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羽毛

第四十九章,羽毛

“哢吱”,頭頂上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陶濤本能地往一邊閃去。柔弱的光線裏,眼前又紛紛揚揚飛起了漫天大雪,而清冷的天空中,一輪皎月從雲層裏露出了半個身子。其實不是下雪,而是樹枝不堪積雪的重壓,不慎折斷了,雪在寒風中肆意飛舞。

天地萬物,都有一個支撐的極限,何況人呢?

她仰起頭,用力地呼吸。銀白的月光灑在雪地上,很快就與大地融成了一團。這是青台冬日的寒月,在她小的時候,就是這般純美、幽遠,一點也沒有改變,或者說,寒月永遠都是這般純美、幽遠,因為她不會為太陽、星辰動情,總是獨自掛在天邊。

不動心,也就不會受傷。

夜風冰冷,她不斷地嗬著手,跺著腳唯恐血液被凍結。二十分鍾後。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美女,要人陪嗎?”左修然戲謔地向她擠擠眼,下車摟住她的肩。

她緩緩地眨了一下眼,掩飾住聲音裏的不悅,彎了彎嘴角:“你到底有什麽吩咐,說呀,我都快凍成冰雕了。”

左修然做出一副受傷的樣子,“你真是個冷血動物,我們好歹也朝朝暮暮相處幾十天了,突然一下子三天不見,我想讓我倆獨處一會都不能滿足嗎?為了早點見到你,我可是星夜兼程,馬不停蹄。”

陶濤擰了擰眉,四周望望。

“看什麽?”他拍了下她的頭。

“你的馬呢?”

他朗聲大笑,手往下挪了挪,挽住她的胳膊,“走吧,我用走路送你回去。”

他特意坐車回來就為這?陶濤瞪大眼,怔住。

“冬夜走路很暖和的。當然我也可以開車來接你,可我喝了酒,現在《交通法》對酒後駕車罰得很嚴的,你不會害我吧?坐出租車都沒意思,說個悄悄話都象做小偷。”他好象怕她拒絕,一口氣搬出許多理由。

陶濤冰冷的心奇異地一暖。這個餐廳離桂林路不算遠,走路不過二十多分鍾,隻是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裏傻傻地獨行。會生出更多的淒涼感,所以她才想打車回去。可她又是那麽的怕回去,此時,爸媽一定端坐在客廳裏等著她的解釋呢!

雪地上兩個身影一高一矮,體型一胖一瘦。

“左老師,你真的不怕冷呀!”她穿得象隻熊,他不過在毛衣外麵加了件大衣。

“你要是在德國的冬天呆過,青台這個溫度是毛毛雨啦!”他笑,抬起手臂護在她背後,隻是輕輕地挨著外套,並不貼緊,讓她不會生出不自然的拘謹。

陶濤捂著通紅的鼻子扭頭看他,他看似很花心很招搖,但與之相處,他其實是個很細溫柔的人,不討厭。

“今天又哭了嗎?”他的眼神又軟又暖,聲音低沉。

陶濤倏地停下腳步,墜入一段沉默。化妝品真的是女人終生的好友,她已經精心地修飾過麵容了,連飛飛都沒察覺,他怎麽會看得出來?掉淚還是早晨的事。現在都已快夜深了。

空氣靜悄悄,靜得能夠感到她突然的低落和挫敗。

左修然低低地笑了一聲,驀地手臂一緊,將她一把攬進自己的懷中,很大度地一挑眉,“別難過了,借個懷抱給你溫暖一下。”

“左老師!”她臉一紅,推開他的身子。

“不用矜持,你不是明星,沒人會偷拍的。而且我們之間很陽光。”他順手給她拉上外套的帽子,又把她拉了過去。

陶濤抗議地哼了一聲,他攬著她的腰邁開大步,她隻得跟上他的步伐。

這個懷抱依過去。。。。。。真的很溫暖。不隻是溫暖,她還感覺到一絲珍視的隱約,在這個時候,突地就讓她鼻子發酸。

寒枝在夜風中輕輕地搖晃,枯葉和雪花一同紛紛落下。冷月、路燈,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一切是那麽奇異地和諧。

“陶濤?”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叫她。聲音輕得讓她以為產生了幻覺。

“嗯!”她應了一聲,專注地看著路麵。

“不隻是媽**心髒病吧!”他不是詢問,而象是一句歎息。

戴著手套裏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張開又曲起,“左老師,你什麽時候結婚?”

“準備給我送紅包?”他小心地攬著她,繞開一個堆在街角的雪人。

她笑,嗬出一團熱氣,“有點好奇能讓左老師放棄整片森林的那棵樹長什麽樣?”

“我不會結婚的。”左修然說,語氣不象是開玩笑。

“為什麽?”她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一下跌進他的懷中。隔著冰冷的羊絨大衣,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左老師是不婚主義者?”

他聳聳肩,低頭看著她鑲著一圈皮毛的帽子,“因為我現在還給不了一個做丈夫的承諾和責任。給不了,所以不想欺騙。婚姻是件神聖的事,不要隨意褻瀆。生孩子也是一樣,不要以為孩子隻是一個受精卵,他是一個生命。給不了孩子穩定而又健康生長的環境,那麽就不要輕易地讓他來到這個世界,這是對生命的尊重。”

“哦!”她恍惚地站直身子,繼續往前走去。他的話聽起來很另類,很薄情,可是卻有那麽一份道理。

如果不能相愛到老,何必要結婚呢?

“陶濤,你呢,為什麽嫁得那麽早?”他感覺到懷裏的身子瑟縮了下,有種陌生的情愫,突地在他心頭淺淺而生,他整個人為之一震。

陶濤閉了閉眼,“如果你有一天遇到一個深愛的人,你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戀愛是那麽短暫,婚姻是那麽匆忙,他心裏的影子還沒褪盡。可是因為喜歡,因為愛,特別特別想和他一起,哪怕以後後悔,仍然不顧一切嫁了。夜深人靜時,聽到他在歎息,知道他是想起以前的人和事,把眼睛閉得緊緊的,假裝睡得很沉,不打擾他,不妒忌。給他留一個獨立的空間。在他麵前象孩子一樣撒嬌、裝幼稚,想得到他更多的關注。他偶爾流露出來的一絲溫柔,一個人會竊喜好幾天。他做了讓人傷心的事,千方百計為他找開脫的借口。心一次次撕裂,一次次愈合。不用別人提醒,也懂愛得卑微、愛得可憐。可是愛一個人不是別的,逞一時之勇,一生就真的失之交臂。為了尊嚴,我可以把頭抬得高高的,做得很瀟灑,走得很磊落,十年後,二十年後。。。。。。再長一點,白發花白腿腳不靈便時,再回頭,我能保證我不會後悔做出這樣的選擇嗎?舍不得,真的舍不得。。。。。。隻要有一點點的縫隙,我都會用盡全力去守護,去爭取,和深愛的人結婚、生孩子,是人生最美麗最幸福的事,隻是。。。。。。”

月光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緩緩滑下。

他抬手彈去,忍了半天吐出一個字:“笨!”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拍閃拍閃著,剛剛好象說得太動情了,又給他找了個嘲笑的把柄。

“真是死心眼一個,天下的好男人又沒死光光。瞧瞧,現在你身邊就有一個。”

她用胳膊肘兒揣了他一下,“你又是蝴蝶又是蜻蜓、蜜蜂,還瞄著別人網中的魚,不累嗎?”

“累並快樂著。”

“去!”她掙開他的懷抱,看到街角散出柔光的小咖啡館,“我到了,左老師,你打車回去吧!”

他打量著路邊兩排光禿禿的梧桐樹,又看了看一幢幢風格歐化的小別墅。“你到底有幾個窖?”

“亂講什麽,這是我爸**家。”

“哦哦,果真是暴發戶的千金小姐,又純蠢又幼稚,除了情呀愛的,其他一點都不求上進。”

“左老師!”她生氣地提高音量。

“我有聽見,唉,這別墅依山背海,樹木成行,住在裏麵一定很享受。你家有房子出租嗎?我那公寓與這裏一比,簡直小得象個巢。真是不公平。”

陶濤失笑,“你還有幾天就回北京了,忍耐點吧!”

他傾傾嘴角,“如果我留下,你會不會欣喜若狂?”

“哈,我怕有人會喪心病狂。”她想像曾琪那一張憤怒到扭曲的麗容,噗地笑出聲。

他神情詭異地揚揚眉梢,“好了,好了,快進屋去吧!”

“我還有幾步路,左老師,再見!”她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轉身之際,他突地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她腳下一滑,他敏捷地環住她的腰,順手伸到腋下將她抱緊,她渾身發麻,僵在他的臂膀之間,他閉了閉眼,俯下身低頭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嘴唇。

象雪落湖麵,象羽毛擦過肌膚,象微風越過樹梢。。。。。。

沒有一絲力度,沒帶任何感情,隻是柔得發軟,柔得發暖。。。。。。

她愕然地瞪大眼,聽到他輕柔地一笑,摸了摸她的臉,“手機在響。。。。。。”

手忙腳亂地拉開包包的拉鏈,摸了好一會,都沒摸到手機。

“真笨!”他笑著替她拿出閃著瑩光的手機,掃了下屏幕,“明天見!”說完,轉身離開。

機械地打開手機,看著他英挺的背影慢慢地遠去,心砰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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