皆金碧輝煌，偶爾有行人走過，也是衣冠楚楚，風度翩翩。整體看來，這裏不像滿是病人與病痛的醫院，而像是某個上流社會的社交場所。
“這裏似乎也沒有你們說的那樣危險。”
李山悻悻說道：“這裏是黑淵城的富人區，當然治安良好。”
陶正陽收回目光，思緒也回到了自己身上。
“資料顯示，那群冒充者便是在這家醫院之中停留了足足四個月的時間，之後才出發前往2568P小行星並最終失蹤的。他們一定在這裏做了一些事情，並且，這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十分重要。”
來到一處類似會客室的房間之後，李山說道：“我已經幫您聯係了八個月之前負責治療您與您的同伴們的主治醫生，亞倫教授。在這段時間之中，他會放下手中工作，全力配合您的調查。”
陶正陽喃喃道：“這家醫院裏的醫生便如此清閑麽？”
李山苦笑道：“他們可不清閑。為了尋求他的配合，我足足花了五百萬人類幣。”
陶正陽猛然一驚。當初自己與李韻晨兩人跟隨團隊前往火鳥星係執行奧輝集團的科研任務，兩個人加起來，足足好幾十年的時間，總報酬加起來也不過才不到兩百萬人類幣而已，現在，僅僅為了讓這個亞倫教授配合自己的調查，李山便需要支付五百萬人類幣的報酬。
“流沙國是一個金錢與力量至上的國家。隻要有錢，有足夠的實力，你可以在這裏做任何事情，或者讓別人做任何事情。”
陶正陽默默點了點頭，目光望向了窗外。在燈光映照之下，陶正陽看到遠處一輛類似大卡車的車輛正在向醫院駛來。但車廂門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打開，幾名衣衫襤褸的人不要命一般從車廂裏跳出來，拚命向外麵跑去。但那幾人根本沒有跑出多遠，便被從駕駛室裏跳出來的兩名凶悍男子直接開槍擊斃。
車廂門被重新關閉，幾具屍體也被迅速清理，窗外仍舊燈火通明，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陶正陽有些遲疑地問道：“剛才是怎麽回事？”
李山輕描淡寫道：“沒事，一批誌願者而已。”
“誌願者？”陶正陽微微皺起了眉頭：“可是他們看起來很不情願。”
李山笑道：“殺掉所有不情願的，剩下的不就都是誌願者了麽？”
“這家醫院要誌願者做什麽？”
“人體試驗啊，各種手術器械，手術方法，新開發的藥物，治療方案等，不在這些誌願者身上獲取到足夠多的數據，怎麽給來這家醫院的富豪與權貴們治病？不然你以為這裏是怎麽成為全星係最著名醫院的？”
陶正陽的眉頭深深皺起，心中本能的有些反感。他無論如何想不到，在人類文明已經踏入星際時代的今天，竟然還有這樣光明正大地將人類當作試驗品的地方。
陶正陽低聲道：“這些誌願者來自哪裏？”
“來源很多。有的是星際海盜截獲的宇航員，有欠下債務的爛賭鬼，有乞丐，有打了敗仗的黑幫成員，也有的是被自己的兒子、丈夫、父母等賣到這裏的，有些治家嚴格的富豪也會將犯了錯的奴隸和下人賣到這裏。唔，像這種大醫院，一般都有專業的人口販子來處理這些業務。”
便在這個時候，會客室外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李總，抱歉，讓你久等了。”
李山也站了起來：“亞倫教授，你好你好。”
亞倫教授是一名溫舉止優雅的中年人，雖然有一股高傲之氣，但無論神態還是禮儀都無可挑剔。不過在陶正陽看來，卻總感覺他如同劊子手一般凶惡，身上也似乎能聞到若隱若現的血腥味。
亞倫教授視線從李山身上錯開，然後投注到了陶正陽身上。在這一刻，亞倫教授臉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看到了鬼一般的驚駭：“你，你還活著？你怎麽可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